一个卑贱的商贾居然敢状告世家?还把状子递到了天子脚下?
不知道当朝诸公们到底有多忙碌吗?
这种小事也来烦人?
弘农的太守看起来并不怎么忠于职守啊。
在京师滞留了数月,耗尽了盘缠的林翁没想到自己最后等来不是朝廷的垂询,竟是弘农的官差!
他的状纸在几经碾转后,竟然原封不动的又送回了弘农郡守的案上!
所幸,那赴京的官差与林翁有旧,暗中放过了他一马,并且告诫他尽快远走高飞,跑的越远越好。
林翁无奈,只能离开洛阳。
理性告诉他,他应该远离中原,漂泊四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靠着一双尚算有力的双手,正当壮年的自己还有无限的希望。
然而,每当林翁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浮现出儿子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庞。
“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不能让家人的牺牲白费。”
林翁放弃了开始新生活的希望,在将证据埋好后,他便伴作一个蓬头垢面的疯乞儿,藏在弘农城中。
他默默的等待着机会。
期待下一任弘农郡守能够是个秉公执法的明君。
然而,他一次次的希望都落了空。
弘农城的主人几经易手,张家赵家虽然也有过数次沉浮,但他们依然牢牢坐稳了弘农豪门的宝座。
几大世家对弘农郡的控制也越发深入。
林翁期待的正义迟迟没有到来,如他这般无立锥之地的贫者却早已是满溢在街头。
岁月流转,二十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林翁也从一个正值壮年的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然而,那份深埋心底的仇恨与不甘却从未消散。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会前去城隍庙内,坐在那隐藏证据地方,默默流泪,心中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当苏曜的告示贴满弘农城的大街小巷时,林翁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颤抖着双手,挖出那份早已经泛黄的证据,泪水打满了衣裳。
“老林,你莫非要去告状?”
“算了吧,咱们城隍庙里,谁身上没点冤屈?”
“但那些当官的全都是一个样!”
“做做样子还可以,你真叫他得罪那些世家,不可能的,快醒醒吧!”
“你这么过去,只会让自己白白送死。”
“他就是现在不整死你,来日你也悄悄的消失。”
“就像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没出现过的弟兄们一样。”
说话的人是林翁身边的另一个老乞儿,白翁。
他同样也有着一身的冤屈,失去了一切沦为了在城隍庙内等死的乞丐。
白翁见了太多的人,在露出如林翁这般表情后激动的出走,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最后庇护他们风雨的地方。
毫无疑问,那些人都已经死了。
不然,怎么就从没听过城里的哪个家族有人出过什么事情呢?
在他看来,这个林翁怕是也跟其他人一样。
坦率的说,这次那冠军侯搞起的声势却是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他白翁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还没有消失,那就是他比所有人都更懂人心。
那些当官的,尤其是那些两千石以上的,那了不得的大官们,哪一个不是人精?
让他们为了一个已一无所有的乞儿,去得罪那些声名显赫的世家?
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等等吧。”
白翁按着林翁的肩膀,劝阻道:
“再等一等,你也不差这么点时间不是吗?”
“不,我不能再等了。”
林翁眼神坚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二十年的屈辱和仇恨都吸进肺里:
“二十年了,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我不能让儿子的牺牲白白浪费,不能让那些恶人的罪行继续逍遥法外!”
林翁知道,自己等了太久,这恐怕是自己为儿子讨回公道最后的一次机会了。
他已经年迈体衰,时日无多,但林翁不想让自己一生的心血和儿子的冤屈就这样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于是,林翁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踉跄的跑向郡守府,向苏曜和贾诩等人控诉赵家的罪行。
他的声音微弱颤抖,但指控却如刀锋般犀利,一桩桩一件件都直指赵家的心窝。
甚至,连那与赵家联姻的张家也都没有放过。
“冠军侯!大老爷!”
“求你们为小人做主,为这二十年来被他们张赵两家害死的百姓们做主伸冤啊!”
第696章 人头滚滚,弘农城世家覆灭(合章K7)
郡守府大堂内,气氛凝重而庄严。
苏曜坐在堂上,目光如炬,他静静地聆听着林翁的控诉,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贾诩则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林翁的每一句话,时而抬头望向苏曜,眼中不时闪过深思的光。
林翁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一边取出怀中珍藏着的证据,一边将自己家族的不幸、儿子的冤屈以及赵家的恶行一一道来,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大堂内的众人听着林翁的控诉,无不为之动容。
那些世家子弟们面面相觑,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不安。
他们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敢站出来指控他们,更没想到这个指控竟然如此详细和有力。
随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恶行,在堂上被一一揭露,听得在场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大堂内,跪在地上的赵氏族人恐慌至极,他们或厉声驳斥,直言林翁诬陷,或叩首连连,忙着撇清关系,直说自己不知亦未曾参与此事。
赵氏族人在堂上是丑态百出,那大堂外围观的人群则是爆发出惊人的议论,被这桩陈年往事勾起了心底的愤怒与不平。
“这赵家,竟如此丧心病狂!”
“林翁说的都是真的,我当年也差点被他们害得家破人亡!”
“还有张家,他们平日里仗势欺人,我们敢怒不敢言啊!”
“冠军侯你要为民做主啊!”
郡守府堂前内外,一时间声浪逼人,不下战场。
面对这汹涌的民意,苏曜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堂下众人身上扫过。
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赵家,无疑是弘农城中的一个毒瘤,必须铲除。
而眼前这个机会,正是他立威的好时机。
“诸位大可放心。”
苏曜站起身来,伸出双臂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我苏曜既然来了弘农,便不会坐视这等恶行继续下去。”
“不管各位有什么冤屈,我都会为大家讨回公道,让那些横行不法之辈付出应有的代价!”
堂下林翁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连连磕头道谢:
“多谢冠军侯!多谢大老爷!”
苏曜挥了挥手,示意林翁退下,然后转头看向贾诩:
“文和,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贾诩点了点头,知道这是苏曜对自己的信任。
他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堂下的众人:
“赵族长,赵岱,尔等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家族长和赵岱面面相觑,脸色惨白如纸。
看着那如山的铁证,他们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无法再掩盖下去了。
“我……我们……”赵家族长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他的儿子,那罪魁祸首的赵岱,却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挣扎着高呼:
“我无罪!我何罪之有?!”
“不过是些许贱民,兜里有了几个破铜板就妄想逆天改命,和我等世家平起平坐?”
“呸他们也配!”
“我爷爷的爷爷跟光武帝打天下的时候,他们家祖宗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刨食呢!”
赵岱脸色狰狞,声音沙哑地咆哮着。
看着一片哗然的众人,看着那冷漠注视他的苏曜,赵岱气急败坏的大喊:
“我是骗了他们,那又怎么样了?”
“他们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我不过是满足了他们的幻想,给这些蠢货一点教训罢了。”
“这二十年里,我为弘农做了多少贡献,为大汉做了多少贡献。”
“难道,还不能惩罚几个贪得无厌,想要不懂规矩的贱民吗?!”
“不必多言了。”
苏曜挥了挥手,打断了赵岱的话:
“本侯已经听够了你们的狡辩。”
他转头看向贾诩,沉声道:“文和,按照律法,该如何处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