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和狱卒们闻言,吓得浑身发抖,七嘴八舌道:
“冠军侯明鉴啊!”
狱卒们哭丧着脸,颤声说道:
“小的们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犯人被押进来后,明显是喝多了酒,一直吵吵嚷嚷的,还扬言自己背后有人。”
“这咱们哪敢怠慢?这边好吃好喝供着,那边就抓紧盘问,想摸摸他的底细。”
“可是,咱们盘查半天,他却东拉西扯,交代不出什么靠谱的人名,我们就当他在胡说八道,给押到这监牢里待审就没管了。”
“结果,谁曾想,半夜里面,他隔壁的犯人突然大叫起来,咱们赶过来一看,这家伙就倒在地上,浑身抽搐,抢救都抢救不过来,没多会您就来了,小的们真的冤枉啊!”
苏曜闻言,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地扫视着这些瑟瑟发抖的牢头和狱卒,心中暗自思忖。
他当然知道,这些狱卒们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死一个犯人,尤其是在这敏感时期。
但眼前的情形确实诡异,那胡茬男为何会突然暴毙?
若是他没有惹上红儿,自己没有过来,这件事情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这座大牢之中,究竟有没有隐藏着什么阴谋?
“哼,你们最好祈祷自己说的是真话。”
苏曜冷哼一声:
“若是让我查出你们有任何欺瞒,那你们的下场一定不会比此人更好!”
牢头和狱卒们吓得连连磕头,连声保证自己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首先苏曜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走出牢房,正好撞见紧随他之后,匆匆赶来的红儿:
“红儿你来的正好,已经不用进去了,你且先来说说,这人在街上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你们是怎么起了冲突的?”
红儿一脸好奇,但还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曜,包括那胡茬男对苏曜和万年公主的诋毁之词。
苏曜听完,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他自然知道,这种言论在洛阳城中绝非个例,随着他拥立万年公主登基的消息传开,必然会有许多人心中不满,暗中非议。
也因此他才提前让蔡琰派出女校的学生们,发动这些人去引导舆论。
红儿本来是不需要去做这样的事情的。
但是她却不甘心自己闲着无事,自告奋勇加入了“宣传队”的行列,这才有了今日白天的冲突。
“看来,是有人想借机生事啊。”
苏曜喃喃自语,随即对红儿说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
红儿不知那犯人已死,但见到苏曜如此认真的表情,也知道恐怕是有了大事。
她担忧地看了苏曜一眼,点了点头后就老实转身离去。
而随红儿一起的,还有苏曜特意加派的数人守卫,以防止身边人再发生什么意外。
待红儿离开后,苏曜又再次回到牢房中,向牢头询问那死者的身份。
结果,在这一点上他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据牢头初审掌握的情况看,此人不过是京中一个小世家的嫡子,没有什么太大的能量,故而即便被卷入之前世家们造反的事件中也只是被抄家除爵,贬为平民了事。
这样的人,对自己固然有着极深的怨恨,但是却不可能造成太大的威胁。
如果没有牵连进阴谋之中,谁会把他搞死在这监牢之中?
见狱卒们提供不了什么信息后,苏曜紧接着又要求提审死者的第一目击者,也就是他隔壁的犯人。
狱卒们不敢怠慢,连忙将其带来。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和死者是什么关系?”苏曜开门见山地问道。
中年男子哆哆嗦嗦地回答道:
“小……小人叫李二狗,和死者……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好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
“那他暴毙的时候,你可曾看到什么异常?”苏曜追问道。
李二狗回想了一下,说道:
“小人当时正在睡觉,突然听到那人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然后俺就迷迷糊糊的睁眼,结果就见他倒在地上抽搐,小人吓坏了,连忙大喊救命。”
“那你在之前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影,或者有没有什么人来接近过他?”苏曜继续追问。
李二狗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小人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影,除了狱卒外也没有其他人来探监。”
苏曜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从这个人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狱卒将李二狗带下去,然后开始在牢房里踱步思考。
本来他还以为会不会是那些狱卒收了脏钱不敢说,让其他什么人来探监,下毒害死了死者。
结果,目击者的证词表明其没有接触过外人,就这么突然暴毙,总不能是这人心脏病发,自己给自己吓死了吧?
不能吧,那这事件也太虎头蛇尾了吧。
我岂不是白费一晚上时间?
不行,会不会还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突然间,苏曜灵机一动,思及之前狱卒们奇怪的表现,突然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的步骤。
“验尸!”
苏曜停下脚步,转身对身旁的狱卒喝问道:
“死者人呢?”
“怎么这么快你们就把他抬走了?”
“去把城中的仵作叫来,我要亲自验尸看看!”
第746章 堪破玄机,苏曜再寻贤人
“不知冠军侯深夜来访,老夫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
大牢门口,在仵作之前赶来的人乃是司隶校尉黄琬。
大半夜的,冠军侯驾临监牢,深夜提审犯人,还要仵作验尸,这怎能不惊动此地的主人?
是的,此地主人。
这座大牢并非是廷尉或者洛阳令的下辖,而是属于司隶校尉。
司隶校尉,顾名思义,乃是朝廷直辖的两京司隶州的校尉。
但是司隶校尉虽然一样与其他校尉们都是比两千石,但却又与那些常规的负责领兵作战的校尉们有着一点本质的不同,那就是这司隶校尉并不司职作战,而是负责监督京师朝廷中央和周边地方的监察官员。
最初,司隶校尉由汉武帝始置,用来专门办理汉武帝晚年的丞相公孙贺勾结诸邑公主、阳石公主等人,埋木偶人在专供汉武帝车马通行的驰道上,诅咒汉武帝的重大要案专设。
没错,就是那个历史上著名的巫蛊之祸。
汉武帝为了处理那一帮牵连甚广,位高权重的皇亲国戚和当朝丞相,不但给了司隶校尉一千两百人的兵士名额,还使其持节捕巫蛊,督大奸猾的权限。
这司隶校尉,也就因此一下在地方府衙与朝堂中央专管司法刑狱的廷尉之外,拥有了独立的督察权,逮捕权和惩治权,其“纠皇太子、三公以下及旁郡国,无所不统”。
司隶校尉也因此案而名声大噪,人人惧之,成为了汉武帝以低治高,以贱治贵为政思路的典型。
当然了,事情过犹不及,司隶校尉权势彪炳,在处理过巫蛊之祸后,汉武帝就开始着手收其兵权,保留其监督和特务职能,且在日后汉成帝被废止,汉哀帝时又复置,但其地位也可说是每况愈下,可到了东汉,司隶校尉的地位却又日趋重要。
东汉初年,汉光武帝刘秀省去丞相司直,使司隶校尉获得更大的权势,朝会时和尚书令、御史中丞一起都有专席,当时有“三独坐”之称。
东汉时司隶校尉甚至常常劾奏三公等尊官,颇为百官臣僚所忌惮,而与此同时,贯穿东汉全局的外戚与宦官的争斗中,司隶校尉也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如宦官单超等谋诛大将军梁冀,汉桓帝就派司隶校尉张彪率兵围困梁冀住宅,将其杀死。
之前灵帝时,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也是先以袁绍为司隶校尉,授予他大权后,才有袁绍等人杀进皇宫尽灭十常侍的一幕。
经过这种种事件的发酵与影响,司隶校尉也就成为政权中枢里举足轻重的角色,董卓称之为“雄职”,历史上李专政时也是自领司隶校尉操控朝政,而曹操在迎接献帝后,为夺取大权,也是先领司隶校尉以自重身份。
而如今的司隶校尉正是董卓时期,被他从豫州牧位置上调来中央的黄琬黄子琰。
本来,如果没有苏曜,黄琬将在两年后与王允一同,共谋诛董,并且在事后清算中与王允一起被李下狱害死。
但是,由于苏曜的介入,这些历史事件都没有发生,黄琬在长安兵变中由于诛董立功,依然保持司隶校尉的职权,同时封侯加赏,然后就随朝廷百官一同回迁洛阳。
黄琬站在大牢门口,迎着苏曜审视的目光,心中暗自凛然。
他虽然与这位冠军侯没甚么交往,但其手段与威名自己是早已领教。
如今黄琬虽为司隶校尉,但手中兵士已被消耗的所剩无几,在这位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的年轻君侯面前,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冠军侯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见苏曜冷着脸看自己,一把年纪的黄琬不由又恭敬了三分,但目光中依然透着股警惕。
黄琬警惕十足,苏曜又何尝不是如此。
见到正主上门,苏曜微微眯起眼睛,反问道:
“听闻白天你这里押了个犯人,我有些在意,结果晚上过来一看,这人却突然暴毙在你狱中。”
“不知黄校尉是否能有内情相告啊?”
黄琬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不管是苏曜深夜来访,还是那个胡茬男的情况,在他赶来前牢头已先行派人报告了具体经过。
不过,此时的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说道:
“老夫确实有闻此事,那犯人不知何故,半夜里突然暴毙,下官正命人调查此事。”
“只是不知这等小事,何以竟能劳动君侯大驾?”
苏曜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地盯着黄琬,缓缓说道:
“小事?黄校尉此言差矣。此人虽微不足道,但他所行之事,却关乎朝廷颜面,更关乎本侯之声誉,岂是小事一桩?”
黄琬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苏曜会如此看重这件事情,当下连忙拱手道:
“冠军侯息怒,下官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此事确实蹊跷,下官一时还未查明真相,还请君侯宽限些时日。”
苏曜摆了摆手,沉声道:
“黄校尉不必多言,我这次来,自然是要亲自查明真相。”
“方才本侯便已命人传召仵作,待其验尸之后,相信自有分晓。”
很快的,城中仵作被传讯赶来。
由于前次司隶校尉大牢中,他们自己的仵作验出的乃是蹊跷的暴毙而亡,这一次,苏曜特意调来了洛阳令那边的仵作前来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