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好贤王 第32节

  而裴寂呢?他对整个大唐来说,是有益的吗?

  我想祖父您心中自有一份答案。”李宽说完这番话,只是经过短暂的停顿,就接着开口道:“当然,凭心而论,看在祖父您的份上,我只希望当下裴寂能尽快识相,趁着风波渐起,他能早早的选择激流勇退。

  否则,孙儿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静静看着,就能等到裴寂的凄惨下场。”

  或许是李宽的话太过激进,触动了李渊心中最阴暗的情绪,原本还算平静的李渊,好似突然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怎么……”李渊有些伤心地看着自己的孙儿,失望道:“宽儿,连你也不要祖父了吗?”

  “我说皇祖父……”李宽听着这等煽情话语,却是有些抓狂他发现自己怎么都跟不上皇祖父的思路:“您能不能先恢复恢复往日的英明神武,先捋一捋孙儿先前到底想说了什么,在看看您现在在说什么啊?”

  李宽不明白,自己把话说得掏心掏肺,怎么这小老头儿就光顾着感伤了?

  他把其中利害关系都分析得如此透彻了,怎么皇祖父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呢?

  “宽儿啊,”李渊的声音此时有些沙哑:“我与裴寂幼年时便是好友,他之于我,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如今,他犯了错,全天下人都可以指摘他的不是,可是皇祖父怎可也如此呢?”

  听着祖父的这番肺腑之言,李宽此时业已沉默了。

  优柔寡断,可以说是贯穿了对方一生的性格缺点。

  自己又何必对其苦苦相逼?

第59章 解开心结

  “皇祖父,”或许是因为一直都在努力保持克制,而终于感到好生憋屈的李宽毫无征兆地伸出手,用力在自己的脑袋上一阵抓挠,李宽只觉得自己今日是真的不该来此。

  可事已至此,自己该说的某些话,还是要好好说:“您也清楚,我爹已经忍了裴寂两年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看在您的份上,他肯定还会继续忍下去。

  熬老头儿嘛,不就是这样,左右房玄龄和杜如晦都等得起。

  可是祖父,眼下是什么时局啊?

  渭水之盟,滔天耻辱,收下大量财物才退回北方的突厥人,如今还时常袭扰我大唐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西北羌人作乱,快一年了,率军平叛的程咬金至今都还未归。

  马上,关中更是会有一场巨大的蝗灾。

  如今,大唐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正陷入到‘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的紧要关头。

  这个时候,临阵换帅本是大忌,可若裴寂还跟从前一样,身居宰相高位,却依旧只出工不出力,把上值当点卯,继续无为而治的作风,始终毫无建树。

  那么遭殃的,可不光是万千生民。

  我李家,恐怕会是那个最后为此付出代价的人。 ”李宽说到最后,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祖父,孙儿不想伤您的心,可我也得提醒您:咱李家为了那把龙椅,已经付出了太多,您也好,我父皇也好,大家谁都没有退路。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时倘若祖父您还要置气,那么这个恶人就得由我来当了。”

  “你要干什么?”李渊看着眼前这个向来性子跳脱,今日却给自己带来巨大震撼的孙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而他之所以下意识的发问,是因为对方此时脸上的神情格外平静,这让他的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

  “祖母给我留下了一份家底,这您是知道的。”李宽眨了眨眼,最终还是隐晦地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意图:“倘若裴寂再不知收敛,不改变往日作派,那么或许孙儿可以提前看一看自己继承的家底,到底有多丰厚。”

  倘若裴寂死不悔改,他不愿意体面,那么孙儿就帮他体面!

  这,就是李宽的话中有话。

  “你……”李渊看着态度如此强硬的孙儿,如鲠在喉。

  “祖父,一边是外人,一边是整个大唐还有李家,您要怎么选,这还用犹豫?”李宽看着不发一言的皇祖父,他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家当爹当年的窒息感。

  罢了,谁让这就是自己的皇祖父呢。

  既然您不愿意破局,那么自是我这当孙儿给您想办法!

  “皇祖父,”李宽再度开口后,语气逐渐有所缓和:“要不,咱都各退一步,我呢,不是说非要出这个风头,把人裴寂怎么怎么样,我其实只是想提醒您:我爹是个拎得清的,如果他觉得为了大唐,有必要让裴寂滚出朝堂。

  那么裴寂哪怕是届时想要殊死反抗,放手一搏,也只会是个笑话。而您”李宽说到这里,目光直射李渊的眼睛:“和我父皇之间,恐怕就当真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李渊或许是感受到了孙儿的真心,也或许是深刻理解了这番话真正的含义。

  许久的沉寂过后,一直难以做抉择的太上皇,忽然舒了一口气。

  “宽儿,你过来。”李渊朝孙儿招了招手。

  “……”李宽觉得要不是之前爷孙俩聊得话题太沉重,他高低得远远跳开,好防备这老头儿搞偷袭。

  可眼下,生性桀骜的楚王殿下也只能为了不惹皇祖父生气,而乖乖走向了对方。

  “宽儿呀,”等李宽走进后,李渊伸出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肩膀上:“皇祖父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孩子,竟是如此……如此……”李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啥好词来,最终,中庸之道挽救了他的尴尬:“如此的……奇特。”

  “皇祖父,咱说好啊,这牛角尖是您自个儿要钻的,最后能想通,也是您自个儿的事情,与我无关,还有,”李宽指了指地上的长弓碎片:“您得替我跟我爹解释。”

  李宽没再去问关于裴寂,李渊会如何处理,他聪明地选择了岔开话题,就好似先前那场激烈的争吵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嗯,我会跟你父皇说的。”李渊此时眉宇间的愁绪已经悄然褪去。

  人嘛,最为难的时候永远是在做下决定的前一刻,可一旦心中有了决定,无论对错,都该学会处之淡然。

  李渊已经决定,回头就找裴寂进宫谈谈,倘若他真的做不好一个宰相,那就不妨趁自己还健在时,赐他一些钱财,让他回蒲州老家颐养天年算了。

  "祖父……祖父?"当李渊从思考中回过神来时,就看见已经重新成为顽劣竖子的楚王殿下,正抱着一堆从他书房顺来的古籍残本,冲他谄媚道:“孙儿近来有心想学,这些书本,孙儿就先借阅一段时间,看完了就给您送来。”

  "……"李渊听着孙儿的话,他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臭小子,你又憋着什么坏呢?”

  “没有。”李宽老老实实答道:“就是突然有了进取之心。”

  “呵……”李渊嗤笑一声,随后走上前,从孙儿怀中抽走几本有关修道养气还有房中术的古籍,接着一脚横踢在后者屁股上:“赶紧滚蛋!”

  太上皇的动作言语间,显然已经释怀了先前彼此之间的不愉快。

  “嗷!”受到袭击的楚王殿下不由发出一声惨嚎他那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的长安第一翘臀啊,长久以来,也算是饱经风雨了……

  可怜的楚王殿下,在心中感慨之余,抱着怀里的书,在此时心结已解的皇祖父含笑的目光中,提起胸膛,大步离去。

第60章 小杖受,大杖走。

  当李世民接到李渊派人传话,被告知自己最心爱的宝弓已经被太上皇“一不小心”给拉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出现了幻听。

  太上皇,宝弓,一不小心,拉断……

  李二陛下把这些关键词联系来后,怎么都觉得这更像某竖子才会做出的行为。

  于是,他叫来了弘义宫的宫人,展开问话。

  半晌过后……

  “这竖子竟然勇猛如斯?”李二听着宫人的描述,暴怒之余,也不禁感到一阵诧异。虽说先前自己和观音婢就察觉到这孩子力气大,可……照这么下去,李二陛下意识到:打孩子真得趁早。

  随后,他沉吟片刻,命人叫来了李宽。

  “说说吧,”李二待心虚的楚王殿下甫一进门,便指着地上那滩七零八落的长弓碎片道:“是不是你干的?”

  “啥?这是啥啊?!”楚王殿下瞪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向自家父皇,开始否认三连:“不知道,不认识,肯定不是我。”

  “太上皇派人来告诉朕,他一时兴起,弄坏了朕的宝弓。”李世民没有理会儿子的狡辩,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身,目光从始至终,都未从李宽脸上移开:“你知不知道,这是朕及冠(男子二十为及冠)那年,你皇祖父送给朕的生辰礼物。

  你知不知道,这把弓对朕来说多么珍贵?”李二陛下低沉的声音里,以及手摸向腰间的动作,无不昭示着他即将痛杀下手的讯号。

  李宽已经开始汗流浃背了。

  “啊……这个……这个……”李宽脸上表情一阵变化,最终他选择了最快的死法:“祖父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爹,您放心,我待会儿就去替您说说他!”

  “朕很好奇,”李二陛下阴恻恻地看着疯狂作死的儿子:“你是怎么说服太上皇替你背黑锅的?当然,朕更好奇,朕的这张宝弓好好地放在武德殿的武器架上,它怎么就长了脚,跑到太上皇的弘义宫去了?”

  “额……”被逼到角落里的楚王殿下只能继续装傻:“那就得问那张宝弓了……”

  “好好好……”李二陛下点点头,随后对门口的张楠吩咐道:“关门。”

  家丑不可外扬。

  “是,陛下。”张楠闻言默默看了一眼殿内某个开始瑟瑟发抖的身影,随即朝宫人们打了个手势,待所有闲杂人等都出去后,走在最后的张楠默默关上了殿门。

  陛下训子,奴当勉之,用力哟陛下……

  腹黑的张楠将清理出来的战场,留给了李二父子二人

  “爹,您听我解释……”意识到阴谋被识破的楚王殿下此时很崩溃,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好似一直就在走背字,明明他诸般行事都已经很小心了,可却总会时不时有把柄落在李二手里。

  “朕不听!”李二陛下这回是打定主意要给儿子一个教训了:“你个竖子!朕和观音婢从前对你太过放纵,导致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朕问你,弓箭是可以随便拿来玩的吗?要是你今日不甚伤了人,你让朕怎么处置?况且此事真相若被百官知晓,届时你让朕拿什么堵住悠悠众口?”

  “爹!爹爹爹!“李宽连叫几声“爹”,试图唤醒李二陛下的父爱,与此同时,他也展开了游龙身法,跟下来追杀自己的李二陛下玩起了“楚王绕柱。”李宽一边灵活走位的同时,还不忘继续口不择言的发出求饶(挑衅):“您莫生气噻!”

  瞧瞧,某竖子一着急,连蜀地方言都用上了。

  可李二陛下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嘲讽自己。

  于是……

  “小兔崽子,你还敢跑?! ”李二陛下当下是真的怒了,他抽出腰间的束带, 面目狰狞:“朕整天朝务繁忙,你小子倒好,过得那叫一个自在逍遥……”

  不是没事儿就偷偷跑出宫,在长安城四处闲逛,就是去武德殿偷拿自己珍藏的兵器随意玩耍,再就是去太上皇的寝宫,名义上请安实际却是捣乱,自己要是再继续睁一只闭一只眼,恐怕指不定哪天,这竖子甚至敢偷拿玉玺假传圣旨!

  迟早要翻天!

  “爹,孔老夫子都说了:‘小杖受,大杖走。(意思就是父母生气揍你,小阵仗你就老老实实受着,要是父母在气头上下了重手,你就赶紧跑。儒家认为这就是孝子受父母责罚时,应该抱的态度。)’”

  不得不说,楚王殿下是深刻理解过“知识改变命运”这句格言的。

  当然,楚王殿下这次引经据典的后果,就是让被他激怒李二陛下当即加快了追击的步伐,整个人愈发的怒火中烧:“好你个竖子,让你好好读书,你就这么活学活用的是吧?”

  “爹!停手哇!”就在李二作出灵魂发问的当口,机灵的楚王殿下此时已经发现:自己很快就将被老爹逼到大殿角落,陷入逃无可逃境地当中去了。

  于是,他果断停下身形,开始破罐子破摔:“爹,您就算是想要揍儿子一顿,给百官当作交代,那怎么也得当着百官的面揍我吧?或者说起码得有一两个朝廷重臣在场作见证,否则,儿子这顿打,不是白挨了?”

  “你当朕教子是给外人看的?!”正所谓物极必反,眼下,李二陛下已经快儿子的逆天言论给气乐了。

  而李宽也趁着老爹停下来的瞬间,悄悄挪动身位,然后趁李二陛下说话的功夫,果断转身,开始朝大殿另一个方向逃去,至此,绝处逢生!

  “爹,我寻思你也不行啊。哈哈哈哈……”跑到安全地带的楚王殿下,开始双手叉腰朝天大笑。

  不得不说,这位大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有苦中作乐(疯狂作死)的本事。

  “好小子!”李二陛下这回是当真乐了:“跟朕来这一套?好好好……”

  当下,决心不再惯着儿子的李二陛下,开始四处寻摸趁手的兵器,少顷,他顺手一拂,大袖翻飞间,将一旁烛台上的蜡烛熄灭,随后李二陛下抽出一把蜡烛,当做暗器,朝儿子掷去:“小兔崽子很能跑是吧?来,你继续跑!”

  李二陛下到底是上过战场的,抛开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不说,那投掷暗器的功夫,就好比西北牧羊牧了几十年的老羊倌儿:指哪打哪,唯手熟尔。

  十几根蜡烛从李二陛下手中射出,无一落空,全部都招呼在了李宽的后背和屁股上,一时之间,李宽被蜡烛砸得嗷嗷直叫。

  “错了错了!儿子这回知错了!”冒着好似“暴雨梨花”般的蜡烛攻势,李宽好不容易跑到殿柱后,又双开始认错求饶起来。

  可这一回,李二陛下却不买账了。

  他踩着地上四散的蜡烛,手里提着束带, 一步一步走到李宽藏身的殿柱前,语气阴沉道:“你只是知道自己逃不掉这顿揍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

  这就是了。

  “竖子!还想跑?!”

  "爹……"李宽求饶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袭来的束带激发了歌唱天赋:“嗷”

  贞观二年这个夏天,诸多烦心事缠身的李二陛下和成天爱闯祸的楚王殿下,父子二人,彼此都因为对方的存在,从而共同度过了一段“痛并快乐着”的温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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