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商人占了起来,急声道:“在下山西曹家通达钱庄掌柜曹兴平,请教一句,您开设如此商号,置天下钱庄于何地?别的钱庄可是还怎么活?”
朱辟邪脸色一冷,冷哼道:“晋商的曹家?嘿嘿,你问我置天下钱庄于何地,那我问你,你聚拢天下资财用来放高利贷,反而还要向存银子的客人收取费用,又置你的客人于何地?每一个客人都是你的衣食父母,你不光要从借贷的人身上发财,还要再咬你的衣食父母一口,有你们这么当儿子的吗?”
第69章 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哈哈哈……”
一旁的商贾大笑道:“曹掌柜,你这当儿子的对我们这些个当爹的可着实不咋地啊……”
众人登时一阵哄堂大笑,曹兴平脸色涨的通红,看向了一旁的周延儒,急声道:“首辅大人,镇北侯如此破坏钱庄行规,难道您也不管吗?”
周延儒没好气道:“管?你让老夫怎么管?他低息放贷给旁人?大明律例可是只规定了借贷利息的上限,可没说利息低了犯法!至于像存钱的人发放利钱,虽然从所未见,可是你问问这在座的先生们,哪一个不愿意?”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钱庄可是没有活路了啊,您不要忘了,您在通达……”
曹兴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延儒脸色剧变,厉声喝道:“闭嘴!曹兴平,你说话可要注意场合跟分寸,不要自找麻烦!”
曹兴平吓得一哆嗦,登时不敢在说话,至于其他的商贾,自然是乐见其成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商贾都经营钱庄或者票号,这玩意儿大多都是晋商在玩,不少商贾早就看吃人不吐骨头的晋商不顺眼了。
一场酒宴过去,众人纷纷散去。
周延儒刚刚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曹兴平就紧接着赶到了。
“阁相大人,这、这镇北侯到底是几个意思?这么玩,咱们通打钱庄还怎么开的下去?”
曹兴平极其败坏的叫道。
周延儒冷哼道:“稍安勿躁,你着急什么?有什么可担心的?皇家银号挣它的银子,咱们通打钱庄正通达钱庄的银子,咱们两面吃利息,利润之丰厚,哪里是皇家银号能够比的了得?”
曹兴平无语道:“阁相大人,话不是这么说啊,有了皇家银号,咱们怎么挣银子?现在皇家银号向储户支付利息,用不了三个月,咱们通打钱庄的存银就会被各家提取的一干二净,到时候咱们拿什么放贷?甚至一旦引起了挤兑风潮,咱们钱庄放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本金不足,通通达钱庄就会被直接挤兑的关门大吉啊!”、
周延儒哂然道:“哪里有那么严重?他们募集银子可是要支付利息的,哪怕是利息不高,募集两百万两白银,一年利息就要近十万两了,除此之外,还要加上租赁商铺的成本,还要加上雇佣人工的成本,每年要超过二十万两的成本了,你确定他们能支撑的下来?”
“可是,”
曹兴平无奈道:“能不能支撑下来,小人不敢确定,可是一定会对我们的钱庄造成巨大的冲击啊……”
周延儒摇头道:“这可是皇家的银号,难不成你还想要让本阁去找皇上收回成命?须知这不是朝廷的举措,而是皇家的产业,即便是本阁也不好过多置喙的,先静观其变吧,你可是堂堂的曹家大掌柜,不能遇到一点风声就坐不住了!。”
周延儒话音刚落,官家周兴就已经急步走了上来,沉声道:“阁老,户部尚书白贻清以及工部尚书蒋德等诸位大人求见!”
周延儒淡然道:“你先退下去吧,过一会儿,这恐怕朝堂上的大佬们都会过来与本阁商议此事,你在这里诸多不便请诸位大人到客厅叙话!”
这一次,坐不住的可不仅仅是只有一个曹兴平,诸多官员同样都坐不住了,纷纷成群结伙来到了周延儒的府上。
“绳公,”
陈演沉声道:“突如其来的,镇北侯跟皇上突然搞来这么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延儒淡然道:“赞皇,很简单,皇上想要整顿京营,想要将京营训练成精锐之师,那可不是三五十万两白银能够做到的,更何况还要剿灭闯逆献贼,防御满洲,这每年花费的银两数以百万计,根本不是国库能够支撑的。必定是朱辟邪的主意,以银号筹集天下银两,用于剿匪御侮,这朱辟邪倒是真的好手段啊,可惜,他忘记了这些商贾可都是咱们控制的,我们若是不发话,谁肯将银两存到皇家银号去?”
“为什么不存呢?”
一旁的蒋德沉声道:“绳公,我们作为臣子,将银两存入银号,一则可以得到不菲的利息,还能够帮助朝廷啊!”
“哼哼!”
周延儒冷哼道:“蒋公,你不要忘了,前者皇上在朝堂上曾经苦苦恳求我们纳捐,当时朝堂上的诸公一个个哭穷,最多也不过捐了两千两,少的不过捐了百十两,甚至有人还一两未捐,现在银号成立,咱们突然将数以万两计的白银存入皇家银号,被皇上知道了,你说皇上会不会将我们恨死?”
蒋德心头一惊,在大明朝,他算是清正廉洁的官员了,但是家底也不下数万两白银啊,其他的官员呢,哪一个不是十万数十万两白银的家产?须知三年清知府,就是十万雪花银啊!
这么多的银两如果存入银号,一旦被皇上知道了,那皇上只怕气的将这些人撕碎了的心都有啊!
“一句话,任由着他朱辟邪折腾,咱们不要去凑那个热闹,这可是皇家银号,无论是谁存银子,都瞒不过皇上的!不想死,那就别去眼红那一年千八百两的利息去!”
周延儒沉声道,“至于商贾们,哼哼,也要注意一些,这些朱辟邪鬼点子太多,谁知道他背后有没有下一盘大棋,若是真的挖了坑,一股脑的将咱们全部都给装了进去,那可是死的太冤枉了!”
“不错!”
白贻清冷哼道:“不要忘了朱辟邪跟户部的赌斗,他想要一年挣够数十万两白银,自然是要别出心裁了,我们偏偏不能让他如意,否则在座的诸公有一个算一个,都休想能够抬得起头!”
是啊,若是一个刚刚展露头角的将领,一年时间,就给大明朝廷挣到了百十万两的白银,那间接的也说明了,朝堂上诸位大佬可就丢人到家了,休想能够抬起头来!
众人纷纷应和,商量着应对之策,一直商量到深夜,只是,他们哪里想得到,商人逐利,乃是天性,哪里有利润,就会像苍蝇一样扑上去,哪怕是飞蛾扑火,也会源源不断!
甚至不光是商贾,即便是官员又有几个不动心的,白花花的银子啊,只要在银号放上一年,就有大把的银子,又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
第70章 钱多了烫手啊
甚至没有等到隔了一夜,当晚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
这一次来的恰恰是担心自己家产底细被皇上知道的国丈周奎!
“哈哈哈……”
周奎好像忘了前几日朱辟邪刮他一层面皮的事情了,看着眼前的朱辟邪笑道:“镇北侯,前者咱们两个有些龃龉,是老夫小心眼了,也亏了镇北侯及时出手,否则,一旦孙传庭出狱闹将起来,我这个国丈可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来,老夫敬你一杯!”
朱辟邪笑道:“国丈大人说的哪里话,您是堂堂国丈,皇上都要让您三分,倒是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只是,国丈夤夜前来,不是单单为了上一次的事情吧?”
周奎低声道:“这个是自然,有一桩事情,老夫倒是要请教一下,就是今日侯爷说的存银子的事情,侯爷有所不知,皇后娘娘可怜老夫,将她体己的银子放在了老夫这里,只是,娘娘的这份恩典,老夫总不能就真的给白白糟蹋了吧?就想着存到这皇家的银号来……”
朱辟邪一脸深意的看了周奎一眼,笑道:“好说,好说,无论是谁的银子,皇家银号自然是来者不拒,不知道有多少两银子?”
周奎伸出了一根手指,低声道:“十万两,十万两白银!只是,这是皇后娘娘的体己钱,咱们做臣子的可得为娘娘遮掩一二,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不大好……”
朱辟邪微笑道:“国丈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不过,国丈大人,国丈倒也得帮着银号做点事情啊,多拉拢一些人存钱进来,毕竟,银号可是皇家的,皇家是谁?还不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您这个至亲不帮忙,谁还肯帮忙?”
周奎知道,朱辟邪这是在提条件呢,以朱辟邪的精明,如何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朱辟邪接着说道:“这样,在下也不能让国丈白忙活不是?这十万两银子约定一年,在下按照约定存入三年的利息与您结算,如何?”
“哈哈哈,咱们一言为定!”
原本周奎还有一点犹豫,听了朱辟邪的话,登时兴奋起来,这个朱辟邪也不是那么油盐不进呢,这不是挺会来事的吗?
送走了周奎,朱辟邪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周奎已经行动了,其他的官员,我不相信就不动心!
至于那些商贾们,只怕现在正在连夜整理清点自己家银窖里的银子呢!
仅仅隔了一夜,前门大街运送金银的车辆就直接排起了长队!
车水马龙,一家家商贾可不是手捧着黄金白银送到皇家银号来,而是直接用马车将一箱箱的真金白银送了过来!
第一个登门的就是八闽茶行的大掌柜宋庆来,一口气带来了五辆马车,八万两银子,但凡是昨日与会的商贾们都带来了大量的银子,镇北侯是谁?如今大明的国之干城,银号还是皇家的,这样的产业信誉谁能比得了?
不说别的,能够借助这个抱上王承恩跟朱辟邪的大腿也好啊,以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地位,即便是捧着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人家都未必肯要的,商贾之中存着这样心思的可不再少数。
这种场面着实令人惊叹不已,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呢,整个传明皇家银号先前雇佣了十个账房先生,三十名伙计,根本不够用。
一天下来,不要说三十名伙计,即便是账房先生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每一家储户的银两都要清点清楚,还要鉴定金银的成色,还要入账,还要发放凭证、核对印鉴,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仅仅第一天,皇家银号就直接吸收了二十余家商贾超过一百五十万两的白银,倒不是说仅仅能吸收这么多的金银,而是伙计们累死累活,也只清点除了这些金银,再多,哪里是这三十个伙计能够清点出来的?
王承恩坐在银号的柜台里面,看着一箱箱的黄金白银直接抬到了库房里,嘴角不断地哆嗦着!
一天,仅仅一天时间啊,就上百万两白银进账啊,这要是持续上一个月半个月的,那岂不是要一两千万两白银了?
天啊,大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黄金白银了,这就是那些大臣们口中所说的穷的叮当响的商人们?
而且,不光是商人们啊,还有一些藏头露尾的官员们也纷纷前来存银子,虽然存的不多,也就是万八千两银子,可是这也不是什么朝堂的大佬啊,都是一些下面的官员啊,寻常的四品五品的官员都动辄几千两上万两银子往里存,那些朝堂的大佬呢?
突然间,王承恩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朱辟邪!
“侯爷!咱家问您一个问题!仅仅一天就存入了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这要是一两个月下来,那岂不是?岂不是大明所有的银子都要存入进来了?”
王承恩惊声叫道。
朱辟邪笑道:“王公公,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北京城里有钱有势的人家就那些,他们无非想要尽快将银子存入进来,所以都赶在了第一天,嗯,或许这样的情况能够持续十天八天的,之后,基本上就不会在出现如此拥挤的场面了,两个月下来,嗯,存入一千多万两白银,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千多万两白银……
王承恩一阵无语,低吼道:“一千多万两白银,那你有没有算过一年下来,你要支出多少利息?那少年息四分计算,那就至少也要四五十万两白银的利息啊,只怕用不了一年,这皇家银号就得关门大吉了!”
王承恩作为秉笔太监,自然不会什么都不懂,这点账还是能算明白的,利息四十五万两,加上人工呢,别的不说,十几个分号一开,账房先生起码得有近百人了,每人年薪百两,那就是上万两的支出,伙计起码也要有两三百人,每人三十两,那也得要近万两银子的支出,加上其他各类开销,我滴天啊……
王承恩感觉脑袋都要爆炸了,不带这么玩的啊,一年之后,只怕朱辟邪就成了过街老鼠了啊,到处都是在屁股后面追着索债的!
“放心吧!”
朱辟邪嘿嘿笑道:“王公公,咱们既然能够将银子给筹集起来,就能够将银子给放出去!一借一贷,这其中可是两三倍的利息差呢!你只管代替皇上坐等着拿分红就是!”
第71章 王承恩,朕后悔了
“真的?”
王承恩胆战心惊的问道,“咱家可不像跟你一样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朱大哥!”
说话间,孙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上来,郁闷道:“我后悔了,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情,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啊,全部要清点入账,还要将各种引荐,票据准备好,我滴腰啊,都快折了!”
“晴儿小姐,咱家正着急呢,你可算来了,一下子存入了这么多的银子啊,侯爷可是说,未来一个月内,起码要有上千万两的金银存进来,那单单是利息,每年就要支出数十万两白银了啊……”
王承恩欲哭无泪的叫道:“这要是赔了本儿,咱家可是怎么想皇上交代?”
“怎么着?”
孙晴撇嘴道:“王公公,赔了本,你最多让皇上臭骂一顿而已,能怎么样?我可是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一旦赔本了,那……”
王承恩无语道:“行了吧?咱家早看出来了,你是巴不得赔本呢,正好你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侯爷夫人……”
“王承恩!”
孙晴脸色登时涨得通红,娇喝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姑奶奶连你上面这颗头都给割了!”
“好了,放心吧!赔不了的!”
朱辟邪淡然说道:“如果这皇家银号,一年不能挣到百八十万两白银的利润出来,那我还有怎么去赢下跟户部的赌斗?”
户部?
现在户部没有紧张,紧张的却是曹家的通打钱庄!
当曹兴平再度出现在周延儒的面前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昨日的风采了,这一次,曹兴平是真的急眼了!
“阁老,阁老,如果您再不想办法,那我们可就真的死定了啊!”
曹兴平差点都要给周延儒跪下了,急声叫道:“您知道吗?仅仅今天一天的时间,就足足有三十多家士绅商贾跑到钱庄提取存银啊,足足提走了六七十万两银子啊,照着这个速度,通达钱庄坚持不了十天就得关门大吉了啊!”
周延儒脸色凝重,喝道:“慌什么,曹家钱庄生意遍布大明,手中掌握的财富起码也要有一两千万两白银了,这不过是士绅商贾们一时感到新鲜,方才跑到通达钱庄进行挤兑的,持续不了几天时间的!”
曹兴平涩声道:“阁老,问题在于咱们通打钱庄坚持不了几天啊,今天,通达钱庄被取走七十万两白银,不是这些储户就真的要取走七十万两啊,而是我们的人手只够给他们清点提取七十万两白银的啊,甚至还有不少士绅商贾因为没有提到存银差点闹事呢!”
“你怕什么!”
周延儒喝道:“晋商富甲天下,难道就因为这么一点点的挤兑风潮,你就害怕了?有老夫在,通达钱庄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曹兴平差点哭出来,涩声道:“阁老,曹家的票号的确是大明独一份,可是我们的存银大多都已经放出去了啊,京城票号,连本金带存银,也就三四百万两白银而已,我们真的支撑不了几天的,而且万一有大主顾这个时候前来钱庄借贷,我们拿什么支付给人家?钱庄最大的危机就是储户取钱无法兑现,客人借贷,掏不出银子啊,一旦形成了连锁反应,那通达钱庄即便是在厉害,也只能关门大吉了!还请阁老想想办法啊!”
周延儒也有些头大,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闹得这么凶,这个朱辟邪太能折腾了,仅仅一个皇家银号就已经打得通达钱庄毫无还手之力了啊!
周延儒无奈道:“放心吧,今日老夫已经吩咐下去了,朝中官员们的钱财不会动的,他们会一直存在通达钱庄里,还有,老夫也已经发动身边的官员们去游说士绅商贾们,让他们别一股脑的取银子转投皇家银号,通达钱庄受到影响是肯定的,但是还不会伤筋动骨呢!”
周延儒作为朝廷的首辅,那可是在通达钱庄中拿了一成的干股,每年凭借着通达钱庄,都可以白白的拿到起码七八万两银子,关键时刻,他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了,通达钱庄那可是自己的大金主啊。
只是,周延儒还是小看了黄金白银对商贾的吸引力,毕竟得到的可是真金白银啊,而且还没有任何的投入跟风险,这样捡便宜的事情不去做,那不是傻子吗?
哪怕是周延儒发动了身边所有官员去警告商贾们不要取银子,不要转投到皇家银号,可是,商贾们一个个都是阳奉阴违,甚至连有的官员都忍受不了诱惑,将自家的银子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