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稍显不足?”
杨文岳闷声道:“人家十几万兵力啊,城中还有众多的平民精壮,随时可以征募过来守城,咱们满打满算,加上伤兵也就七万兵力而已,我们还要攻坚,这么点兵力绝对不足啊,哪怕是十万人,都未必够……”
“先不管这些,咱们一步步的来……”
朱辟邪冷哼道:“王爷,你说你从你挖的地道里逃到了城外,现在那条地道可有被发现?还能不能使用?”
朱恭号迟疑道:“这个本王哪里知道,好不容易从里面逃了出来,本王哪里还敢再进去,万一被闯逆发现了踪迹,那岂不是死定了?”
朱辟邪站起身来,沉声道:“那地道的出口在什么地方,我打算亲自去探一下究竟!”
“镇北侯,你什么意思?你想勘探这条地道?不行,太危险了,我绝对不同意你如此凶险,要知道,你可是三军的主心骨,但凡你出一点意外,那我们这七万大军可就直接废掉了,休想再有机会夺回开封!”
杨文岳登时急了,急声叫道。
朱辟邪沉声道:“杨大人,刚刚周王也说了,开封府的府库之中,存放着上百万石的粮草,还有数十万两白银,若是我们不能解决掉这些钱粮,我们想要拿下开封,可是不知道要伤亡多少将士呢,而只有毁掉了这些钱粮,我们方才有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开封!”
“那也不能由你去探查!”
杨文岳急声道:“镇北侯,你要明白,你是三军主帅,麾下精兵强将有的是,轮不到你这个主帅亲自出马!”
“侯爷!”
王嗣冲向前一步,急声道:“杨督师说得对,这样凶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您去冒险的,末将请命,代您一探究竟!”
“你?”
朱辟邪冷哼道:“冲锋陷阵,阵前斗将或许我不如你,可是论到探查敌情,我让你拍马追,你都追不上我!你知道进入地道之后怎么办 吗?你知道除了地道怎么办吗?你知道如何探查城中虚实吗?”
朱辟邪接连一番话将王嗣冲问的目瞪口呆,王嗣冲嗫嚅道:“不就是探查一下路吗,只要地道没有被人发现不就行了,咱们完全可以率领大军直接杀入城中,里应外合,破了开封城!”
“你在说梦话吗?”
朱辟邪哂然道:“周王府乃是重地,绝对是闯逆重兵把守的地方,你带着一支兵力从地道之中杀过去,一旦有人值守,你们出去一个就得被人家斩杀一个,甚至连退回来的机会都没有!还里应外合?你们那样干脆就是送死!”
第228章 私挖地道,那是图谋不轨!
朱辟邪看向了朱恭号,沉声道:“王爷,还请您派侍卫带路,臣亲自前往地道走上一遭!”
“我的侯爷!”
杨文岳又急又怒,怒道:“您再这样,本官就只能将太子殿下请过来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同意你一个人去冒险!”
朱辟邪神色一滞,无奈道:“好吧,去,还是我去,不过,我带着嗣冲跟海天前往总行了吧?他们两个一个悍勇,一个机灵,有他们两个护在身边,我总不会有事吧?这地道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搞清楚地道的详情!如果你还不同意,那就将太子叫回来,我带着太子去!”
我曹……
杨文岳差点爆了粗口,带着太子去,你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呢,死一个你,最多这场大战输了,死一个太子,那就不是大战输了,那是整个大名都输了啊……
杨文岳无奈道:“好吧,就依你!”
朱辟邪问道:“王爷,这地道通向哪里,只有这两个出口吗?”
“对了!”
朱恭号一拍脑门,说道:“当初挖地道的时候,本王特意让工匠绘制了图本,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这出口却是只有两个,一个在城东的短松冈,一个在本王府上的后花园,园中有一颗千年古槐,直径有两人合抱粗细,本王命人将古槐挖空,径直通到地下,一直绵延到城外,那可古槐的树皮是被安放回去的,只需要扭动一下机括,就可轻易打开树皮,从地道里爬出去!”
朱辟邪一皱眉头,缓缓说道:“树干?若是后花园有人值守,打开树干这么大的动静,只怕立即就会引起人警觉的,如何能任由人随意出入?工匠绘制的图纸呢?”
朱恭号连忙将图纸拿了出来,低声道:“镇北侯你看,这条地道长有三里,一路从短松冈通到周王府的后花园,经过了城门洞还有青阳街,最后延伸到周王府的后花园……”
堂堂的王爷挖地道,果然与寻常人不一样,连这图纸都画的图文并茂,详尽无比,比之军中做出来的那些地图要详尽的多了,倒是省去了朱辟邪不少的问题。
朱辟邪淡然道:“老麻,从火器营中抽调几名擅长土工作业的士卒过来,随我一同行动!”
麻云鹄连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准备。
朱辟邪接着说道:“王爷这张地图倒是帮臣解决了大问题,连城中粮草府库的位置都标注了出来。”
周王脸色一红,低声道:“因为这个,本王还将几个管事的给狠狠骂了一顿,两位大人应该知道,我是藩王,在藩地挖掘地道,直通城外,这可是犯了大忌的,这管事的竟然连城中的情形,甚至连府库衙门这样的位置都给标注了出来,这要是传出去,皇上必定怪罪啊……”
朱辟邪脸色一正,沉声道:“王爷不用担心,皇上那里,臣一力为王爷担着,只要能够收复开封,那便是王爷自行募军抵抗,剿灭反叛,也是合情合理,总比福王那种一毛不拔,只知道在城中混吃等死的败类要好得多!”
“镇北侯,你僭越了!”
杨文岳不满道:“这种话岂是你一个臣子能够随意置喙的?传到朝堂之上,只怕又要成为御史言官们口诛笔伐的对象了,而且,王爷修筑这样的一条地道,更是犯了皇家的大忌,即便是事出有因,也要受到皇上跟宗人府的责罚的!”
“责罚?”
朱辟邪登时恼了,喝道:“杨大人,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从内心里认同福王、周王乃至于秦王等人的做法?家国有难,他们这些藩王坐视不理,依旧胡吃海塞,那跟行尸走肉还有何区别?要我说,周王就是诸多藩王之中最应该赏赐的藩王!真的要向福王那些人一样,那大明朝还有什么希望?自己家的基业都不管,凭什么让百万将士心甘情愿的卖命?”
“你!”
杨文岳脸色涨的通红,急声道:“藩王不得豢养私兵,不得接触地方官员,不得出藩地,这些可都是祖制,前些年,唐王朱聿键就是因为建虏入塞,自己私自征募军兵北上勤王,被皇上重责,被幽禁于凤阳祖陵的!”
周王朱恭号心头狠狠一颤,脸色变得苍白去起来,杨文岳话说的虽然难听,可是却是实话啊,从成祖皇帝开始,大明最忌讳的就是藩王不安分,你就是混吃等死,那皇上就会说你是贤王,大把的赏赐,绝对不会少了你的,若是你稍有异动,轻则重责,重责赐死除爵!
自己私自挖地道,直通城外,真的被御史言官参劾一本,说自己私心谋逆,那都够要了自己这条老命的了!
“那是皇上好歹不分,治国失德!”
朱辟邪喝道:“此次征讨闯逆之后回京,我就要直谏皇上,要求他放回唐王,并且大肆表彰!天下藩王数十,如果个个都想周王唐王这样用心国事,那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早就覆灭了,哪里还能肆虐天下,以致生灵涂炭?看看福王做了什么?闯逆攻洛阳,他一毛不拔,坐看洛阳失陷,结果呢,闯逆从他的府上,单单是白银就搜刮出了数百万两,粮食数百万石,全他妈的资敌了,还追谥?追谥个鬼!这样的人,到了九泉之下,都得被太祖成祖皇帝给剁成肉泥喂狗!”
杨文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可是他是进士科班出身,满脑子的君君臣臣,哪里管什么应该不应该,只要有违祖制,那就必须严惩!
朱辟邪气道:“杨大人,你说祖制,大明太庙,谁才是真正的祖宗?那是太祖皇帝!太祖皇帝分封藩王为的什么?是拱卫大明江山社稷!难道大明还有比这个更大的祖训吗?还祖制,周王唐王,忠心耿耿,拱卫大明江山社稷,到了你们嘴里竟然成了图谋不轨了!你们这个时候难道就不管太祖皇帝的祖制了?我呸!黄皇上放出唐王便罢,不放人,我就辞官继续游历西洋,他老人家不拿自己的江山社稷当回事,我何必操那个闲心?”
第229章 太子比镇北侯还狠
“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杨文岳气急败坏,咆哮道:“竖子不足与谋,你对得起皇上对你的无比信重吗?二十封侯,半年督师,你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朱慈满脸狼狈出现在了帅帐里,一个时辰四十四里,虽然如今朱慈的体力意志都非常人可及,也累的够呛,好不容易跑完了,连口大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跑回了大帐缴令。
至于身后的马震霆,比朱慈还要狼狈,马震霆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当时太子说是找个师弟替自己顶缸啊,原来师父那是真的敢吓死手惩治弟子啊,堂堂太子,手里拎着火枪,北上背着行囊,屁话都不敢多说,就是一路狂奔,跑完了四十四里!
即便马震霆出身播州等苗蛮部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可是背着行囊跑四十四里,那也得累的差点吐血,原本他还以为太子殿下受不了,关键时刻想要帮着太子殿下偷偷懒呢,没想到,太子殿下直接弄了一个更大的行囊砸到了自己头上,这哪里是监督?分明就是一起受罚啊!
马震霆一边抱怨,一边跟随着朱慈进入了帅帐,刚好听到杨文岳的咆哮声。
朱慈说着话,看向了众人,当看到朱恭号的时候,不由得一愣,迟疑道:“你、你是皇、伯父皇?周王?”
朱恭号神色一呆,皇伯父?这称呼从哪里来的?
朱辟邪连忙说道:“王爷,这便是当朝太子殿下,被皇上任命为监军内臣,巡抚河南,您还不赶紧参拜?”
“老臣、老臣朱恭号参见太子殿下,呜呜呜……”
朱恭号恍然大悟,怪不得叫自己皇伯父呢啊,竟然是太子殿下,一时之间,朱恭号悲从中来,跪倒在地,放声痛哭,总算是遇到亲人了啊……
“皇伯父,果然是您!”
朱慈连忙上前几步,将朱恭号搀了起来,连连劝慰道:“您是如何从开封城中逃出来的?上一次见到您,还是数年前,给皇伯母祝寿的时候啊……”
“是啊……”
朱恭号止住哭声,答道:“那年,殿下方才九岁,如今数年过去,都已经长大成人,老臣都不敢认了,您、您怎么这身打扮……”
朱慈尴尬笑道:“皇伯父,说来话长,前者围攻闯逆,我随军进攻,贻误战机,致使闯逆逃脱,这不,作为三军统帅,镇北侯罚我呢,刚刚负重越野四十多里回来……”
负重越野,四十多里!
朱恭号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了朱辟邪,震惊道:“镇北侯,太子可是国之储君,尊贵无比,您、您如何敢如此重罚……”
“哼,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阵前军中?一个疏忽,就可能三军殒命,岂能儿戏?太子犯错,同样不能姑息,这已经是轻的了!”
朱辟邪冷哼道:“王爷还以为臣刚刚说的都是唱高调吗?这大明的江山首先是皇上的,其次是太子的,再次就是你们朱家的这些子子孙孙的,如果你们这些藩王都不想要大明的江山了,凭什么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去保护大明?”
“你、你,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烂泥扶不上墙啊!”
杨文岳气得嘴角直哆嗦,颤抖着说道。
“杨公,怎么,难道镇北侯的话,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朱慈愕然道。
杨文岳急声道:“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们做臣子的享受着朝廷的俸禄名位,报效朝廷,难道不是分内的事情吗?殿下,您看看镇北侯说的叫什么话?刚刚他甚至还说,如果皇上不纳建言,放了被幽禁的唐王,那他就辞职隐退,再度游历西洋!这是一个臣子应该说的话吗?这是在逼宫,逼宫,大逆不道!”
朱慈皱皱眉头,不满道:“杨公,这算得了什么?这天下本来就先是我朱家的,其次才是臣子跟百姓的,朱家的子子孙孙如果都不珍惜的话,我们凭什么让臣子们珍惜?至于唐王,不光镇北侯要想父皇进言,本宫返回京城之后,也会向父皇进言,唐王作为大明藩王入京勤王,却被直接幽禁,算什么道理?如果这也是罪责,那那些混吃等死的藩王们呢?都改直接扔进茅坑里浸死!”
额……
杨文岳的脸涨的通红,如果朱辟邪这么说,他还认为朱辟邪是标新立异,毕竟,这个家伙好像自幼就被师父带去游历南洋西洋了,对于大明儒家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没有那么深的观念;可是朱慈确实大明的太子,自幼接受鸿学硕儒悉心教导的,竟然也抱着这样的态度!
“殿下!”
杨文岳低吼道:“您、您怎么能抱这样的心思?从古至今,有多少国家根基被毁,是被藩王发起的?即便是没有篡位,那也会给国家带来巨大的伤害!”
后面的话,杨文岳没敢说出来,你们老祖宗明成祖开始不就是藩王吗,发动靖难之役,直接夺了朱允的天下,历代皇帝都吸取了这个教训,到你这里竟然就不管了?
朱慈眼睛眯缝了一下,笑道:“杨公,您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不错,大明自成祖皇帝开始,都是我们这一脉延续的,是成祖皇帝发动靖难之役夺来的,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只是,您也知道,成祖皇帝文治武功,两百年来第一人也不过分,这皇帝的位置不就得有德有才的人坐吗?若是皇帝的位置上坐着的是个昏庸或者暴虐的人,便是藩王起来将其取而代之,那也是理所应当,与其最后这大明江山落到旁人的手里,还不如落到藩王的手里呢,起码这个江山他还姓朱,如果让闯逆献贼夺了去,那可就是真正的改朝换代了,到时候,无论是哪个皇帝亦或是藩王,但凡是朱家子孙,都没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与地下了。”
杨文岳闷声道:“好,好,你们师徒舌灿莲花,老夫说不过你们,这话,你们留着跟皇上去说去,反正该说的臣已经说过了,你们愿意自讨无趣,那由的你们!”
第230章 小的知道一个所在
朱辟邪淡然道:“好了,这件事情先放在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地道的事情!”
“地道?什么地道?”
朱慈愕然道。
朱辟邪苦笑道:“现在的争论不就是这条地道引起来的?自从洛阳陷落福王遇害之后,周王就竭尽全力准备开封防务,非但是拿出了数十万两白银以及数十万石粮草,而且为了关键时刻能够保命,还修建了一条从周王府通往城外的密道,就是这条密道,让王爷死里逃生啊……”
朱慈微微皱眉,缓缓说道:“师父,我明白了,周王私自修建密道直通城外,这是犯了朝堂的大忌,莫说是藩王,便是朝堂重臣,也绝对不允许私自修建密道,一旦被人知道,绝对会被御史言官参劾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谋逆的罪名。”
朱辟邪眉头一挑,冷哼道:“怎么,你也这么认为?”
朱慈苦笑道:“师父,弟子当然不能这么看,皇伯父面对即将到来的闯逆,殚精竭虑,主持防务,如此藩王上哪里去找去?只是,您也看到了,朝堂的重臣可不这么看啊,这件事情着实棘手的很……”
朱辟邪冷然道:“没有什么棘手的!是非曲直,就在这里放着,不管是唐王还是周王,都是忠君爱国的典范,如果这样的藩王也要被处置,那皇上未来还能相信谁,还能指望谁,难道是臣这样的外人吗?俗话说的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卢象升一代名将,都知道练兵都去招募乡党亲族,这个如果还看不明白,那,嘿嘿……”
朱辟邪没有在说话,仔细的看着地图,对比密道,不断地向着周王询问着密道周围的情形。
“呼……”
密道地图虽然详细,可是周王却不是一个合适的讲解者,毕竟密道不是他挖的,图也不是他画的,最关键的是,周王每日里在府里养尊处优,平日里很少出府,对于开封城中的各处位置的情况模糊的很,能讲出什么花来?
朱辟邪研究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其他合适的出口,毕竟,如今整个开封都在人家闯营的人马控制着,稍有不慎,就会将密道暴露出来,那就彻底废了!
“王爷……”
朱辟邪沉声问道:“这城中的情报,你也不是很清楚,不过这府中的情形您总清楚吧?”
朱恭号连忙笑道:“镇北侯说笑了,本王在府中生活了小六十年,在周王府,便是闭着眼睛走路,都不会撞到东西。”
“那请王爷给臣讲一下,这密道直通的后花园之中,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比如,隐秘一些的位置?”
朱辟邪问道。
朱恭号想了片刻,低声道:“镇北侯,本王知道您的意思,就是想要绕开这个古槐,想要另寻出路,只是这个比较难啊,如今是冬天,百木凋零,别说花,连枝叶都萧条了,根本没办法隐身;再有就是假山了,只是,这个假山乃是用太湖石搭建的,若是将地道挖到下面,从下面往上挖,谁也保证不了会将假山给挖塌了啊……”
“除开这两个呢?”
朱辟邪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