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以往,这次郑渊并未易容,也未大张旗鼓,只是悄咪咪地出宫而去。
马车行驶的很快,没多久就在一座稍显老旧的府门前停下。
守门的小厮见状,立马恭敬上前询问:“不知是何处的贵人拜访?”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纵使杨昭身为六部公卿,手下的人也依然彬彬有礼,没有丝毫傲之色。
要知道,这匹马车与市井上的并无太大区别,身为朝廷尚书的家奴,也能有如此脾性,倒是极为难得。
“我与杨大人乃是旧友,今天特来此相会!”马车内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阁下可有凭证,让小的前去通报?”小厮面带笑容,和气问道。
马车内沉默了一会,随即递出了一片绣满花纹的金色帛布。
“阁下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
小厮也算见多识广,能看出这片帛布的材质极为上乘,于是心中疑虑打消,立刻跑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
一道仓皇奔跑的身影,急忙从大门后跑了出来。
“陛下,您怎么来了?”
杨昭一脸苍白,身着布衣,瘦小的身躯在风中忍不住颤抖。
他手执黄布,来到马车前,立马就要跪下行礼。
“杨卿,你身体不好,免礼免礼!”
一身便服的郑渊从马车上下来,立马扶住了即将下跪的瘦老头。
而从身后跟来的杨府之人,听到二人对话,也皆是大惊失色,立马要行跪拜之礼。
特别是那看门通报的小厮,更是冷汗直流,一脸的心有余悸。
“都进去再说!”
郑渊面露笑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免礼,然后又牵着杨昭的手,向府内走去。
“是!”杨府之人看出了郑渊是微服私访,便也不声张什么,急忙走进府邸内,将大门关上。
杨府颇大,院落收拾的很干净,可一路上走来,目之所及处皆是清贫的不太像话。
一些老旧褪色的家具,嘎吱作响的木门,满是补丁、挂在栏杆上晾晒的衣服,檐廊下骨瘦如柴的黄犬……
一路下来,郑渊都怀疑自己是走错地方了。
仿佛此地不是公卿大臣的府衙,而是某个落魄多年的寒门。
“陛下,老臣府下简陋,让您看笑话了……”杨昭老脸一红,尴尬一笑。
“杨卿,你身为一部尚书,一年的俸禄也有几千两,不算大富大贵,也能富足已用,可家中为何会如此贫困潦倒?”郑渊皱眉问道。
“额这……”杨昭欲言又止,似乎在想要如何回答才合适。
郑渊见状,顿时眉头一皱,随后将目光看向身后的一面中年儒士,道:“杨,你说!”
“陛下,这事……”杨略显犹豫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而杨昭却也是瞪了儿子一眼,似乎让他别乱说话。
“你看他干什么?在朕面前,你们难道还想隐瞒什么?”郑渊心中不满,立刻出言呵斥。
“陛下恕罪!”
杨心中一凛,随后苦笑道:“每年的俸禄,家父都会捐赠给边寒地区的学子,供给他们读书,只留百两纹银,给府内日常开销使用……”
说完,他便躬身行礼,满怀歉意地看了眼自己满头白花的父亲。
而郑渊则是看了眼杨昭,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昭被郑渊看的冷汗直流,然后拱手道:“陛下恕罪,老臣平日里节俭惯了,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倒不如将这些银子,交给更需要花钱的人……”
“……”
郑渊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向前走着。
而杨昭见此,先是责怪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老身容娟,拜见陛下!”一位老太太看见郑渊,连忙朝他行礼。
“老太君快快请起!”郑渊连忙上前扶起。
“陛下,这么多年未见,您居然长得如此俊朗了!”容娟慈祥一笑。
老太太身体消瘦,穿着当初郑渊命尚衣局赐予的衣服,欣喜地看着郑渊。
“老太婆,怎么跟陛下说话的!”杨昭给自己儿子使了个眼神,让其将人请开。
杨会意,立马上前将其母搀扶开来。
“陛下,老身失陪了!”老太太非常懂礼,含笑随着儿子向另一边走去。
待人走后,郑渊也不走了,他找了个凳子,缓缓坐下。
“陛下,请恕老臣昨日在朝堂上的大不敬之罪!”
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杨昭立马老泪纵横地跪伏下来。
“你既知罪,朕也不加罪于你,起来吧。”郑渊伸手将其扶起。
刚把杨昭扶上座位,他便开口道:“陛下,老臣在朝上当众反对您,其实只是例行其事,做给同僚看的……其实老臣对您的将后权三分之举,还是颇为赞同的!”
“哦?”
郑渊颇为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瘦老头,随后微微一笑:“你且说说为何?”
“因为陛下您……还是太过年轻了!”
杨昭嘿嘿一笑,说出了自己的原由。
第216章 快给本大爷赔礼道歉!
闻言,郑渊只是淡淡一笑道:“年轻……朕年轻又怎么了?”
“陛下,恕老臣直言,您现在若是立了三女中的任何一人为后,都难免遭另外两位妃子,以及其身后势力的不满。”杨昭顿了下,道:“陛下将三女列为皇贵妃,又将后权三分,形成鼎力之势,表明举棋不定的心意……这在老臣看来,是最好不过的了!”
“好在哪里?”郑渊瞥了眼杨昭,面容似笑非笑。
“这第一呢,可以借三位娘娘的势,稳住丞相太师国公三人,让其忠心为陛下所用!”
“二来呢,陛下现在尚且年轻,对三位娘娘的为人也不清楚,若是贸然立后,恐有后悔之嫌。待到陛下年岁渐长,足以无惧三位辅政大臣的脸色后,再决定后位也不迟!”
杨昭说完,便看了眼郑渊,没有继续说下去。
“还有吗?”郑渊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便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第三嘛……陛下日后若是有了子嗣,便有机会……立贤不立长!”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杨昭这番话,却是让郑渊陷入了长久的呆滞。
他真没想到这种离经叛道的话,居然会从一名礼部尚书的口中说出。
要知道,立嫡立长,这可是古来传统。
若是变成了立贤……
那不知道要在皇朝内部引起多大的动荡!
后果根本无法想象……
“杨昭,你可知此话后果是什么吗?”郑渊怒目而视,严声说道。
“陛下,老臣当然知道!可是……”杨昭欲言又止,试图想说服郑渊,却半晌没说出话来。
“可是什么?”郑渊面容一肃,继续追问。
“没……没什么……陛下只当老臣刚才犯了毛病,失言所至……”杨昭擦拭脸上的汗水:“陛下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郑渊胸膛起伏,看着面前的老头,默然无语。
“陛下,您请用茶!”
此时,杨端着茶水上前,分别递到二人面前。
“杨,这里有十万两银子,你拿去,修缮一下府邸,改善下生活!”郑渊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票。
“陛下……这……这如何使得?”杨结结巴巴,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而杨昭更是大惊失色,连连摆手。
“拿着就是!”
话题聊得无趣,郑渊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
他将银票强行塞到杨的怀里,然后站起身,向远处走去。
“这银子是朕赏赐的给你们府的,千万别拿去捐赠!至于你爹的俸禄,他想捐就捐去吧!”
郑渊大步流星,一刻也不想再待。
只留下爷俩二人面面相觑。
“爹……您刚才和陛下说了什么?”
杨傻眼了,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满脸通红的老父亲。
“哎,别说了……爹下次朝会,便向陛下辞官归养,爹为官多年,也是到了落叶归根的时候了。”杨昭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
武斗场位于京都南侧的一处人烟较为稀少的地段。
其内部空间很大,占地面积接近一里地,入口大门两侧摆放着两座接近五丈高的异兽石像。
此时,两名面容较为相似的男子并肩而行,向武斗场内部走去。
“二哥,您要是想从军,何必这么麻烦,怎么不直接向爹讨要个军职来的方便?”慕容秀向着身旁的高壮男子说道。
“你懂什么,当年大哥可也是从武斗场拼杀出来的魁首!爹高兴之下,直接给他谋了个将军的职位!要是开口,反倒会遭叱骂!”慕容崇双手抱胸,一脸自信:“况且我又不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有一身的本事,没准这次的魁首,就是我了!”
“那小弟我在此提前祝贺大哥了!”慕容秀双手抱拳,嬉皮笑脸的拱了拱。
而这时,一名面容阳刚的青年阔步走进,两眼目不斜视,朝着武斗场的报名处走去。
“他是白无祸!”
慕容崇与慕容秀相视一眼,皆是认出了此人。
白无祸心有所感,脚步一顿,向后看去。
当看清身后之人,便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微笑,然后拱手一礼。
两兄弟见状,立即回了一礼。
“好强!”慕容崇武道修为更高,相比其弟,更能看出眼前之人的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