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板机扣动,城头上的羌蛮应声倒地。
这一幕,更是让城头上其他羌蛮无比惊恐,在他们眼中,只听见一道声响,就有人倒地了,眼睛完全没有看到任何武器向他们袭来,未知的恐惧,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头。
下方的大军已经冲至城下,城头上的羌蛮才逐渐反应过来,然而任由大小首领如何指挥,绝大部分人依旧没有什么有效的行动,甚至还有一部分人还在向后逃。
城头下方,云梯已经开始搭建,火枪手在城外靠着盾兵的掩护,抬枪瞄准城头,凡是敢冒头,就会迎接一颗子弹的到来。
然而即便是没有冒头,井阑车上的火枪手也在不断索取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性命。
守城的主将见李元吉大军已经开始向着城头攀登上来,当即斩杀向后逃跑的人,其余人不得不上前,但也无比胆颤心惊,每走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一般。
然而即便是这样,依旧有人被井阑车上的火枪手击倒,顿时让其他人更加恐慌。
当恐慌蔓延开来,顶不住压力的部份人,直接开始哭了起来。
攻城的大军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阻碍,已经登上城头,趁着正在愣神的敌军,直接杀了过去。
一部分人到死都没有缓过神来,一部分人直接投降,另外一部分人不断向后逃去,手中武器都早已丢掉,只为逃离这里。
李元吉看着城头上发生的一切,脸上逐渐出现喜色,这一战,算是检验大炮与燧发枪的初次实战,以及火器出现的威慑力。
这些所体现出来的,李元吉非常满意,大炮的威力,燧发枪的实际战斗,以及那些从来没有认识过火器的人,在感受到火器的威力后所产生的恐惧,他都非常的满意。
现如今的火器,要真说有多大的威力,并不见得,至于察瓦绒的城头被大炮轰出缺口,无非是加筑以及修建出来的达不到承受炮弹轰击,才会倒塌。
察瓦绒本来不是一座小城,有了这次的实际经验,李元吉相信,起码在这些人没有适应火器之前,没有对城墙重新进行修建,绝大部分的城,都承受不住这种大口径重炮的轰击。
不一会的时间,席君买来到李元吉身前。
“大王,察瓦绒已攻下,未走脱一人!”
李元吉点点头,随即道:“好,既然这么快就攻下,大军继续前行,准备渡河!”
在李元吉率领大军准备渡河时,逻些南部,帕里城。
此刻帕里城外,遍地死尸,许多甚至重叠在一起,一些黑人正在清理着尸体,以防止发生瘟疫。
地面,血水流淌,地面显然都已经快无法吸收,整个大地,都是血红一片。
城头上,也满是血迹,地面被血水打湿,即便是艳阳天,都依旧没有干涸。
城垛旁,尽皆是穿着甲胄,倚靠城垛休息的汉人军士,不少人身上都被白布包扎着,有的人吊着手,有的人还在接受包扎,每个人都无比疲惫。
这时一部分从城楼走上城头,开始为每个人发着已经没有温热的馍,以及清水。
“头儿,我们应该是撤不了。”
城头石阶上,有两人坐着,两人都已经负伤,说话那人脸上都有一刀伤痕。
另外一人啃了一大口馍,又拿清水咽下去。
“我也没有想过撤,我们从帕罗撤往卓摩,又从卓摩撤到这里,我不撤了。
如今大军正在乃宁、洛扎设防,我们在这里多阻敌一天,后方的准备就多一天,守住的成功率就更高一些。
我们已经丢了两座城了,我们当初跟随大王来到岭南,大王如此厚待我们,我们却是在这里连丢两城,被这些异族杀得连丢两城,这是耻辱!
你看看这些人,全身黝黑,到了黑夜恐怕都能和黑夜融为一体了,跟黑炭一样黑,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称为人。
除了黑人,还有一些白得不像话,虽然有一些跟我们皮肤看起来差不多的,但是那样貌,怎么看怎么怪异。
然而我们却连这些人都不是的东西都打不过,即便撤出去,又有何面目去见大王。”
这人名叫钟繁,是最初齐王府的都尉,如今的护军,在谢叔方来到逻些时,一同到来。
原本钟繁率领两千军在博东驻守,作为防范羊同、西突厥联军的第二梯队,但是戒日王朝的大军突然攻破泥婆罗,进入到逻些南部,他们接到谢叔方的军令前往帕罗。
因为匆忙赶到,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准备,戒日王朝的大军就杀来了,随戒日王朝的先锋打了三仗,最终不得不向卓摩撤离。
在帕罗,钟繁带着两千军消灭五千余敌军,但极为劣势下,只得撤离。
在卓摩坚守十日,最终无奈撤离到帕里。
来到帕里后,谢叔方的军令到来,必须坚守半月,才能撤离。
而这次,钟繁率领大军已经坚守二十日,两千人如今也只剩下七百人。
仗打到现在,戒日王朝的大军还没有全部到来,这里只有五万敌军。
钟繁身旁的人名叫余定俨,为钟繁副将。
“是啊,若是放这些人过去,即便活着,我也觉得耻辱!”
钟繁一笑,再次吃掉一口馍。
“如今城内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有点糟糕,只能吃半个月的了,这次来得匆忙,我们几乎都没有携带任何物资,这些都是如今城中我们能够动用的了。”
钟繁将手中的馍吃完,站起身看向城外。
“这些畜牲,战力并不强,主要是那些大象,难以应对。
我们被打了这么久,是时候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趁着他们的大军还没有全部到来,准备一下,今夜袭营,抢点粮食回来,顺带宰一些畜牲!”
余定俨同样起身来到钟繁身旁。
“可以啊,正好给弟兄们报仇!
这段时间,这些畜牲少说也损失了两万人,今夜好生教训它们一番!”
黑夜,钟繁带着三百人出城,余定俨满脸不甘又担忧的留守城中。
钟繁来到前军营地,对着身旁的人点点头,带着大军径直杀出。
“分散!点火!”
冲杀入营地,钟繁带人四处纵火,根本没有想到钟繁会从城内出兵来袭的戒日王朝前军营地当即混乱,所有人以为是汉人大军主力到来,纷纷开始逃窜。
钟繁不断砍杀着一人又一人,最终带着一部分粮食以及军械离去,拿不下的,全都一把火烧掉。
钟繁率领离开营地,看向入营前点头的那人。
“放好了吗?”
“放好了!”
钟繁一脸阴冷,眼中满是疯狂。
“好!这次,我们即便是死,也要让这十万畜牲陪葬!”
戒日王朝营地之中,钟繁悄悄放下几具尸体,在这个营地,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钟繁一场夜袭,直接让戒日王朝大军后撤二十里地,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发起攻城。
“哈哈,他们肯定是被头你给吓到了,竟然还向后退了二十里地,当真是一群废物啊。”
钟繁转头看了一眼余定俨,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余定俨似乎也是回过神来,当即低头闭口不言。
钟繁这才无奈收回目光。
“他们确实是废物。”
余定俨当即喜上眉梢的抬头。
“但我们如今连这些废物都打不过。”
钟繁撇了一眼径直离去,留下余定俨在风中凌乱。
“真的是,这能怪我咯?要是给我两万军,不,哪怕一万军,这十万人都我都能全给他灭了。
我是说那些畜牲废物,又没有说我们,真的是。”
帕里城迎来短暂的平静,然而两日后,戒日王朝所有大军赶到,再次陷入血战之中。
“死了没!没死就马上去城东,城东顶不住了!”
“别喊了,我这就去!”
帕里城头血战,钟繁带人守在最前,如今他们没有任何守城的物资了,城内该拆的,都拆得差不多了,如今只有近身肉搏。
钟繁对着余定俨喊过,见有人登上城头,钟繁再次杀去。
“这些畜牲,找死!”
钟繁提着大砍刀,右手挥刀砍杀一人,右脚踢出,再次踢倒一人。
尽管这些人在钟繁眼中不堪一击,但却是源源不断冲来,一时间似乎杀不完一般。
跟在钟繁身边的军士,挥舞长枪、长矛、大刀砍杀着,然而接连的大战,体力终究难以维持,一人刚砍杀一黑人,背后就被一白人持矛捅入,身上的甲胄,也已经无法再次为他抵御。
这军士转头,左手握住长矛,那白人无法取出之时,一刀径直劈下,带走白人性命,然而身躯再次被两把长矛刺入,不断向外流淌着鲜血,想要再次挥刀砍下,然而又是一把长矛刺入胸膛。
这军士咬牙大喝,手中的大刀砍下,砍中一人手臂,眼神极为不甘,最终缓缓倒下。
这一幕,不断在城头上演,本就负伤的唐军,此刻爆发出极强的战力,呼吸尚在,手中的武器就不会停下挥动。
戒日王朝的大军逐渐胆寒,不断向着城下逃去,一次进攻再次被唐军守住。
钟繁看着倒在血泊之中的同袍,上一刻还在并肩作战,这一刻却是已经天人两隔。
钟繁没有悲伤,没有丝毫表情,这段时间以来,这一幕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他已经麻木了。
钟繁向前走着,看着眼前一人右臂被砍断,任由旁人包扎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哪怕嘴中已经被咬出鲜血,片刻,缓缓闭上了眼。
钟繁看着这一幕,仰头看天,他的眼睛,仿佛被沙子迷了眼。
眼前的一幕幕,让他感到绝望无力,他身为这些人的将军,却是只能看着昔日的同袍就这样离去,他的心,每一刻都饱受煎熬。
钟繁继续往前走,来到前方坐下,右臂的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上。
“头,如今我们还有两百二十三人,重伤一百三十八人,其余全部轻伤。”
余定俨瘸着腿,来到钟繁身旁坐下,尽管伤势牵动无比疼痛,余定俨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般。
每挪动一步,脚下出现一个无比清晰的血印。
钟繁心中很清楚,余定俨口中的轻伤,是还能够站起来,挥动武器的人。
“接下来就到我们了,将那面崭新的旗帜拿出来换上吧。
弟兄们先一步我们而去,我们接下来就去找他们,一起并肩作战。”
当崭新的旗帜换上,所有人来到旗帜前,目光狂热的看着。
“大王,末将先走了,这帕里,末将没有守住,给大王丢脸了。
但自末将以下,两千弟兄,没有丢唐人的脸。
今世无法再为大王征战,若有来世,末将等人,甘愿为大王赴死!”
旗帜随风飘扬,戒日王朝的大军再次攻向城头,源源不断登上城头。
钟繁看向身后众人,转身决然看向已经冲杀而来的敌军。
“死战!唐人!绝不退缩!”
“杀!”
钟繁冲杀在前,抡起大刀砍杀一人,身旁长矛袭来,却被余定俨用身体接住。
“头儿,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