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说得言之凿凿,但他内心也不完全肯定,毕竟这套路来自网络。
乐和、燕青作为任务执行者,自然对做主的杨长深信不疑,唯独戴宗任旧一脸凝重。
他想了一会,喃喃说道:“本来临行之前,公明哥哥让我们都听杨兄调度,但你刚才的计划实在大胆,我担心被识破反而得罪两人,届时我们可就没路走了”
“怎么会呢?”
杨长浅浅一笑,补充道:“戴院长是觉得宿元景会和李师师对峙?还是觉得宿元景会去找皇帝对峙?连高俅都已死在梁山,我们现在还怕得罪谁?要干大事就别畏首畏尾,只要你们坚信对方能办成,他们一定无法识破。”
“那好吧。”
“事不宜迟,明天就开始行动,戴院长、乐兄去见宿太尉,小乙哥去找李师师.”
“不是.哥哥你呢?”
“对啊,杨兄不去?”
燕青诧异地看着杨长,戴宗、乐和也一脸疑惑。
“我自然留守客店,顺便找找别的门路,你们要相信自己。”
“好吧.”
宋江让杨长此行主事,三人听了理由便不再问,以为杨长真有别的门路,其实这哥们就是摸鱼干私事。
次日上午,杨长跟在三人之后,也上街去打探消息。
他去了潘金莲的别院,可惜敲门无人应、等了一时辰也没人回,只得悻悻返回潘楼街客店。
进门竟看见燕青已经归来,看到自己一脸欲言又止模样。
“怎么了?”
“小弟已拜李行首为姐姐,她要小弟搬到家中去住,特地回来请示哥哥.”
“嗨,我还以为出了问题,这不是大好事情?”
“可那毕竟是倡馆,小弟怕待得不方便”
看到燕青面露难色,杨长猜到李师师有想法,便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李行首把小乙哥当自己人,说不定能帮你引荐给天子,届时若向官家讨得一封敕书,就是吃再大亏都是值得的,事后梁山若受招安,小乙哥就是首功。”
“可是.好吧”
燕青略作纠结答应下来,跟着又好奇追问:“哥哥上午出门,有没有找到别的机会?”
“不提也罢,我盲目转了几条街,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这附近勾栏瓦舍不少,另外潘楼街南、界身巷东南新起一宅,据说是官家九皇子康王藩邸,近期康王就要搬进去,哥哥可以去碰碰运气。”
“康王?”
“嗯,就是之前广平郡王赵构,上个月才新受封。”
“哦知道了.”
杨长听得直点头。
大名鼎鼎的‘完颜九妹’,杨长不屑找他的门路,而且藩王干政本是大忌,赵构也不可能帮忙。
但王府周边的勾栏瓦舍,应该可以打听到皇家之事,所以杨长还是准备走一趟,之前在梁山看了高俅惨状,让他下定决心要带走公主,避免之后靖康惨剧重演。
杨长帮燕青收拾完行囊,又嘱咐他多带金银打点鸨母,也紧随其后出了客店。
顺着界身巷走到尽头,东南方向有个热闹去处,那是汴梁最大的桑家瓦子,瓦子中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
勾栏并非只能听曲,其中囊括了声色犬马各种娱乐,有说书、歌舞、杂技、相扑甚至蹴鞠表演等等。
杨长身临其间,看得眼花缭乱,仿佛回到了未来。
“汤麻子蹴球茶坊?这家有点意思.”
杨长自言自语,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与别家茶坊不同,这间茶坊进门需掏钱买茶,而且茶钱是寻常茶坊十数倍,因为可以一边品茶一边看球。
杨长公款吃喝不差钱,便找了个靠边的雅座落位。
楼下球场已有人在热身,他们身穿统一的白色服装,正在练习颠球及射门。
当然,杨长此时看到的球门,与未来的大不一样,可说难度要大很多。
那是两根三丈高的木柱,木柱间相距二尺八寸,网阔九尺五寸,上有一个直径三尺左右的球网,叫风流眼,进球门不算,进球眼才算得分。
杨长为了打探情报,多给了五十钱当作小费。
那茶博士收了钱,脸上乐开了花,陪着笑脸介绍道:“客官果然不一般,您是特地来捧场齐云社的场吧?他们先会玩一会‘白打’表演,等会来了对手还有正赛‘黑打’。”
“嗯?啥白打黑打?”
看到杨长一脸懵逼,茶博士虚着眼不由一愣,旋即解释道:“客官想考小人?白打即用头、肩、背、膝、腿、脚等部位颠球,不让球坠地,传闻高太尉尤善此道,当然他现在人不在了.黑打即对抗配合,用脚踢进对方的风流眼”
“受教.”
杨长听得恍然大悟,随即再问:“听说康王府就在附近,那你们不是常能看见”
“咦?你果然消息灵通,想来是齐云社忠实看客,今日就是有人贺康王府邸落成,邀请齐云社与另一只队伍比赛,听说康王等会也要来观赛,您这个位置视线绝了。”
那茶博士说得眉飞色舞,杨长心道你怎么如此迪化?
他借康王话题,继续追问:“小哥每天迎来送往,消息应该比我灵通,听说康王现在还不到十五,但明年搬到藩邸就会娶妻,那帝姬也都十五岁会出嫁?”
“嗯?不一定吧?大多数十五六岁,但是也有个特例,茂德帝姬今年十九都没出嫁,听说因思念亡母之故,已看破红尘出家修道”
“看破红尘?出家?”
杨长听完直接愣住,心说那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有出家的心态,难道是因为自己解毒?皇帝给了她惩罚?
如果因为我受难,那哥们更得拯救了。
“客官不相信?其实小的也是听说,具体原因哪能知晓”
“小哥,可知这位帝姬在哪儿出家?”
“嗯?”
茶博士被问得一愣,咽了咽口水回答道:“没出嫁的帝姬,自然都住在皇宫大内,客官怎么一直考教小人”
“呵呵,不好意思,耽搁小哥时间了.”
杨长又摸出几十铜钱,送给眼前这位迪化的茶博士,对方自然欢喜不已。
倒茶离去的路上,这厮回头看了杨长几眼,心说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奇怪,主动花钱故意向外人求教?幸好我脑袋里有货。
听到赵福金在皇宫大内,杨长瞬间捏着下巴蹙起愁眉,心说这会去劫人难度太大,现在又在谋划招安一事,看来只能等到招安之后,再利用新身份混进去?
就他低头沉思之际,周边突然传来欢呼声。
杨长闻声顾盼左右,发现茶坊二楼已经坐满了人。
楼下球场除了齐云社带来的队员,他们今日的对手也已经到了位置,双方各有十六人正在热身。
杨长看不懂,但是没离开。
今日无事,勾栏看球。
不一会,双方完成准备,场内裁判敲锣示意开始,看客们呐喊声雷动。
场上队服一白一绿,左边绿队的球头开球,双方队员各自走位。
杨长虽不懂古代规则,但能看出绿队的身体素质好,而白队体型没那么健硕但技巧强。
双方你来我往争得十分激烈,好一会都没有一个进球。
茶博士中途来添茶,主动又向杨长做起了介绍:“客官是不是也觉得陌生?小的刚刚才打听清楚,那绿衣不是京城的队伍,他们是西军中的军汉,难怪配合得这么好。”
“那白队呢?”
杨长听得一脸纳闷,心说军队里也玩蹴鞠么?他并不知道古代蹴鞠,其实就是源自于军营,也是一种军事训练的手段。
茶博士一听就笑了,咧着嘴回答道:“客官又来考小人,京城百姓谁不知道‘东京雪’?”
“东京雪?所以穿白衣?那要是红衣”
“红衣东京热,是女子蹴鞠队,听说个个貌美如花,客官自然是见过,小人却没有眼福,两支都是官宦子弟组成.”
“我还真见过”
茶博士习惯了杨长‘装逼’,介绍起来那叫一个表情丰富,但杨某人是真不知道,这会听到队名被雷得外焦里嫩。
好一个‘东京热’,京城权贵这么会起名?
杨长端起热茶啜了一口,突然听到周边看客齐声唏嘘,只见绿队的正挟倒地抱腿,裁判举旗随即暂停了比赛。
原来那正挟几次打门没中,与人争抢时因为着急跳的太高,但是落地又失去重心崴了脚,看起来已经无法继续。
“要是你们少人,我们也下一个。”
“不用,我们还有人,扈成!”
“啊?我不会”
“不会就学!”
绿队正挟因伤换下,裁判举旗示意比赛继续,杨长本来看得漫不经心,但突然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扈成?我大舅哥?
由于只有见过两面,加上此时居高临下看不清,杨长现在一时间无法确定。
但扈姓本身不是大姓,是扈三娘兄长可能性很大。
杨长一直在打听扈家人下落,没想到勾栏看球却有意外收获。
绿队原正挟下场,由副挟补了正挟位置,原散立者补了副挟位置,虽然调整的位置不多,但配合也出了问题。(球头为队长,跷球为中场组织,正挟为前锋,副挟为边锋,散立为中卫、自由人)
替补上场的扈成为新散立,立刻成为队伍里最大漏洞,‘东京雪’很快就掌握主动权,不到盏茶功夫打进三个球。
杨长在楼上看得着急,走到楼下一看果然是扈成,他有高俅的蹴鞠绝技在身,自然要帮大舅哥出出力。
他绕到扈成身后场外,小声呼唤并且招手:“扈公子,扈公子?”
“是你!”
扈成看到杨长那一刻,突然忘了自己在比赛,脑袋一热就跑了出去。
“公子瘦了.”
“当年,多谢了!”
杨长看到扈成,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于是像朋友般问候,而扈成则非常激动,握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这荒诞的一幕,看得跷球位的球头怒而发狂,他一边奔跑指着扈成大骂:“扈成,你他娘的疯了是吧?谁让你私自跑到场边?还有没有规矩!”
“我队头”
“兄弟别动怒,我是扈成的朋友,略微会踢些蹴鞠,他确实一点不会,不如我代他踢一会?”
“嗯?”
球头愣神的瞬间,旁边又听到观众在呼喊。
原来白队又踢进风流眼,此时比赛时间已经过半,比分却拉大为五比零,绿队基本上败局已定。
球头不想输太惨,便看向杨长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