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名单报给了朝廷,外加大军此时驻扎在野外,否则宋江很想对三阮秋后算账。
就在宋江借酒浇愁时,巡营的吴用回到中军大营,献计杨长去安抚水军。
“他行吗?”
“我刚才路过杨长营区,听到他和武松有说有笑,似乎完全不担心官军食言,是所有营区气氛最好的,或许他在京城时知道些内幕?再说他与阮小七关系不错,派他去安抚应该没错。”
“听你这么一说.”
宋江想起宿元景相中杨长,暗忖两人曾经同行半月时间,恩相莫非对他承诺了什么?
得让他干点事。
“有道理,那就派他去不,我亲自找他说”
“也好。”
两人言罢联袂走出中军,杨长得了宋江叮嘱没推辞,当即去往三阮驻地开解。
杨长作为晁盖欣赏的男人,三阮对他的劝说十分受用,唠了半天不仅安抚住了众人情绪,同时还加深了双方友谊。
第二天中午,戴宗以神行术归来。
刚到中军大帐前,就看见宋江、吴用已在外等候。
“怎样?”
“没事,虚惊一场,呼呼”
“快先进帐喝口水。”
宋江听罢情绪稍安,遂引戴宗进入大帐。
戴宗猛灌了几口清水,这才抚着胸膛说道:“东京周边集结军马,是童枢密带去收复燕地之兵,天子近日封他为宣抚使,率领西军、禁军总计十五万,本月十四即开拔北往。”
“收复燕地?”
宋江蹙眉一怔,后不屑说道:“岂不是与辽国作战?童贯用兵能行吗?”
“呃”
戴宗不知如何回答,吴用则急忙提醒。
“童枢密虽不知兵,但西军却不可小觑,不知西军主将为谁?”
“种师道。”
“老种经略相公?那此番北伐未必不行”
听到两人对话,宋江忍不住摇头叹息。
“可惜啊,要是由咱们北伐就好了,必然能带大家搏个好功名.”
“这种功劳轮不到咱们,还是好好准备面圣,现在离十四还有好几天,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等到童贯大军走后,咱们再启程也不迟。”
“军师所言甚是,有劳戴院长再赴东京,你与燕青就等在城内,有情况及时回报。”
“好,我一会就走。”
四月十四,大内斋宫。
童贯一早在此等候,他来接赵佶到校场点兵,仪式结束即出兵北伐。
赵佶在此斋戒三日,听到小黄门提醒时辰到了,才和童贯经宫内端圣园而出。
时至孟夏,端圣园内,新绿争翠,花开正艳。
两人信步其中,赵佶突半路突然停下,叫住童贯说道:“收复燕云意义重大,朕这几日在此斋戒,冥思苦想破辽之策,得了上中下三策,卿此去可依计而行。”
“臣遵旨,请陛下赐教。”
看到童贯躬身肃立,赵佶伸手摘下路旁一朵牡丹,蹙眉说道:“燕京乃我汉人故地,被辽国控制近两百年,朕不知当地百姓对大宋如何,若是他们待宋军如王师,卿则利用民意顺利拿下,朕也就超越了祖先,此乃上策。”
“嗯”
童贯也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但他推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静静等待赵佶往下讲。
“卿还记得月初,耶律淳遣使至白沟(宋辽边界),让朕承认他是辽国新君?”
“自然记得,陛下让臣以耶律延禧存活为由,让守军驱逐了辽使”
“嗯。”
赵佶点头接下话腔,肃然说道:“两国开战必生灵涂炭,朕念在宋辽已有百年和平,实在不想重起干戈,但前提是耶律淳愿向宋称臣,朕可以允许他裂土封王,燕地仍旧交由契丹人治理,此乃中策。”
“那下策”
“下策嘛若燕地百姓不慕宋,耶律淳也不愿称臣,剩下只有武力一途,女真人如此厉害,朕担心阿骨打也想坐收渔利,所以保住军力很重要,卿此去要以大局为重!”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走吧,去校场。”
赵佶出于保存实力目的,只想白嫖不想出力,给了童贯严重的战略误判,也给后面战败埋下伏笔。
童贯出征第二天,宋江即率梁山兵马启程,于四月十六抵达东京,驻于新曹门外听候旨意。
宿元景入宫请下圣旨,要求梁山选三五百兵马,明日所有人戎装披挂入城,让京城百姓一窥风采,天子也要引百官至宣德楼观看。
天子诏令,岂有不从?
宋江遂让裴宣挑彪形大汉,随同一百零七好汉入城受阅。
十七日清晨,梁山数百人摆成阵型,自新曹门入城一路向西,经过鬼市子、土市子、潘楼街、东角楼等街区,直至大内南面宣德门止。
东京百姓得了消息,早早候在街道两旁观望,做买卖的小贩随处可见,就像观看节日巡游一般,观看传说中的梁山好汉。
杨长骑高头白马,身穿绣袍金甲,手持新打的凤翅镏金,与英姿飒爽的扈三娘并辔而行,在人群之中尤为惹眼。
当日宣德楼上,赵佶身边除了朝中文武百官,几位成年儿子也登楼观看。
康王赵构本与旁人说笑,突然看到队伍中骑白马的杨长,旋即往前两步伸长了脖子,心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你竟然是梁山头领。
传闻梁山好汉,皆应天上星宿,难怪武艺如此厉害。
也不知父皇会如何安置?我能不能要来当府上护卫?
康王很年轻,想法很天真。
不远处的徽宗赵佶,也在宿元景的指认下,看到那未曾谋面的驸马。
他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感叹赵福金眼光不错,光这外形就碾压蔡许多。
检阅完毕,赵佶下旨文德殿朝见,随后即下楼回朝。
宋江等领着叩拜,随后转头往东向左,至东华门准备入朝。
进入大内不能携兵器,众人要在门外脱去戎装惯带,换上御赐的红绿锦袍,装扮得整整齐齐方能入朝。
当日辰牌十分,天子驾升文德殿。
一百零七人依次入朝,在大殿内站成一个小阵。
殿头官赞拜,引舞起居礼。
宋江膝盖一松,最先跪了下去,三呼万岁时,声音也最响亮。
杨长跪在其后第三排,看到黑三郎那一贯的翘臀,在人群中显得尤为明显,心说你都要撅到天上去了。
赵佶见宋江脸贴地上,虔诚模样与余者姿态迥异,能做梁山首位果有过人之处,但卑微太过令人反感,遂与众英雄照班赐坐,后设御宴款待众人不表。
当天黄昏,太师府邸。
蔡绦(四子)推开书房门,蔡京正在宣纸上作书,近前一看是个单字‘贼’。
“回来了?情况怎么样?”
“三哥说官家龙颜大悦,欲对宋江等人授官加爵.”
“梁山与蔡家积怨颇深,岂能容他们得势而起?有没有说我的灭贼之策?”
“三哥说那是枢密院职责,他在礼部不便越俎代庖,建议孩儿去找大哥.”
蔡京听到这里,最后的点划没处理好,遂收了毛笔将宣纸团起,捏在手中蹙起眉。
“老大是个逆子,我看这老三也靠不住,去让翟谦备好马车,为父现在要出门。”
“父亲,你.”
“自己人靠不住,唯有去找外人。”
“是。”
蔡京长子蔡攸深受赵佶宠幸,却与蔡京权势冲突而互相倾轧,渐至父子失和、反目为仇。
三子蔡刚授礼部尚书,做到这位置已没了父子亲情,他主动向受宠的蔡攸靠拢,不愿在为迟暮的蔡京做事,故而只能求助于外人。
童贯出兵北伐之前,曾在枢密院留了后手,蔡京却担心朝中清流作祟,于是主动找上了宿元景。
入夜之后,蔡京亲自登门,宿太尉颇为惊讶。
宿元景亲自出迎,小心将其迎入前堂,行礼奉茶好奇问道:“太师驾临寒舍,不知有何吩咐?”
“老夫致仕在家,哪敢吩咐太尉?”
蔡京端着茶碗在手,喃喃说道:“听说梁山群寇,今晨在城中招摇过市,陛下还设宴招待,不知有否授予官职?这些人皆大凶之徒,要小心谨慎才行。”
“呃”
宿元景听得一愣,尴尬对曰:“陛下今日高兴,着令王相及吏部拟受官职,下官人微言轻,太师是不是找错.”
“宿公何必谦虚?”
蔡京淡淡一笑,看着他正色说道:“童枢密离京之前,曾收到张叔夜上报,宋江在梁山留有兵马,现如今驻兵东京城外,难保没有再反之心,宿公身为殿前太尉,当以朝廷安危着想。”
“下官委实不知,不知太师有何指教?”
“老夫以前为相,每年都要为黄河泛滥发愁,除了费力加固河岸,最好的方法就是分流控水,我对宋江等人也是这建议,唯望宿公提醒陛下,切勿引狼入室也。”
“呃”
宿元景咽了咽口水,“下官领会太师之意,但既然宋江留了后手,强行分散其部众恐会生乱,若将这些人再逼回梁山,山东百姓岂不又要遭遇?”
“河北田虎、淮西王庆、江南方腊,四大巨寇还有其三,可令宋江率众为国讨逆,得胜再授高官厚禄不迟,这样也可检验其忠心。”
蔡京虽是有名的奸臣,但这话却说到了宿元景心里,他也不敢保证宋江不再反,若是之后做出什么大逆之举,自己必然要受到牵连。
可想到童贯刚刚出兵北伐,朝廷没足够钱粮支持多线开战,宿元景旋即露出愁容。
“太师,不如也让他们去燕地?协助童枢密收复河山?”
“你怎么想的?童枢密曾征剿梁山失利,把梁山军马送到他麾下,故意给北伐大军拖后腿?兵对兵,将对将,贼对贼,才是正道。”
“可下官听说朝廷艰难,若再起一路大军剿寇,只怕.”
“梁山打家劫舍多年,积下钱粮足矣支撑许久,他们自诩忠君报国,自备粮草出征又何不可?”
“这”
宿元景震惊地看着蔡京,心说我自问才智不浅,可与你相比简直天上地下,要把梁山吃干抹净是吧?
取之于民,报之以国,理所应当。
蔡京最后留下十二个字离去,宿元景思忖一夜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