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要出面,找别人给平阳知府递话,同时让时迁在民间发力,那知府本是碌碌无为之辈,必然自己拿不定主意,会向宣抚司再请示。”
“宣抚司若执意调兵呢?那知府怎敢拂逆广阳王?”
“没事。”
杨长摆手自信笑道:“此事能拖多久是多久,拖不住就让时迁找人闹事,义胜军不得留下控制?一来二去就年底了。”
“妙啊。”
宣赞闻言欣然抚掌。
你天生就是当领袖的料,这也太会了。
宣赞得了妙计对策,急忙辞了两人欢喜而去。
看到杨长仍蹙着眉,武松近前小声追问:“三郎,还有什么烦心事?莫非担心刘唐、韩滔办不好?”
“不是。”
杨长微微摇头,转移话题问道:“对了,绵上赶制箭矢数月,可知目前有多少库存?”
“已超过五十万支箭。”
“不够.”
“啊?”
武松没有统帅经验,并不知战争消耗的恐怖,随即发出惊讶之语:“我以为挺多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目前沁州有两万士兵,五十万分到每人才二十五支,二哥觉得这数量还多么?”
“呃那真不多,不过不是每人都射箭,近身肉搏会节约”
“能用羽箭杀敌,怎么都好过近战拼命,咱们手里只有两万兵,要尽可能降低战损,可战争就是打钱与打人,沁州的资源还是太少了,你知道汉朝将军李陵,曾率五千兵攻打匈奴,一天射出多少箭矢?”
杨长分析到最后,又给武松抛出个问题。
“多少?”
“五十万支!”
“嘶”
武松倒吸一口凉气,心说沁州制箭半年时间,却只够五千人一天用度?这战争消耗也太夸张了。
他想了想,又安慰补充道:“咱们可以据险而守,沁州北部高山环立,只要扼住官道谷口,任来多少敌人都不怕。”
“呵呵,世事无绝对。”杨长不置可否,继续分析:“再险要的地势,也会露出破绽,当初花荣翻越绵山,我们从沁源破局,就是这个道理,女真人渔猎出身,个个都是越岭好手。”
“难怪在各山口秘密建烽火台,原来是防着女真人翻山绕后?可你这么笃定他们会来沁州?说不定绕行汾州、平阳,那边可没有地势阻隔。”
“如果取关中地区,或许可以走汾州、平阳一线,但如果要自下汴梁,我们沁州就是必经之路。”
武松听后挠了挠头,一脸苦涩说道:“我当选了个好地方,早知道沁州是战略要地,应该到偏僻点地方起事,现在成了帮大宋挡外敌?真不值得”
“值得!”杨长一本正经说道:“正所谓烈火淬金,女真人也是与辽人战斗,才有今日这样的战斗力,与强者做对手才能更强,躲到穷乡僻壤岂能成大事?”
“三郎说得对。”
武松深感赞同,握起双拳回应曰:“女真人也没啥了不起,并非刀枪不入的野兽,你不砸死一个老兵么?二哥这拳头能打死大虫,一样能打死女真人!”
“呵呵,说得没错。”
杨长笑着拍打武松肩膀,思绪悄然回到了景阳冈,他命运就是从那改变。
而此时的沁州,就是大宋的景阳冈。
杨长要拦下猛虎粘罕,至于东路的斡离不的大军,则在他能力范围之外,或许黑三郎能创造奇迹?
当时整个大宋,除了沁州在积极备战,从朝堂到州府都恍若梦中,北方一份份战报传回,最终都如同石沉大海。
十月初五,辛兴宗到太原见童贯。
他在蔚州的细作近日回报,国相粘罕与副都统耶律余睹,出现在蔚州柳甸点兵检阅。
沙场秋点兵。
辛兴宗预感兹事体大,便亲自赶到太原宣抚司。
童贯听后乌云罩头,随即反问辛兴宗:“粘罕虽在边境频繁调动,但宋金两国仍是同盟关系,人家在自己家里活动,我们总不能指手画脚,是怎么应对的?”
“末将已让宋江屯兵王柳口,一旦蔚州金军有任何移动,定州、真定两部将协同防御,末将此来是为请示大王,是不是要求常胜军也协防?”
“郭药师要守燕山,暂时不必让他操心,你们两州有守军八万,守住自己家门够了,我估计粘罕要故技重施,在蔚州声东击西,最后出其不意夺回武州、朔州.”
童贯话赶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两州增兵示意,于是扭头询问马扩:“平阳、潞州义胜军都到位没?”
“潞州三千人已进驻朔州,平阳府却没有执行命令,他们今天刚刚送来文书,说是州内常有暴民作乱,实在离不开这支队伍,百姓还写了万民书请愿.”
“岂有此理!”
马扩话还没说完,童贯一掌拍在桌上,中气十足骂道:“河东这么多州府,为何就平阳有困难?他们治下有暴民作乱,那是当政者的无能!去,再派人催促调兵,要是有人推搪拖延,本王摘了他的官帽!”
“是。”
马扩还想建议从沁州调兵,可是童贯此时正在气头上,旋即拱手走了出去。
辛兴宗见马扩欲言又止,待其走后立刻提醒童贯:“大王既然猜到粘罕计策,调兵之事不能再拖延,北方诸州都有义胜军驻守,可先抽调别州补充至武、朔,待平阳兵马北上再交换。”
“还是你想的周全,定州军务可安顿好?”
“末将已部署妥当。”
“甚好,那在太原多留几天,替本王分忧。”
“是。”
金国连番表现异常,让童贯吃不准粘罕意图,遂留下辛兴宗以便商议。
在收取燕京期间,金人虽然多次加码、极尽贪婪,但最终履约移交了燕京,这给童贯在的宋朝高层错觉,认为女真人重诺守约。
童贯以政治眼光看问题,天真以为眼下的边境异动,可能是为后面勒索铺垫,但持续传到宣抚司的军报,让他慢慢感到担忧。
辛兴宗在太原停留十几天,他的定州部将遣快马送来新情报,金国刚向平州新增两万兵马。
他找到童贯还没开口,对方居然先递来一份军报,那是代州守将李嗣本,汇报云中增兵的新情报。
东西两线,同时增兵。
辛兴宗当即提醒童贯:“大王,金国或许是来真的?我们应尽快上报陛下,举全国之兵北上,否则他们两路南下,现有守军未必抵挡得住”
“郭药师守在燕山,河北各州还有十万兵,太原北边也有数万守军,且武州、朔州已归大宋,补全了整个雁门防线,边境虽不能说固若金汤,却应该不会一触即溃,你可知举全国兵北上,朝廷要付出多大代价?”
“大王想得全面,不过金人有吞灭辽国之能,我们战斗力差距不小.”
“事情还没坏到那一步。”
童贯听得出辛兴宗弦外之音。
毕竟五十万宋军打不过几万残辽,何况现在的对手换成了更强的金国,然而童贯心里仍存一丝侥幸,认为金人是在玩极限施压。
除此之外,童贯也有自己小心思,收复燕京及布防河东、河北,已经掏空了整个国家,如果由把大宋拖入国战,自己没法向徽宗交代,他的广阳郡王也保不住。
“叫马扩来,叫马扩来!”
“安?马廉访去了平阳”
辛兴宗听得一脸诧异,心说大王是不是魔怔了?
童贯表情坚定,正色说道:“让人把他叫回来,平阳的烂事回头再说,本王要他出使云中。”
“这个时候?用什么理由?”
“收回武州、朔州属实难得,其余州县咱们就不要了,也算是向粘罕主动示好,你们顺便探查金人真实意图。”
“哦”
辛兴宗听到‘你们’,就知道自己也要去,虽然山雨欲来不想去,但又不能拂逆老领导,最后一去不复返。
十一月初,马扩从平阳赶回太原,刘唐的义胜军在‘平叛’,他没能完成催兵任务,回去即与辛兴宗北上云中。
刚行至忻州地界,使团遭遇到数队溃军,他们是潞州的义胜军,有三千主力已投降金军,这只是少数的逃兵。
马扩、辛兴宗大骇,北上途中多次遇到逃兵,他们仿佛勇敢的逆行者,辗转多日于月中抵达边境。
在云中等了数日,直到十一月末,粘罕才召见来使。
金军大帐内,马扩与辛兴宗一唱一和,将童贯的善意传达出来。
粘罕听后豁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会才想起来不要?大宋数次违背盟约,还有脸占据山前山后?这都是金国的土地。”
“您这是何意?”马扩愕然。
粘罕轻展衣袖,冷冷说道:“燕云十六州本不属宋,大金替代并接管辽国一切,拿回自己国土理所当然,除此之外,你们还要割让几座城池,才能赎罪。”
“这我们有盟约,而且付过钱了”
“哼哼,你们招降纳叛,数次背盟挑衅,付了钱又怎样?钱能买到一切?比如性命!”
“什么意思.”马扩、辛兴宗面面相觑。
粘罕看着两人,眼中满是寒光:“年初死在宣抚司外的老兵,乃是本元帅的亲叔叔,大金国迭勃极烈斡鲁!”
“什么?”
马扩顿感五雷轰顶,正想解释高庆裔当时没介绍,就听到粘罕提出苛刻条件。
“你们要想止战,首先把杨长首级送来,记住别耍小聪明糊弄,然后再谈割地之事。”
第197章 军已兴,何告为?(k)
第197章 军已兴,何告为?(6k)
“若令叔亮明身份,我们必然奉为上宾,杨观察也不至于.”
“你在教我做事?”
粘罕怒而奋起,打断马扩并沉声提醒:“一个首级而已,对大宋有何影响?张觉首级可以送,杨长首级就不行?还是说你们想战争?”
“张觉、杨长岂能混为一谈?此事过错本不在杨长,而且他是正五品观察使,元帅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不如换一个容易实现的”
马扩谈判经验丰富,先入为主以为这不是粘罕底线,漫天要价还得坐地还钱。
就在他还价的时候,帐外抬进来一只烤羊。
粘罕舍了他走到桌前,拿起小刀对准羊腿,自言自语道:“上了餐桌的羔羊,它凭什么讨价还价?本帅手持利刃,还怕吃不上肉?”
“嘶”
马扩倒吸一口凉气,他竟感觉那羊就是大宋,于是平复心情拱手回应:“这件事非同小可,连童宣抚都无法决定,而且杨观察武艺超群.”
“童贯做不了主,那就去找能做主的人,至于如何取杨长首级,还需本帅来教?”
粘罕不客气地说完,张嘴咬去刀尖的肉块,咀嚼得满嘴都是油。
“啊这.”
“马廉访,既然元帅要求不改,我们先回去汇报。”
辛兴宗看出情况不妙,便拉住马扩欲请辞离去,但遭到粘罕喝止:“你们要留下一人为质,也力麻立,你回去为童贯传话,辛将军则留在云中!”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