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周边援军逐个被拔除,只剩从朔州撤回的孙翊三千人。
上半年童贯收回朔州,朝廷以右武大夫、相州观察使孙翊知朔宁府,最后却因义胜军叛变而丢了城池,他便沿途收拾残遁走太原。
从童贯离开太原开始,北方持续传来义胜军叛变,各州守将弃城投降的消息。
之后孙翊率兵来到城下,张孝纯担心他已投降金军来赚城,任凭多次恳求也不放其入城。
金将娄室重兵围阳曲,使得太原唯一的增兵进退失据,孙翊只能当着太原守军的面,率军在城下与金军血战五天,三千将兵皆战死、无一生还。
张孝纯也没办法,前面教训实在太多,他不敢拿太原去赌,最终只得孤零零坚守。
娄室围城攻了几日,见守军充足且意志顽强,便开始清扫周边城镇,等待元帅粘罕前来主持。
这种清扫行为,主要是劫掠百姓粮食,抓丁状充军中劳役,在粮食紧缺之时,这些丁状亦可食用。
女真人战法来自狩猎,也学习野兽群体捕食技巧,没宋军般被礼教道德束缚,所以战斗得更从心所欲,大有森林法则的意味。
金军在太原大肆劫掠,打算把治所阳曲弄成孤城。
于是乎,周边百姓在寒冬腊月里,扶老携幼往南边平州、沁州、汾州逃跑。
杨长此时仁名在外,沁州吸引了太谷、祁县数万流民涌入,这为沁州财政和安全带来压力。
沁州这两年存下粮食,是为后续抗金和造反所用,而要安顿这突如其来的数万流民,就要花去存粮的大半。
由于流民数量庞大,杨长担心混入细作生乱,放弃了与家人团聚新年,亲自坐镇在南关镇。
如果说谷口哨卡是第一关,杨长所在的南关镇就是第二关,他有【洞察之眼】加持‘扫描’,基本能杜绝细作混入。
正月里天寒地冻,扈三娘、赵福金留在铜守着杨煌,仇琼英则陪同杨长外出。
靖康元年正月初八(钦宗已上位改元),杨长用眼过度在镇北望塔里打盹。
帮他盯梢的仇琼英,突然看到下方有个熟悉身影,原来是记室杨俭寻了过来,手里好像还捧着几本书。
杨俭从铜赶来,必有要事不能决。
低头见杨长睡得正香,仇琼英不忍叫醒便独自下楼。
她脚刚落地,杨俭就迎了上去。
“嫂嫂,兄长在吗?”
“他日夜盯梢,刚刚倦意上头,便靠在墙边睡了,叔叔来此有要事?不急就让他睡会。”
“啊?”
杨俭想了想,挠头傻笑道:“我不急.”
“叔叔稍等,奴家去寻个凳子。”
“不敢劳烦嫂嫂,小弟站一会就行.”
“何必见外?”
叔嫂正在塔下推让,突然听到楼板脚步声,原来杨长已跟下塔楼。
这厮本来睡得挺好,可塔下传来叔叔、嫂嫂的称呼,瞬间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杨长来到这个世界之初,最先听到武松、潘金莲这样互称,那时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但凡听到就有条件反应。
“兄长?”
“俭哥怎么来了?有事?”
“嗯,兄长您先看这.”
杨俭顺势地上账簿,这是经他连日核算、萧让审核,得出的沁州府库钱粮用度情况,测算出现有余粮能坚持到夏收,但如果流民数量继续扩充,存粮消耗速度就会加快。
“算得还算仔细.”
杨长一边翻看一边喃喃自语,最后合上账簿望着杨俭问:“把这个拿到此处,是要我做什么决定?”
“我向萧哥请教过,粮草入不敷出必会生乱,不如暂时拒掉后续百姓,或者送一部分到南边潞州.”
杨俭看到杨长一脸严肃,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杨长背手捏着账簿,望着远方麦田里几个稀疏人影,扭头询问杨俭曰:“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啊?”
杨俭闻言不由一愣,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小麦越冬,在地里刨食的百姓在除草,你与叔父从梁山搬出,还下过地吗?”
“呃我在石碣村种过一季稻子,到沁州之后就没时间.”
“到沁州为我做事,的确没时间深入田间劳作,叔父、婶子还在干农活吗?”
“嗯,他们都闲不住。”
听到杨俭这么说,杨长回身正色说道:“人不能忘本,也不要忘记善良,这是叔父教我的,我相信你也不会忘。”
“我是为沁州大局”
“为兄知道。”
杨长拍着他后背,语重心长提醒道:“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既然要做大事,就应该多想办法克服困难,给治下百姓安定生活,只要像你爹那样肯干,哪有活不下去的?拒之门外或把困难丢出去,岂是成大事者所为?”
“我只是担心”
“不用担心,办法总比困难多,官仓粮食如果不够,就减少对流民配发,咱这儿可不善堂,既管安全还管吃饱?想吃饱就学你爹,自己积极去地里刨。”
“可州里空余土地不多,只剩些边缘山区或者荒地,而且此时也不是播种时间.”
听到杨俭这样说,杨长把账簿递回他手上。
“各县没分发的空地荒地,或者百姓耕不了的退地,以家庭为单位直接先分配,外来者还要挑三拣四?我会军队到各县各乡作工作,让富裕家庭或劳力不足之家,一对一帮扶这些太原流民,让他们帮官府负担些口粮”
“好办法呀!”
“我刚才就说了,办法总比困难的。”
“是是是,我这就回铜去。”
看着杨俭欢喜离去,杨长对仇琼英努努嘴,意味深长说道:“走吧,嫂嫂。”
“嗯?好哇.”
仇琼英给了杨长一粉拳,两人并肩登上望塔。
已经约有一个时辰,视线里没有流民经过。
这厮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再次回到墙角靠着闭上眼。
“有劳娘子再盯会”
“嗯?”
仇琼英想起这厮在塔下乱语,直接一个‘元英转圈’坐进男人怀里。
“嘶”
杨长惊得睁开眼,扶住仇琼英腰肢,蹙眉道:“娘子轻点.”
“还以为有仗打,没想到天天当哨兵。”
仇琼英把小嘴一嘟,转身双手挂住男人脖颈,撒起娇来:“官人醒了就别睡,陪奴家聊聊天.”
“好好好,小可除了陪娘子聊天,干点别的也行。”
“哎呀,大白天的,说点正经的。”
杨长顺杆往上爬,仇琼英反而害羞起来,转移话题说道:“官人刚才对叔叔好严厉,奴家看他的脸都白了。”
“俭弟本性不错,就是与官员长期打交道,渐渐变得有些脱离百姓,我身为兄长必须鞭策。”
“刚才还说人家别忘本,叔叔替官人挡了多少政务?还是对人家客气点为宜,毕竟就这么一个从兄弟”
“呵呵,他这嫂嫂可没白叫。”
杨长打趣完又补充曰:“就因为只这么一个兄弟,我才要帮叔父严格管教,以后毕竟是要造反自立的,咱们几个都喜欢冲锋陷阵,为夫暂时又只有煌儿一个,后方需要杨家人帮衬照看。”
“是这样”
仇琼英恍然大悟,随后埋怨道:“煌儿一个是很孤单,官人夜里多使使劲儿,奴家好想帮你生儿子.”
“我寻思.是不是时辰不对,咱们应该多在白天试试?”
“啊?要是也不该在这里,随时有人路过”
杨某人没了睡意,手也变得不老实,惊得仇琼英慌忙阻拦。
“这里挺好啊,站的高看的远.”
“什么呀,等等,有马蹄声!”
“嗯?好像真是.”
仇琼英挣脱跃起来到窗边,杨长紧随其后跟了过来,果然看到前方马蹄翻腾,应该是史进麾下的斥候。
莫非谷口有事?
夫妻俩联袂走下望塔,斥候紧跟着便纵马赶到。
“观察,金兵在山谷屠戮百姓,史统领请示是否出击?”
“有多少人?”
“听刚到流民描述,应该只有百余人。”
“才百余人?打他!”
仇琼英刚激动说完,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旋即往后面退了半步。
“谷口守军不可擅动,我亲自过去处理。”
“是!”
等到斥候上马离去,杨长拍了拍仇琼英,笑着提醒:“傻站着干啥?快去穿上披挂,为夫带你出去浪!”
“安?好呀。”
仇琼英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欢喜去准备披挂。
杨长前后娶的三位女人,两人都有单独随行杀敌经历,唯独只有仇琼英一直没遇上,所以她此次强烈要求跟着,没想到才四五天就等到机会。
不多时,夫妇俩人全身披挂,往谷口哨所疾驰而且,宣赞则奉命留守南关镇。
不到半个时辰,史进在哨所前迎住。
经过简单了解情况,杨长立刻做出决定,说道:“前方河谷官道数十里,途中能设伏的地方甚多,实在不宜大队兵马进入,我同娘子去走一遭便是。”
“左右无事,洒家也同去?”
鲁智深拍着胸脯跃跃欲试,史进慢了半拍不好再开口,这些就被杨长看在眼里。
“还是算了,就我们两人足矣,百余士兵不是我敌手,另外现在天寒地冻,行走急了容易打滑,大师既无好马,身体又颇为沉重.”
“好嘛,洒家留下陪史大郎。”
“呃呵呵”
史进听后尴尬一笑,心说大师体重我不重,我来沁州还没立功,真的也好想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