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你迫害朝廷命官这一条,你这官帽就得即刻揭下,戴上枷锁,坐上囚车,押解回京。”
陈宝船也是干过御史的,说起来和他们也是同僚。
看着自己昔日同僚,惨遭如此待遇,邱野气得不行,仿佛被打的是自己一般,心疼得不行。
“我……唉……”
张子茂知道自己完了,干脆叹息一声不再挣扎。
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挣扎也没有什么意思。
只是,他看着被控制的老婆孩子,眼角还是滑下了一滴悔恨的泪,声音也带着浓浓的悲怆。
“对不住,是我拖累了你们!”
作为封建家庭的大家长,他差不多已经能够预料到家人的结局。
朱椿见他无话可说,便立刻挥手,让人锁拿了张子茂,又把他的家人,全都弄去了牢房关上。
再给张宅贴上封条,等着北镇抚司前来查抄。
当年,宋元战争,成都府是元军最先攻取的目标,成都府被南宋放弃,却没有迎来和平。
元朝无道,导致频频起义,成都府在各种起义中,根本无暇修复城池,所以城中破败不堪、军务废弛。
老朱洪武四年拿下的这块地,自然是要好好治理的,可官员又贪又懒,十几年了也没看到什么成效。
朱椿看着自己的藩地,心中明白爹和大哥的苦心。
“爹和大哥放心,我这个蜀王,定然会治理好此地的。”
张子茂是老朱钦点的成都知府,作为每年税有二十万石的上府,他的阶品是从三品的大官儿。
老朱在奉天殿见了他,看着下首胡子拉碴的人叹道。
“还记得,咱叫你去知成都时,你是怎么跟咱说的吗?”
一个个走时说的那么好,怎么到头就都变了呢。
贪官历朝历代都有,怎么就他大明朝的贪官如此五花八门?
“臣记得,臣对陛下说过,臣会想百姓而想,会百姓所为而为,会把百姓,当子女一样爱护。”
张子茂死死地低着头,始终不敢抬头去看皇帝。
老朱问道:“那为什么,你没有做到呢?”
张子茂咽了咽口水,觉得皇帝这是在问一句废话,可皇帝问话不能不答,他只能答道。
“郭桓说,子女应该孝顺父母,多给些也没错。”
都说了是父母官儿了,那你们做子女还不能多孝顺做父母的一些么?
老朱:“……”
标儿:“……”
这个理由,他们倒是从未听过。
顾晨:“……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休想推别人身上去,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从洪武八年,陈宝船任职开始,便开始拉拢培养,想让他和别的县一样,成为你搜刮民脂民膏的工具。”
“只不过,他不肯为你所用罢了。”
想着家里还有些虚弱的陈宝船,顾晨双眼仿佛都在喷火。
“那时候,郭桓还是工部的小官儿,如何能教唆你?”
狗东西,竟然敢动用私刑,当人家辛苦考上来的功名是什么,是给他一个知府当犯人的?
“我不如顾御史觉悟高。”张子茂忍不住呛了他一句,讽刺道:“你乃京官,又哪知地方上的难处呢?”
“水利得兴、路也得修、陛下让盖的养济院、慈济院都得修,里头的老人孤儿都得吃饭穿衣。”
“还得给朝廷交税,我没钱,不问百姓要又能如何?”
“我是苛捐杂税了,可我大部分也用在了百姓身上的。”
“我也并非是逼他们活不下去,我是一时想差了些,这才拿了一些,我已经知错了。”
到了这一步,张一茂也不藏着掖着,把自认为的苦水倒了个干净,甚至还流起了眼泪。
“看到百姓过得苦,我也难过,我也不忍心,可有什么法子,没有钱,这一府的家又如何当呢?”
他说的可怜,一般打工人倒是很能同他共情。
“哼,胡说八道。”顾晨对他的话,表示并不认可:“咱们先不说,你收的那些个苛捐杂税。”
“咱们就说洪武九年,你问户部要钱二十万贯说要修缮官道,还要开凿环王府的濠沟。”
“户部给了钱,官道呢,排水的濠勾哪儿去了?”
“陛下为蜀王殿下建一座王府,才不过四万贯的预算罢了。”
“可却愿意一口答应,给你二十万贯治理成都府,你有一半的钱用在百姓身上了吗?”
答案肯定是没有,但凡用到一半,成都府的城池,官道、河道现在都不可能烂成那个样子。
朱标看着张子茂,严肃问道:“那二十万贯钱,你总共用了多少在百姓身上,自己拿了多少?”
“老实一些,你要不说,等查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只要说起老十一,他就想起郭桓还动了建蜀王府的钱,害得亏空一万贯,让老十一被人骂奢靡之事了。
敢让他弟弟挨骂,很好。
“五……五万贯吧……”张子茂脑袋埋得更低了些,嗫嚅道:“臣……臣该死,臣知错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过分,可那么多钱谁能不心动?
再说了,他也没都揣自己兜里,到底还是用了些在百姓身上的,他以为自己还算是有良心。
“行了,别问了。”
顾晨还想多说些他的不法事,老朱却在这时候出了声。
“拉下去,交给蒋处理吧!”
这些事他早就知道了,说多了也是白白浪费时间。
等张子茂被拉走,老朱才看向还有些生气的顾晨道。
“年轻人气性大可不太好啊,俗话说气大伤身,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子,陈宝船怎么样了?”
第144 章 二叔,我没得罪你吧?
老朱就不生气,反正落蒋手里,他的下场可比老百姓惨得多,也算是为百姓出恶气。
“都是皮外伤,如今也没大碍了,只是……”
顾晨想了又想,还是试探性地道:“陈宝船他虽然还算是有才华,可做起事来总是不太稳当。”
“为人丢三落四的,臣以为,这个成都知府……”
怕是不合适让陈宝船来干,否则鬼知道下回还能不能活着。
知府上面有按察提刑司,还有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
他们的手段,可比张子茂的手段要厉害得多。
“嗯,有道理。”老朱点点头,陈宝船丢三落四到这种地步,他确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你觉得,他适合当什么官儿?”
现在,就是顾晨不说,他也不放心让陈宝船干。
这段时间,顾晨在都察院,还有吏部两边一块儿忙活着,老朱觉得,他干得很不错。
什么官员是什么性子,擅长什么,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想清楚,然后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他觉得,甚好。
顾晨:“……”
他不知道怎么说,陈宝船和自己关系好满朝都知道,若是自己说,那算不算任人唯亲。
“说吧。”朱标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出声安抚道:“为朝廷举荐贤良,本来就是官员们的职责。”
“满朝四品以上的官员,谁没有举荐过啊?”
什么任人唯亲不唯亲的,那都是官员落马后的罪。
没事的时候,那就叫举荐贤良,根本不会有事。
“臣以为……”标儿都这么说了,顾晨便也就开口了:“礼部,或者是翰林院,适合陈宝船。”
翰林院官职低一些,却不危险,编书混吃等吃、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礼部也是差不多。
除了科举、官员举荐等事容易收到贿赂诱惑。
别的都没什么危险性,不好得罪也不容易被坑。
“那就礼部仪制司郎中吧,掌诸礼文、宗封、贡举、学校之事,这活计也不为难他。”
虽然蠢些,但胜在他是个有良知,比那些贪官好,如今朝廷又正是缺人的时候,将就着用一用也好。
“是。”
顾晨心里倒是怪满意的,这样一来陈宝船就能留在京城,有自己看着,也不会被人随便害了去。
哦,因为郭桓,还有提前弹劾过的一干人等都不干净的原因,所以顾晨升到了正三品。
左副都御史,兼吏部侍郎,这两个官职都是正三品。
别以为这是老朱的爱,这只是老板没人用的压迫之举。
,你还别不服,这俸禄还是拿一份儿,不是压迫是什么?
韩宜可兼了礼部尚书,茹太素兼户部、工部。
还有唐铎刑部兼这兵部,老臣们几乎都领着两三部的差事,每天都忙得脚沾不了地。
可这些都不能阻止,顾晨最迟到了戌时就必须要下班回家。
别问,问就是身上有疾,累不得,再累就要死人了。
“所以呢,顾兄你到底有什么疾?”
陈宝船满脸关切地望着好兄弟,貌似真的信了这话似的。
“你才有疾,你有脑疾!”
顾晨没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满脸鄙夷地问道。
“怎么什么都能忘,你咋不把吃饭喝水给忘记了呢?”
这哪里是什么至交好友,他儿子都没这么粗心。
想到这里,顾晨又忍不住开始吧啦吧啦说教起来。
院子里。
苏婉盈听着里头的动静,满脸心疼地拉着林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