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大明 第193节

  此时陈奇策来问,马宝一时间反而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马宝犹豫一阵,见得陈奇策身上的尘土,这才总算找到话题,开口说道

  “陈监军已是跟着士卒挖了一夜了,实在是太过辛苦,既然壕沟将成,那剩下的便让士卒来挖即可,陈监军还是先休息一阵吧”

  陈奇策闻言,却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多谢将军关照,只是这九十九拜都拜了,也不差最后这点,在下还是回去与将士们一起挖完吧”

  “监国殿下有言,我等宣教使进入军中,当先一条便是要以身作则”

  “若是我等空站在台上高呼大义,反而让底下将士卖力拼命,那将士心中如何会服”

  “我等受殿下之命入军中来,非是为了坐在士卒头上享福,而是为了向军中士卒宣扬大义,令军中士卒为我大明,为我汉家天下而战,宣教宣教,当身体力行,而后才能让推而广之”

  陈奇策说完,对着上方一拱手,便直接退出帐外

  大帐之中,马宝马应远看着陈奇策离去的背影,皆是久久沉默,过了一阵,马应远这才忍不住说道

  “这陈监军真是,真是……”

  马应远连说了几个真是,但最终还是不知如何去形容陈奇策此人以及那批古怪的监军

  马应远看向上方的马宝,开口说道

  “这陈监军无论能力品行皆是极为出众,至少我见过的那些县官知府就没一个能及得上这陈监军的,若是让这陈监军牧治一地,定然便是一方能臣良吏”

  “爹,你说殿下放着这等人物不用,反而将他放在军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马宝沉默良久,而后才开口说道

  “正因为是如此人物,才正要放在军中”

  马宝说完以后,也不待马应远再问,便开口说道

  “将郝尚久阎可义他们招来,此次是咱们腾骧军的第一战,咱们骤然领得一军,军中早有人不满,此次决不能掉链子”

  马应远闻言,也是不敢怠慢,对着马宝一拱手,便匆匆出了大帐,去召郝尚久阎可义等军中部将前来议事

  诏安城,县衙之中,博洛听完哨探禀告,脸色立时便阴沉下来

  他此时已然意识到,昨日那些明军根本不是什么忍耐不住

  明军昨日攻城,根本就是为了封锁城中,想要掩护凤山岭的明军,让那部明军截断诏安的后路

  而联想到昨日的攻城情况,博洛神色也是愈发难看,昨日明军攻城整整一日,到暮时方才撤军,而明军一日下来竟只死伤了一两百人,那群明军竟敢在他眼皮底下戏耍于他!

  博洛想到此处,心中亦是一片暴怒,直欲提兵出城将城外明军尽皆斩杀,但博洛很快便忍住心中怒火,此时最要紧的可不是此事

  博洛看向下方的拜音图,冷声开口

  “拜音图,你领一千女真勇士及四千汉兵立刻出城,务必要击溃后方那股明军,夺回通路”

  “杜尔德,你领三千女真骑军出城,不要去攻车阵,封锁住南北两边,若是明军还敢攻城,你便领骑军驱杀攻城的士卒”

  “若是明军骑军出来,那就直接与他们决战,击溃那些明廷骑军,让他们知道我大清铁骑之利!”

  堂中博洛直接对众人下令,不多时,诏安南门大开,拜音图直接领着五千人,向着东南方向的凤山岭而去

  清军大举出动,城外的明军自然也是发现了清军动向,数万大军再次集结起来压向诏安,两军骑哨在城下不断绞杀,两方也是再次与诏安城下对峙起来

  临近午时,在明军将最后一段壕沟挖好以后,拜音图终于是领着五千大军抵达凤山岭

  明军所挖壕沟上宽下窄,上方宽足有一丈,深六尺,越是向下则越窄,最窄处尽可容得一趾

  拜音图看着眼前横断官道,从山岭边缘一直挖到海边的长长壕沟,脸上神色亦是极为难看,只是此时他却是再无选择,只能领人进攻

  清军之中,五台盾车顶在前方,向着壕沟缓慢推行而去,千余名士卒则是躲在盾车之后,向着明军壕沟逼近

  盾车徐徐向前,到得离壕沟三百米左右,壕沟对面的明军阵中却是忽然响起火炮轰鸣之声,炮口明黄火舌吞吐,紧接着七八枚铁弹便砸向对面盾车

  对面盾车眼看炮弹袭来,非但不退,军阵之中反而是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声,紧接着那盾车速度却是陡然加快了数分,迎着炮火快速向着壕沟逼来

  只是他们快,佛郎机火炮却是更快,壕沟对面的明军炮兵快速更换子炮,一轮轮炮弹几乎没有任何间隔,不断轰击向对面的盾车

  清军盾车硬顶着火炮推行了百余米,在离壕沟还有几十米处时,终于是全数被击毁,明军的炮弹却是丝毫不停,仍旧不断向着对面的清军发射而去

  一枚枚铁弹在战场上呼啸而过,这些铁弹虽是没有多少准头,但是光是那呜呜鸣啸的恐怖炮声,便足以让人心中崩溃

  铁弹呼啸而过,一名身着铁甲的女真士卒被砸中,瞬间就爆成一团血雾,一团团血雾在阵前不断腾起,前阵的士卒终于是彻底崩溃开来,向着后方奔逃而去

  然而这些汉兵刚刚逃至后方,便又被后方一众身着铁甲的女真监军砍杀在地,只是纵是如此,却依然阻挡不了前阵逃亡的军卒

  但无论是溃卒也好,女真监军也罢,所有人皆是不敢接近壕沟百米以内

  最大的一股清军虽然被明军火炮阻击,但在其余几处清军却是顺利推进

  明军火炮基本都集中在一处,攻击最大的一股清军,而其他几处结成小阵的清军,却是推着盾车顺利抵达壕沟边

  这些清军小队抵达壕沟以后,便在女真士卒的带领下越过盾车,冲入壕沟,只是他们刚刚露头迎面便射来一蓬箭雨

  一些无甲的汉兵顿时被射倒在地,而身着铁甲的女真士卒却是丝毫不惧,用手挡住连脸面,便跳下壕沟向着对面的明军杀去

  只是这些清军士卒刚刚跳入壕沟之中,还没等他们爬出壕沟,一排长枪便已经从壕沟上方刺入壕沟内,壕沟之中的清军神色狰狞,不断想要向上冲去,但却不断被铁枪刺倒

  刘旺拿着铁枪,盯着壕沟边一个挥舞着长刀的着甲清军

  刘旺手中长枪猛然刺出,扎入那清军眉心,那女真士卒惨叫一声,而后直接倒在壕沟之中

  刘旺拔出长枪,一股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刘旺见得那喷涌而出的鲜血,非但不惊,反而是神色兴奋,不断大吼

  “痛快,当真痛快,再来,再让爷爷杀几个,这旗官老子当定了”

  刘旺连连吼叫,腾骧军中几乎所有人皆是经过战事的老卒,鲜血刺激下,所有人皆是眼珠赤红,不断刺杀着壕沟中清军

  壕沟之中,怒吼与惨叫之声连成一片,一又一个的清军士卒被捅杀在壕沟之中,壕沟底部,血水汇聚成小溪,很快便将壕沟内的泥土染成红色

  清军驱赶着汉兵连攻数次,但无论是汉兵在前女真兵在后,还是女真兵带头先冲,无一例外皆是被明军枪兵居高临下,捅杀在壕沟之内

  在损失了一千五百余人以后,清军士气也终于是彻底溃散,无论女真士卒如何驱赶,都没有人肯向着壕沟进攻

  拜音图看着前方布满清军尸首的血色壕沟,脸色阴沉,最终只得下令退军

  拜音图明面上假意引人退走,但暗中却留下三百精锐女真军伏于一侧,想要等明军进入壕沟割取首级之时,再行突袭

  但对面的明军却是极为谨慎,哪怕见得他们退走,也是依旧持枪站在壕沟边,只有十几名军士跳入壕沟,清点首级战功

  拜音图在后路等了半个时辰,见得明军始终不动,终于也只得放弃突袭的想法,召回隐藏的兵卒,向着诏安城撤去

  诏安城中,博洛额色黑等人坐在堂中,脸上神色阴沉,博洛看着下方灰头土脸的拜音图,怒声喝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贝勒容禀,末将领人抵达凤山岭时,那凤山岭明军早已掘成壕沟,而且更是在壕沟对面更是提前布置了十余门火炮”

  “我等顶着火炮冲至壕沟边,又要受箭雨枪兵刺杀,那凤山岭明军足有五六千人,本身便已不在末将之下,又提前布设了壕沟火炮,若是没有万人以上,恐怕绝难顶攻破此处”

  堂中的额色黑等人闻言,脸色却是瞬间一沉,如今城中清军也就一万两千余人,若是按拜音图所说,岂不是要全军出动才能攻破凤山岭的明军

  但这怎么可能,城外可还有两三万明军呢,城外的明军怎么可能看着他们全军出动,而无动于衷

  堂中沉默良久,博洛终于是开口说道

  “传令给图赖,让他派五千人来援诏安,长泰若是守不住,便撤入漳州,拦住长泰方向的明军即可”

  众人听得博洛所言,也是松了一口气,此次面对的明军极为难缠,简直如同乌龟壳一样让人无处下手,此时求援也是不得已之策

  只要漳州援军抵达,凤山岭的明军便只能撤退,若是不退,他们便可两路夹击,将那股明军直接击溃!

  诏安此处已然不可守了,夺回通道以后,他们便可立即东撤

  虽然此时一撤,等此处明军与长泰方向的明军联合,他们恐怕就要丢掉漳泉两府

  但想到终于不用再在这座小城,与这只难缠的明军对峙,众人心中也是一松

  此时攻攻不破,撤又撤不走,若是再留下去,他们当真可能会全军覆没在此处

  博洛等人定下求援之策,当日午后,十几名清军骑卒就已经奔出东门,向着东面的山岭驰去,明军虽是拦住了通路,但可拦不住这漫漫的山岭

  清军信使驰向漳州求援,但还没等他们等来漳州援军,濠镜的商船便已然抵达潮州

第219章 破城

  诏安城,上午时分,城外炮声大作,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四野

  城墙里许之地,二十余门三米长的火炮如同巨兽,骤然喷吐出黄色的火光,每一次发射四周的地面皆是隐隐震颤起来

  十余斤重的铁弹飞射而出,十余枚铁弹轰然砸在城墙之上,诏安城墙上顿时烟尘四起,整座城墙皆是震颤起来,恍如随时要倒塌一般

  十余枚铁弹刚刚发射,但紧接着又是响起巨大的炮声,十枚铁弹又是带着低沉的风压再次砸向城头

  此时诏安城上的城楼早已变成一片废墟,所有士卒皆是神色恐惧,伏在城墙地上,根本无人敢直起身子

  十二月二十三日,不管濠镜内部经过怎样的妥协与争斗,濠镜的海船终于是带着三十门火炮,按时抵达潮州城外

  这些火炮抵达潮州以后,却是没有任何停留,直接便被转运至诏安城下,而在这三十门火炮到位以后,明军也终于开始正式攻城

  此次濠镜的葡萄牙人为了达到明廷的要求,几乎将濠镜仅剩的几条商船上的火炮全数拆了下来,这才勉强凑齐了这三十门的火炮,加上先前在炮厂购买的三门,如今诏安城下足有三十三门三千斤以上的重炮

  李明忠取到火炮以后,在诏安南北两面,直接摆上五门火炮,径直对准城门门口,而剩下的二十三门则是全数集中在西城,开始日夜不停的轰击城墙

  经过两日的轰击以后,西城城墙大片的城砖碎裂,已然露出底下的黄泥夯土,整面城墙已是摇摇欲坠

  明军主攻西面,包围南北两面,只留出东门一条出路,明军不包围东门却并不是要放城内清军逃离

  诏安城东是连绵的丘陵,东面的通道又已经被明军截断,若是城内清军从东门出逃,便只能进入东面崎岖的山岭之地

  清军大部只要散入山岭之中,明军只要尾随其后趁势掩杀,清军瞬间便要崩溃

  城内的清军也是知道此时东逃必然大军尽丧,所以博洛等人哪怕明知诏安城此时已经极度危险,却也始终守在城中不动,想要等待漳州方向的大军来援,打开东撤的通道

  城下火炮再次响过两轮,此时炮声却是忽然一停,而后几名明军骑卒忽然从阵中奔出,驰向诏安城下

  而在骑卒奔向诏安之时,后方明军军阵中却又是一动,一部五千余人的明军用马骡拉着五门重炮越过东面,竟将诏安东门也彻底围住

  “城上的鞑子听着,长泰城下的鞑子军已为朝廷大军歼灭,你等已经再无援军,若想活命,速速出城投降”

  “此乃是长泰鞑子主将图赖首级,此人欲顽抗我大明天兵,已为朝廷歼灭,城内之人若是再行顽抗,此人便是下场”

  骑卒用一根白蜡枪杆绑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头颅,在城下来回摇晃,而城上之人听得喊话,立时便有几人探头来看

  施琅夺下漳州以后,立刻便领着六千人向长泰进发,施琅奔行至长泰时,长泰城下的清军果然没有丝毫防备

  长泰清军如往日一般,列阵于长泰城下攻城,想要尽快逼迫城内的明军投降

  施琅抵达以后,却是趁着清军攻城之际,直接领军突袭清军后阵

  攻城的清军顿时大乱,此时城内的张肯堂郑成功等人见得城下施琅旗号,也是当机立断立时开门出城,两边夹击之下,攻城的清军顿时大溃

  而后两方却是不给清廷任何机会,驱使着溃兵便直冲清军大营,两边明军合计两万,杀入只剩五千人的清军大营,清军大营也同时崩溃

  长泰之战,施琅及张肯堂等明军杀敌三千,俘虏八千,图赖也在大营之中为张肯堂麾下总兵汝应元所杀,长泰城下的清军经此一战,被明军扫杀一空

  诏安城下,明军骑卒举着头颅大声宣扬数轮,此时城头上的清军似乎终于也是忍受不住,一蓬箭雨忽然向着城下射来

  明军骑卒眼看城上鞑子恼羞成怒,也不再多言,将几方印信旗号扔在城下,而后便举着那灰白头颅,再次向着后方军阵而去

  明军骑哨撤离以后,诏安城头立时落下一个吊篮,一个满兵跳下吊篮,捡起地上的那几方印信旗鼓,而后立刻便返回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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