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又不需付出什么,这又何乐而不为,这可是天赐良机,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
秋宴一事,只是经过一个下午,便迅速传遍朝中,各方皆是各有反应
城西南角,督查院值房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御史刘鼎握着毛笔,正在灯下奋笔疾书,作为朝中的喷子衙门,督查院的消息自然也是极为灵通,他们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午后的秋宴之事
只是一众御史刚刚知晓此事,掌管部务的何吾驺何阁老就已经传书督查院众人,令众人暂时不得妄议此事
实际上,就是何吾驺不传书部中,也不会有御史会随意上疏
这可是北伐,如此大事,朝中各方大员还未表态,他们怎么会随意上疏,一个不好,那可是要引火烧身的
身为御史,他们比寻常大臣更知道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弹劾大臣私德可以无所顾忌,但对这种朝廷大政那就必须慎之又慎
如果一个御史第一时间对朝廷大政上疏,那只会是两种情况
一种是这御史对这朝中之政极为认同自发上奏,另一种则是这御史背后有人授意,背后之人准备以御史先行张扬声势,或是试探朝中动向
刘鼎两种皆不属于,自然也不会对朝中大政先行发声
秋宴之事涉及朝中大政他们不能弹劾,那他们就没有东西可弹了吗,那怎么可能
既然议论朝中大政有风险,那就找些没有风险的弹嘛
科举之制乃是国家抡才大典,何等的严肃庄重,殿下怎可一日之内就赐下五十多份告身功名呢
这让天下寒窗应试的士子们如何去想,岂不是会寒了天下士子之心,这成何体统!
他刘鼎此时就要为天下士子发声,请殿下收回成命,此事绝无风险,弹劾几个武人算得什么大事!
若是他真因此被殿下黜落归乡,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他刘鼎无惧殿下威凌,为天下士子秉公直谏,因此罢官归乡,到时候他刘鼎一夜之间便可名满天下!
刘鼎奋笔疾书,一封洋洋洒洒的奏疏顷刻写就,而后便满怀期待的投入了朝中
只是这份被他寄予厚望的奏疏投递入朝后,却是如同监国殿下发出的北伐宣言一般,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殿下在秋宴发出北伐宣言后,朝中所有人皆像是对此事毫不知情一般,没有任何人上疏奏议
就连监国殿下自己,好像也全然忘了此事一般,对此事绝口不提,连丁魁楚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这监国殿下的路数,只得暂时观望朝中局势
朝中看似风平浪静,但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在不可见的暗处已经渐渐涌起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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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镇抚
肇庆城南,刘恒身上背着包袱,正往巷外走去
刘恒身后则是跟着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和一个八九岁左右的男孩,两人身上也是各自背着一个包袱
三人身后则是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恍如护卫
刘恒目不斜视,脸上神色自然,但身后的妇女虽是强自镇定,眼中仍是闪过一丝慌乱,眼角余光不时扫过身后的两名大汉
此时正是清晨时分,巷子内外的人家也已经起身,正要出门开始今日营生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货郎站在巷口,正往板车上装着果蔬,见着刘恒模样,开口问道
“刘夫子,你这是要出远门?”
麻衣汉子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这刘恒三年前才搬来巷中,搬到巷中不久便开馆授业,给孩童开蒙,是以巷中之人皆称其为刘夫子
只是这刘夫子的学馆只是开了半年,便被其主动关去,据说是这刘夫子准备闭门读书,专心举业
虽然这刘夫子已经不再授业,但也时常替巷中人家捉笔写信,或是代念家书,而且基本也不怎么收钱,因此在巷中也是人缘极好
此时见着这刘夫子大包小包提着东西出门,一旁几个巷里人家的汉子也是探出头来,开口问询
“是,广州一个表兄来了书信,说是开了个海贸铺子,缺个人当账房,前几日来了书信,召小可过去”
“小可今日便准备启程前往广州,以后怕是要常住广州了,这段时日多谢诸位街坊照顾了”
刘恒穿着一身长衫,对着周围围观的一众街坊人家团团行了个礼,而巷中的街坊人家,也是各自擦了擦手,对着刘恒拱手回礼
“原是如此,要不说刘夫子是读书人呢,广州城啊,刘夫子这是要发达了啊,祝刘夫子以后前程似锦”
那货郎汉子有些羡慕的看了看身前穿着儒服长衫的刘恒,轻声叹道
那刘夫子身后的两个护卫身材魁梧,一双眼睛扫过来便让人发寒,就是南城街面上管事的刘老虎也没有这般威势
这年头能养得起这样的家丁,想必刘夫子这表兄家中产业肯定极大
那海贸铺子是刘夫子表兄的产业,刘夫子又是去做账房这等重要职位,这可不就飞黄腾达了吗
“发什么达啊,就是去给自家人帮个忙,混口饭吃”,刘恒摆手笑道
那货郎汉子心思一转,肇庆离广州也不算远,如今这刘夫子去了广州城,又是去大商号当账房,若是能探得这刘夫子的去处,日后说不得也是个门路
货郎汉子想到此处,便走上前来,想要再攀攀交情
但刘恒身后那两个大汉,此时见得有人走上来,脸上神色顿时一厉,原本一直如同木桩子一般不闻不动的两人,此时却是忽然迈步向前走来,隐隐将那刘恒左右包在中间
原本一直神色自然的刘恒,此时脸上神色也是微微一变,来不及多想,便对着巷口众人又是团团一拜,而后朗声开口
“店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城外,不能误了时辰,感谢诸位街坊这些年的帮衬,小可先行一步,失礼了”
刘恒说完,也不待巷口众人反应过来,便迈步向着巷外走去,身后的妇人孩童也是紧紧跟随
身后的两个大汉见那刘恒快步离去,各自相视一眼,略微点头,脚步这才放缓
而后又是不紧不慢的跟上前方三人,五人很快便消失在巷外
五人出了巷口,一路绕了大半个城池,确认了身后没人跟踪后,五人却是没有出城,而是拐进了城西,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
院落门前,两个身穿朱红军服的士卒守在门口,门前不断有穿着军服的人影进出,所有人皆是神色匆匆
虽然门前不断有人进出,但奇怪的是院落内外却并没有什么喧哗之音,反而是极为安静,一股沉凝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刘恒三人等在门前一侧,三人身后的两个护卫,一个等在一旁看守着三人,另一个则是上前与门前之人交涉
原本一直神态自然的刘恒,到了此处脸上终于是闪过一丝畏惧
他抬头看了看院落上方挂着的牌匾,只见那院落门顶上明目张胆挂着一方黑漆金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南镇抚司
刘恒心中闪过一丝惶恐,但还没等他细想,那上前交涉的壮汉就已经回来,带着刘恒一家进了院门
进了院门以后,刘恒三人更是被两个护卫分开
那妇女眼见要与自家夫君分开,脸上的惶恐之色终于掩盖不住,但入得此处,哪还由得他们
刘恒只来得及拍了拍妇人的手背,妇人与孩童便被一旁的大汉径直领走
刘恒眼底闪过一丝愤怒,瞪视着身侧押送他们一家的壮汉,但那壮汉脸上却是毫无反应,直接押着刘恒向府内走去
二人过了几个院落,路上的行人终于是逐渐少了起来,很快刘恒便被壮汉领进入了一间清幽的小院中
大汉进入书房片刻,便再次推出而出,吩咐了一句令刘恒进去,而后这一直押送着刘恒三人的大汉竟就这样径直离去
刘恒看了看前方虚掩的房门,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这才一咬牙,推门走入房内
刘恒一进书房,便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后,处理着桌上公文
只是刘恒看到桌后这男子身上的服饰,脸上神色更是慌乱,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男子身上的飞鱼服
刚才一路进来,那么多人可没有一个敢穿飞鱼服的,全都只是一身朱红军服
而眼前这年轻男子却是身穿飞鱼服,显然是锦衣卫里的大人物
自己如今落到了这样人物的手里,那真是生死皆操之于人手了
“草民刘恒,见过都督”
刘恒躬身一拜到底,脸上带着一丝谄媚,恭声开口
但上方的年轻男子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头也没抬,继续旁若无人的批复着桌上公文
刘恒躬身下拜,却久久没有听到上方回话,但他也不敢再说,只得一直维持着低头下拜的姿势
这个姿势极为别扭,只是短短一会,刘恒额头上就已经布满了汗水,但他却丝毫不敢动作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刘恒额头汗水滴落,已经洇湿了地面地毯,身形也隐隐有些摇摇欲坠,上方这才终于传来一道声音
“起来吧”
刘恒这才长松一口气,站直身子,但却是依旧低着头站在一边,不敢去看桌后那年轻男子
“你就是刘恒?”
李承志放下毛笔,打量着桌后低头站立,神色苍白的刘恒,轻声开口
“是,草民是刘恒”
“不知大人召小民前来是有何事,大人有事请尽管吩咐,只要小民能做到的,定然无有不从”
“此外小人家中还有一些浮财藏于屋后,只要大人开口,小人立时便取来献给大人”
刘恒看了一眼上方年轻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谄媚笑容,恭声开口道
“无物不可摹,无物不可仿?”
桌后的锦衣男子却是没管刘恒口中的浮财,反而是问了句不可边际的话语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皆是江湖上的同道抬爱,当不得真”
刘恒听得此言,脸上神色却是瞬间一变,而后脸上又是带起谄媚笑容,身子却是越发弯了下来,小心翼翼看着桌后的年轻男子
“那你最好希望他们说的是真的”
上方的锦衣男子扫视了一眼下方的刘恒,脸上神色忽然冰冷起来
刘恒听得男子冰冷的声音,心中顿时一沉,脸上神色数度变化,片刻之后,刘恒脸上的谄媚之色终于是尽皆消散,直起身子看着桌后的李承志,拱手开口
“大人有什么事便请吩咐吧,小人定然尊令照办,只是江湖规矩祸不及妻儿,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办完事后,请大人放过小人家眷”
刘恒声音依旧恭敬,但脸上神色却是恢复了平静,直视着桌后的锦衣男子
“江湖规矩?入了本抚的衙门,就是尚书侍郎也任由本督宰割,等城狐社鼠,有一个算一个,皆当绞杀殆尽”
“本督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一个阴沟里的老鼠,也配和本督谈规矩”
桌后的男子目光骤然盯向下方的刘恒,轻声开口,脸上神情冷酷
那年轻的锦衣都督明明依旧还是坐在座位之上,但刘恒却是忽然感觉到似乎有千钧之重,向着自己压来,一股森冷的压力迎头罩下,让他只想跪地求饶
刘恒到得此时,脸上神色终于是彻底慌乱起来,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他本是肇庆城中一处制假团伙的书手,他们这一伙人专门以伪造前朝名人字画为生,伪造完成以后便各自设局,或是假装逃难的士子,或是伪装成老屋中偶然发现的前人旧藏,将赝品当成真品,贩卖给那些乡间那些附庸风雅的地主
只是随着他们的手艺越发精湛,做到最后竟连城中那些达官显贵也分辨不得真假,这也让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
乡间地主能有多少钱,最有钱的还是城中那些士绅文人,而且这些士绅当真是不把钱当钱看,城中做得一单比以前在乡间做十单赚的还多!
于是他们的团伙也不再满足于乡间厮混,从县城转移到肇庆府城之中
他们盘踞肇庆,造假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而且因为仿造的目标选的冷门,几年下来竟没有一笔买卖出过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