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朗很快也是发现了瞿式耜的试探,他瞥了下方的瞿式耜一眼,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丁魁楚已除,接下来便要全力应对清军,他也正好借此机会,统一朝中的认识
朱朗略一沉吟,脸上神色一正,便朗声开口
“自然是开赴粤省,清虏来势汹汹,正是聚兵应敌之时,朝廷大军岂可空置后方”
“孤知晓朝中如今对是战是守,议论不定,今日堂中皆是朝中重臣,孤正要对诸卿再次言明”
“祖宗披荆斩棘以有寸土,国虽大,但无一毫一厘之地可轻弃”
“清军今日来,朝廷可退入桂省,若明日清军又至桂省,朝廷又当如何”
“能战方能守,清军若来,朝中自当倾力一战,令那东虏知晓我中国并非无人,绝不容这些夷狄于我中土耀武扬威”
“东虏入关,涂炭生灵,那朝廷便当以兴师北伐,恢复中原为法统所在”
“不使我大明日月朗照诸方,如何可称大明”
“你等下去也当与百官说清楚,这一条是朝廷立朝根本,不容任何人多加置喙”,朱朗脸上神色坚定
“殿下圣明,我等谨记殿下教诲”
瞿式耜与陈子壮相视一眼,脸上俱是一松,紧接着皆是浮现出一丝喜色,殿下前些时日的表现果然是伪装
殿下还是那个英武的殿下!
如今丁魁楚已除,朝中所有军队皆握在殿下手中,殿下无论想做什么,朝中也很难有人可以阻止了,这种时候,殿下没理由再对他们另出虚言
群臣之中一些闽省之人神色微变,而粤省之人则是神色欣喜,但无论众人如何,此时监国殿下决定已下,又大义在身,已容不得他们后退多言,于是众臣只得随着瞿式耜等人躬身领命
“迁都之事既定,那便不得拖延,十日之内必须启程迁都”
“孤启程以后,令李明忠即刻率军入城镇守肇庆,若是发现有人作乱,直接就地处置,不必奏报”
“臣等遵旨”
众臣听得监国殿下杀气腾腾的话语,心中也是一跳,连忙应声
作乱,这时候谁还能在肇庆作乱,当然是丁魁楚那些逆党
朱朗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之所以急着迁都广州,除了是因为此事谋划已久,更是因为肇庆已经不适合再为中枢了
粤军虽已被收编,但丁魁楚经营肇庆日久,难保不会有什么心腹死士
只要他率领朝廷中枢离开肇庆,便可直接让李明忠率军入城镇压
到时候丁魁楚这些残党无论想做什么,他都可以让李明忠直接率军碾碎
今日书房小会一连定下数桩事情,发兵镇守边境,首辅离朝领军接管桂省,朝廷迁都广州
每一件都是牵连甚广的大事,但却在短短一日之内尽数定下
在除去丁魁楚后,只是第一次亲政临朝,众臣便感受到这位殿下的作风
此时诸事已定,众臣便匆匆离去,而随着朝会内容传开,朝中果然也是掀起一番波澜
但在内外数万大军的镇压之下,这些小小的惊哗,很快又如同水波一般被迅速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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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白绫
诏狱之中一片黑暗,过道墙壁上,每隔七八步便立着一个火把,在黑暗中散发着昏黄的火光
朱治涧一身绯红官袍,走入诏狱之中,哪怕他已经穿了数重衣袍,但在踏入诏狱的瞬间,一股阴寒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浑身一颤
朱治涧紧了紧身上官袍,而后便在诏狱缇骑的带领下,向着诏狱深处走去
朱治涧等人一直走到诏狱尽头,才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丁魁楚坐在木床上,脸上神色恍惚,火光蔓延过来,让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丁魁楚向着牢房外看去,待见得一身红袍的朱治涧,他眼中却是骤然闪过一道亮光
他一下从床边起身,走到牢房门边,紧紧握着牢房木栏
“予晦,如何,可是朝廷查清楚了”
“什么谋逆,老夫乃是堂堂首辅,怎么可能会去谋逆,定是有人要陷害老夫,老夫出去以后,定要弹劾瞿式耜那群奸贼”
朱治涧看着神色惊喜的丁魁楚,眼中神色复杂
牢房之中,丁魁楚满眼血丝,神色憔悴,灰白色的头发如同干草般一片散乱,哪里还有当朝首辅的样子
“丁阁老,我便再称你一句丁阁老吧”
“你虽是身据拥立大功,但殿下亦是待你不薄,首辅之位,兵户两部,尽皆交托,为何竟还要做这谋逆之事啊”,朱治涧声音低沉
丁魁楚闻言,脸上先是一愣,而后忽然勃然大怒
“一派胡言,老夫何曾做过什么谋逆之事,这分明是瞿式耜那些奸贼在陷害与我,定是瞿式耜那老贼勾结了李承志等人,在陷害老夫”
“我等共事数年,别人不信我,予晦还不信我吗,老夫怎么可能去谋什么逆”
丁魁楚脸色赤红,他脸上神色愤怒,但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惊恐
“我知你,我怎敢知你”
朱治涧沉默半晌,脸上神色忽然变得一片冷漠
这丁魁楚自己作乱,害的自己前程尽毁,如果不是自己尽力争取到这处置丁魁楚的机会,恐怕自己也早就和其他人一样,身处诏狱待死了
如今虽然自己还是穿着绯袍,还是户部侍郎,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朝中为了让他这个丁魁楚心腹亲手处置了这丁魁楚,让天下众人看到,这谋反的逆贼众叛亲离的下场罢了
等处置完丁魁楚,自己这个侍郎恐怕也就当到头了,一个逆党心腹,怎么可能还能继续做中枢侍郎
只是他如今已不敢再多做奢望了,看着原先督府一系之人抄家的抄家,杀头的杀头,流放琼州的流放琼州,自己还能安然退出朝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但不该是这样的,他刚刚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就已经是一部侍郎,如果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再过几年就是入阁辅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现在一切都毁了,官位,爵禄,声名,一切都毁了
而原因,就是眼前这逆贼狂心大发,竟想谋反作乱,再立什么唐王!
“予晦兄,你这是何意”
丁魁楚见着神色冰冷的朱治涧,也是开始感觉到不妙,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恐,干着嗓子连连问道
“何意,你这逆贼欲图谋反作乱,拥立唐王,如今罪证确凿,本官今日正是来送你上路的”,朱治涧脸上神色阴冷
“不可能,什么唐王,我根本不知道,这什么唐王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去拥立什么唐王”
“予晦兄,你要信我,此事绝对是有人……”
丁魁楚脸上神色惶恐,连连开口,但只是说到一半,就被朱治涧打断
“陷害你?”
“唐王渡海前来广州之事,满朝大臣无一人知晓,只在王坤与你等的密谋书信中所见”
“我二十七日受朝中指派前往广州,但未想我出发之时,那逆王就已经抵达广州,这人是我亲手提回朝中,难道这还有假不成”
朱治涧脸上神色愤怒,死死盯着牢房内的丁魁楚
“那唐王福州城破后逃亡广州,之前十几日尽皆飘在海上,与陆地音信断绝,除了你这早有预谋的逆贼,还有谁知这逆王即将抵达广州”
“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狡辩”
朱治涧脸上面容扭曲,低声吼道
“不可能”
丁魁楚听得朱治涧言语,脸上神色呆滞
他从知道锦衣府那一套所谓的勾连唐王的说法,便一直惊怒交加,这是赤裸裸的构陷,他何曾想过拥立什么唐王
桂监国殿下都捏在自己手上,他又何必再去找什么唐王,就是桂监国控制不住,他不能去投清廷吗,何必再守着朱家这艘即将倾覆的破船
所以他心中一直很有信心,作乱这种事情,没有切实的证据,他们根本不可能就这样处置他
他可是当朝首辅,不说瞿式耜监国殿下是什么心思,就连朝中众臣也不会同意瞿式耜和桂监国如此乱来
下方众臣见着只是几封书信,就擅杀朝中首辅,他们会怎么想,到时候必然是人人自危
他进入诏狱后思索此事,也已经想清楚此事的由来,定是那瞿式耜等人欲图顽抗清军,这才想出此毒计,构陷他谋反
他们肯定也知道此事无法扳倒他,但只要他此时不在朝中,那他们就可以逼迫朝中定下死守粤省的计划
但也正是想清楚了这些,他也愈发确定他们不敢动自己
那两万粤军可都是他的人马!
若是杀了他,粤军定会惊哗起来,没了这两万粤军,他们拿什么抵抗清军
所以这几日他虽然惶恐,但心中却仍能安住心神,但此时他听得朱治涧竟真的在广州,找到了唐王这个谋反人证,他心中却顿时变得一片绝望
朱治涧看着一脸绝望的丁魁楚,也是冷笑出声
“知道怕了?”
“早知如此,你这逆贼又何必当初”
朱治涧恨声说道
“不,不是我,我真不知道这唐王是怎么回事啊,老夫是冤枉的,冤枉的啊”,丁魁楚大声喊道
只是朱治涧此时却已经不再理他,看着不断大喊的丁魁楚,冷声开口
“丁魁楚你罪犯十恶,本当凌迟处死,但殿下顾念旧情,决定赐你白绫自尽,全你体面,你谢恩吧”
丁魁楚听得朱治涧言语,嘴中声音顿时一滞,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的朱治涧,而后眼中恐惧再也遮掩不住,大声喊道
“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如今清虏入侵,我麾下有两万粤军,若是杀我,粤军必乱,朝廷不能杀我”
丁魁楚似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了,眼中忽然生出一种光彩,紧紧盯着门外的朱治涧
“我还有用,我还有用”
“予晦,你和殿下说,我愿意配合殿下整军,将粤军交给殿下,只有我亲自出面,朝廷才能平稳的接手粤军”
“从今以后我必对殿下马首是瞻,予晦你和殿下说,只要放我一马,我可以辞官,我还有浮财可以报效朝廷”
丁魁楚手掌紧紧抓着木栏,死死盯着门外的朱治涧
门外的朱治涧却是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死到临头,你这逆贼竟还不知悔改,还想要挟朝廷!”
“既是如此,本官便让你死个明白”
“粤军一众将官皆是忠心朝廷,五日前粤军众将已经配合殿下整编,全数归入龙骧武骧两营,如今外面已经没有什么粤军了”,朱治涧脸上神情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