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答应,他恐怕连这门都出不了,哪还有他选择的余地
宗贼便宗贼吧,好歹是保住了性命,还得了这大宗正的职位呢
那些宗室不好过,但他这宗正可不一定就不好过,朱聿想到此处,眼中也是闪过一丝亮光
“嗯,既是如此,宗正就先下去休息吧”
朱朗见唐王应下此事,于是便轻轻挥了挥手,令其退下
朱聿见得监国殿下终于肯放他离去,心中也是骤然一松,对着上方躬身一拜,便退出了房门
朱朗看着唐王身影消失在门口处,眼中也是闪过思索神色
随着他在粤省立足,未来必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宗室投奔过来,朱家繁衍二百多年,宗室人数恐怕都足以编成一个军了
如今朝廷手中仅剩数省,这些宗室再想享受以前的待遇,那是根本不用再想
先前朱家藩王能动辄受封几万亩王田,那是因为永乐靖难以后为了完成削藩,这才以大量的王田做为补偿,从各家藩王手中收回兵权
永乐之时刚刚收权,各方人心未定,自不可再改宗室待遇
但永乐以后,这些宗室待遇就变成了国朝旧制,因延相传,谁也没法再改动
哪个皇帝想改,便立时要被一众宗室群起围攻,甚至扣上一顶有违祖制的帽子
朱家藩王的待遇本就只是特殊时期的特殊情况,但随着一代代的宗室延传,竟变成不可改动的成例
而朱家宗室又繁衍日多,最后才出现了这么一个尾大不掉的局面
如今朱朗连养军的钱都要靠抄家筹集,哪还有多余的银两给这些宗室挥霍
日后这朱家藩王的待遇肯定是要大改的,但这事情好做却是不好听,他堂堂亲孝友爱的桂监国殿下,怎么会苛待宗室呢
他把唐王放到宗正的位置上,就是要让他去做这些事情
以后只要涉及宗室改革,就全让这唐王先行上奏,他再迅速通过,这样他便不用承担这个骂名,至少不用一个人承担这些骂名
都是宗室里有奸臣,不对,有忠臣啊
他只是从善如流,通过了大宗正的奏疏罢了,一切都是宗正提出来的,和他仁善友爱的桂监国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于唐王会不会不配合行动,那根本由不得那唐王来决定
他为什么把唐王放到宗正的位置上,还不是因为他有把柄落在朱朗手上,当真以为他是隆武帝之弟,地位尊崇,才让他做的大宗正啊
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这唐王不要说做什么大宗正了,能不能留下性命都是两说了
唐王府那两个侍卫还押在锦衣府中呢,只要他想,这唐王随时都可以再次变成谋逆乱王
一旦被定成谋逆,这可不是杀一个唐王就能了事的,整个唐王府恐怕都要鸡犬不留
一边是削减与自己不相干的宗室的待遇,自己还能在朝廷中捞个贤王的名声,一边是自己全家老少的性命,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刚才一番接触,朱朗也隐隐了解了这唐王的性子,他可不信那唐王当真是个舍己为人的圣人
朱朗想到此处,也是放下心来,他拿起桌上邓铭武递上来的押解唐王的奏报,一番查看,这才在末尾处发现了那福州城守备林察的名字
朱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神色,福州既已陷落,那郑芝龙也定是降清了
如今闽省情报不明,这林察乃是福州守将,正好招来问问如今闽省的情况
郑芝龙虽然已经降清,但清军要平定闽省应该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尽早弄清楚闽省情况,他才好早作准备
朱朗想到此处,也是不再犹豫,对着门外吩咐一声,让人去将林察带来
第102章 平国
督府书房,身着龙袍的青年坐于桌后,而下方则是一个身形魁梧,手上戴着铁链的中年男子
林察看着桌后神色平静的监国殿下,脸上原本一片死寂的神情,却是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初被押入肇庆,自是惊惧不已
但自他被押入诏狱后,却根本就没人再去管他,审问,拷打,这些他一路上想象的酷刑根本没有
这些时日整个锦衣府不是忙着处理逆党官员,就是忙着抄家,因为人手不足,甚至紧急从军中又选了一批军士,充入锦衣府中,这才勉强维持了锦衣府的运转
锦衣卫最近处理的人里,最低也是七品朝官,过手的银子更是以十万两计
福州守备,还是一个武人,谁有心思去管这种小虾米
只是锦衣卫这种冷淡的态度非但没让林察放松,反而却让林察愈加绝望
他不知道那唐王到底是不是真的谋逆,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是无辜的
他一个福州守备,若不是清军攻入闽省,他恐怕连唐王的门都摸不上,怎么可能和那唐王搞什么谋反
只是他这些理由都没用了,谋反这种案子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
锦衣卫如今对他的这种冷淡态度,并不是准备放了他,而是因为他这种层次,连审问的价值也没有
只要唐王那边一定罪,他最后的下场大概率就是被打成逆党同谋,被直接处死
但今日林察却是忽然被锦衣卫的人告知,监国殿下竟要见他,这让他心中的求生之念又是忍不住升腾起来
谁不怕死,若是不怕死,他又何必在清军临城前逃离福州城,
若是知道抵达广州以后会被以如此荒谬的罪名处死,那他宁愿死守福州城,也绝不会来粤省,这样他起码还能落个忠贞守国的名声
朱朗看着下方带着锁链,沉默不言的男子,轻声开口
“你是郑芝龙部将”
“是,末将早年投入郑家,跟随郑家于海上行商,归降朝廷以后,臣便在平国公麾下为将,归入闽省营兵之中”
“隆武朝时,得蒙朝廷恩赏,出任福州城门守备”
林察沉声开口,说完以后便沉默不语
林察脸上神色苍白起来,他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是熄灭大半
只是从监国殿下的一句话,他就知道殿下今日为什么要见自己了
殿下今日见自己,根本不是为了问什么谋逆的事情,如果殿下关心的是这个,那他还有几分活命的机会,因为他真是无辜的啊
但殿下开口便是郑芝龙,今日召他前来,显然是为了去问郑芝龙的情况
林察心中自嘲一笑,也是,自己一个小小守将,除了知道些闽省郑芝龙的情况,还有哪点值得监国殿下亲自召见
朱朗见着又是沉默不言的林察,冷笑一声
“行商?是在海上为盗吧”
林察闻言,脸上也没有什么惊色,郑家在定鼎隆武朝后,已经庞大到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地步
整个隆武朝时期,几乎半数朝臣都是郑家安插的人手,而军中更全是郑家的天下,说是郑家私军也不为过
郑家的情况也早就被摆在各方的案头,被人反复研究,桂监国殿下知道郑家的底细也并不奇怪
又或者说,现在大明朝廷就是知道郑芝龙如今依旧在海上走私为盗,朝廷又能怎样
隆武帝拿郑家没办法,这桂监国同样也拿郑家没办法,甚至这桂监国如果识趣,还要好声好气去拉拢郑家
除非朝廷不准备要闽省了,否则现在就是大明离不得郑家,而不是郑家离不得大明,这在隆武朝时就已经是朝中共识了
朱朗见着下方林察不说话,也不以为意,开口说道
“福州是怎么陷落的”
“十月十四日平国公忽然率军离开福州城,撤往安平,令末将及其余两名守备并一千余人留守福州”
“十月十六日,清军前锋骑军突现福州城外,福州城中大乱,士民争相出逃,末将眼看福州难守,便准备离去,哪知在路上遭遇了同样出逃的唐王”
“末将隆武朝时得朝廷恩赏,这才升任将官,末将思及那唐王乃是先帝亲弟,这才决定护持唐王逃往广州,以报朝廷恩德”
“末将当真是于福州城外才遭遇的唐王众人,唐王一行中亦多有宗室,他们亦能证明末将是在福州城外才偶遇唐王,末将当真不知那逆王竟有如此诡谋,此事当真与末将无关啊”
林察说着说着又是不由自主的为自己喊起冤来,他当初原本是欲逃往安平,继续投奔郑芝龙的,但半路却是遇到了唐王这一大群宗室
他弃城出逃,回到安平无论有什么理由,郑芝龙肯定也会对他严惩
于是在见着唐王这一众宗室时,他便起了心思,若他能护送如此多宗室逃离,以后无论是谁立朝,他都是大功一件
况且唐王又身份特殊,隆武帝已没,日后众臣就是继续拥立这唐王为帝也不是没有可能,若真是如此,他林察不就凭白得了个从龙之功了吗
而且此时清军又未至,路上根本没有多少危险,是以林察才决定护持这唐王前往广州
谁知道他们一行人刚到广州没两天,竟直接就被锦衣卫的人抓了个正着
林察这几日思及此事,也是不由心中愤愤,这唐王也当真是个蠢货,你既然准备谋反,又知道了粤省已经新立了一个监国,竟然还跑去府衙去要什么藩王俸银,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活该这唐王当不成皇帝!
林察说完以后目露期盼的看着上方监国殿下,但此时朱朗却是根本没去看下方的林察
朱朗眉头微皱,这郑芝龙当真是大方,福州可是闽省首府,为了投清,清军还未来,就让出了如此大城
你就是想要降清,那不是也该占住大城关要,让人有所忌惮,才好坐地起价吗
如今一股脑将大半个闽省都让给了清军,清军自己都把东西拿到手了,谁还会在乎郑芝龙
这郑芝龙还是海商出身,天底下哪有这样做生意的道理,真不知道这郑芝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朱朗沉默不语,房中的气氛也是一下凝重起来,林察看着上方神色阴沉的殿下,心中也是一惧,也不敢再出声为自己求情
他如今只求能说出一些有用的情报,让殿下放自己一命,如果此时再触怒殿下,那自己就绝无生路了
朱朗眉头紧皱,郑芝龙既连福州都让出来了,此时必然已经降清了
闽省全境沦陷,清军没了顾忌,恐怕很快就会进兵潮州,进攻粤省了
朱朗想到此处更是愈发烦躁,赣州那边要守,潮州这边又要守,这粤省怎么跟漏风一样,哪哪都不得安宁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林察,冷声开口道
“你说的那平国公是何人,郑芝龙既已降清,他为何没有跟着降清,他在郑芝龙麾下出任何职,手下有多少人马,此人行事如何,可是忠于朝廷的忠直之臣”
朱朗目光微闪,他记得郑家内部对降清一事也是分歧巨大的,否则郑成功后面不可能起得来
郑芝龙降清,郑家大部必然也是跟着降了,但郑家应该还有一部分人是不愿投降的,像这什么平国公应该就是这样
这人虽然弃守福州,但却没有直接跟着郑芝龙投降清军,而是领兵退走,显然心中对投降清廷一事有所犹豫
这些人都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他或许可以联络上这一批人,让这些人在闽省后方袭扰清军,拖慢清军进攻粤省的时间
不说多的,就是缓上两三个月的时间也好啊
下方的林察闻言却是愣了半晌,看着上方的监国殿下,脸上神色怪异,而后才开口说道
“平国公就是郑芝龙,殿下不知道吗”
林察脸上神色古怪,这殿下连郑家海盗起家都一清二楚,显然是对郑家有所研究
但怎么反而却不知道郑芝龙封爵就是平国公呢,这等朝廷名爵,不一向是朝中最为看重的吗
“你说什么!”
朱朗闻言却是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下方的林察,脸上神色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