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末,方瑛姗姗来迟。
以鸿基为中心,附近十余个城池,都被明军给占了,明军人数超过四万,商贾近万人,外加护卫等等,竟云集十万汉人。
而安南中枢一直都没有反应。
仿佛鸿基并没有被占领。
“方总督,该怎么收场啊?”夏埙苦笑。
方瑛两手一摊:“都是你搞出来的,本督哪知道怎么收场啊?”
夏埙想哭,送往中枢的奏报还没传回来呢。
他现在也没法收场了。
最大的问题是天气问题,进入五月,安南就进入雨季了,肯定没法运送了,保存也是个大问题。
转眼就五月了。
这天已经愈发不好了,尤其是海边,随时都有台风侵袭,粮食存放更加危险。
要么铤而走险,在五月之前把粮食装船,运送回国。
可海寇还在海上漂着呢。
他们急,海寇也急,就等谁先沉不住气。
要么就破罐子破摔,把安南北部给占了,和国内打通通道,也就运送回国了。
但说来说去,都得等雨季之后。
“哈哈哈!”
方瑛大笑:“夏大人莫要发愁,陛下看到你的奏报,一定会开心的。”
没错。
朱祁钰正在宫中,开怀大笑:“朕就说吧,夏埙是个能臣!”
朝臣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变化总比计划快。
三月份时候,是计划把安南买空。
四月份的时候,又计划买卖安南人口。
五月份,鸿基到手了,六千船的粮食停在鸿基,无法运回国。
“陛下,北方已经整军了,就等着军粮呢!”
耿九畴苦笑。
入朝鲜的一路,王越已经去了。
袭扰女真部的毛忠,也已经出兵了。
就等着攻伐兀良哈两路大军呢,重点是缺粮啊,皇帝答应的,用安南的粮食,征伐兀良哈,不必从民间征集粮食。
结果,五月了,粮食呢?
“朝中可有能调配的粮食?”朱祁钰也不知道夏埙的计划呀。
通信实在不方便。
他只能放权。
让夏埙随意施为,再令夏埙、边永、逯杲、廖庄等人相互配合,同时还要求方瑛配合。
所以就闹出这么一档子事。
既高兴,又无奈。
“陛下,户部可没粮食呀。”耿九畴立刻道。
姚夔苦笑:“陛下减免了今年各地的粮赋,中枢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陛下,您别看微臣,微臣也弄不到粮食。”白圭往后蹭。
“朕知道你弄不到,没让你弄呀。”
朱祁钰瞪了他一眼:“要不改攻伐为袭扰?”
“咱们也不要兀良哈的地,就打他一顿,这样也就节省粮食了。”
那您早说呀!
朝堂为了讨论出兀良哈的人选,费了多少口舌?
关键有的人还收礼了呢。
您这改了口风,我们收的礼怎么办啊?
“没有粮食,朕也没辙。”
“只能派轻骑袭扰,烧毁草原,掳掠人口等等。”
“尽可能的消耗兀良哈的实力。”
这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几乎每年大明都会做。
“安南之事,诸卿怎么看?”朱祁钰把话题拉回来。
姚夔率先开口:“陛下,五月就是安南的雨季,粮食估计是运不回来了。”
“根据夏埙奏报中所写,安南朝廷并未管鸿基,这就说明,安南朝廷混乱不堪,中枢管不到地方。”
“再结合边永奏报。”
“老臣估计呀,这安南新主怕是命不久矣了。”
姚夔和朱祁钰想的差不多。
暴君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姚卿,你是想借着安南朝局之乱,在安南做些文章?”朱祁钰看着交趾省地图。
大明的安南地图,还写着交趾。
交趾,永远是汉地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分割。
“陛下!”
姚夔忽然跪在地上:“老臣认为,趁机收取交趾北部!”
此言一出,养心殿里议论纷纷。
重臣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坚持挑起安南各国内乱,让其互相征伐,最后由大明摘取胜利果实。
另一派认为,安南政局混乱,干脆就推翻安南,收回交趾。
各有各的道理。
朱祁钰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若收回鸿基以北,那么河内就无险可守,安南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若直接强收安南,大明可以做到。
但是,广西尚未移民完成,还有云南这个大雷。
现在就收交趾,确实有些早了。
朱祁钰斟酌,扫视群臣:“耿九畴,你怎么看?”
“微臣以为不能收。”
“交趾对大明来说,仍是鸡肋。”
“广西、云南不靖,就算收了,也是个祸根。”
耿九畴认真道:“安南百姓不认是我汉人,只认自己为安南人。”
“和云广还不一样,土人也认为自己是天朝人。”
“大明隔着云广治理安南,终非一道。”
“不如先犁清云南,再收安南,重置交趾,全我大汉疆土!”
他同意,白圭就反对。
白圭认为,这是天赐良机,等着安南朝局震荡过去,安南又变得稳如泰山,到时候从分茅岭出兵,所耗甚大。
不止是损兵折将,还会损耗大量的粮食。
如今六千艘船的粮食停在安南。
不如用这笔粮食,攻打安南。
这样一来,省时省力省钱省粮,好处多多。
岳正、王复、马文升、余子俊等人也是各执一词。
“邢国公,您说呢?”朱祁钰看向于谦。
于谦吧嗒吧嗒嘴:“鸡肋呀!”
“若安南富裕,微臣认为是吞并的天赐良机。”
“问题安南贫困啊,鸟不拉屎的地方。”
“咱们占了这么多,宁夏、热河、吉林、汉州,还有原来的云贵广,又加个交趾,中枢压力太大了。”
“占下来也可以,为后世子孙拓张领土。”
“就怕咱们把地养熟了,安南百姓却造反,咱们大明多亏呀!”
于谦也陷入两难:“安南政局动荡,确实是吞并的良机,问题是吃了也没意思呀。”
朝臣议论个没头没尾。
朱祁钰也做不出决定来:“去把老太傅请来!”
还得让老臣做决定。
“邢国公说得对呀,朕也觉得安南是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朱祁钰道:“估计那黎宜民也是这样想的。”
“知道自己是鸡肋,所以不怕大明垂涎。”
“有时候自己特别差,也是一种保护色。”
“朕想图谋,都不忍下嘴。”
“可惜了,安南变化太快了,朕也措手不及呀。”
现在的朱祁钰,治政稳妥。
不再之前那样咋咋呼呼的,鲁莽行事。
如今的他,变得内敛,凡事三思而后行,多方征询意见,然后做出最优决定。
胡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