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也下了大雪,有结冰的河道,只能让漕丁破冰,方便御驾通行。
江苏从南直隶分离出来,但并未搭建权力架构,还是由南直隶管着,朱祁钰散出大量侍卫去民间看看。
江苏各府官员都被诏上龙船奏对。
于十一月二十七,船队进入长江,十一月三十,抵达南京城外。
南直隶所有官员,早上就恭候在此。
从宣宗皇帝之后,过去三十多年后,景泰帝终于巡幸南直隶。
凌晨三点半,朱祁钰下船上马,浩浩荡荡的銮驾,进入南京城,第一件事就是祭祖,去孝陵拜见太祖皇帝。
就如太宗皇帝,靖难胜利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哭陵。
朱祁钰走着太宗皇帝曾经走过的路,在祖庙前,跪在大殿内,看了眼太祖皇帝的画像。
“朕虽非您的亲儿孙。”
“但所有汉人,皆敬您为祖!”
“朕也视您为先祖,从未变过。”
朱祁钰呢喃自语:“太祖皇帝,朕处置了您的儿孙,但这是为了国祚延绵,为了大明兴隆强盛下去。”
“在您的陵前,朕也不认为朕做错了。”
“求太祖皇帝见谅!”
朱祁钰恭恭敬敬磕头,由心地磕头。
“朕向您保证,朕会让大明永远伟大下去,让日月所照之土,皆属大明!”
“孙臣拜叩太祖皇帝!”
一系列流程结束。
圣驾才进入南京紫禁城。
北京紫禁城,是完全复制的南京紫禁城。
一草一木,朱祁钰从没见过,却非常熟悉。
“奴婢见过皇爷!”
金忠在宫中恭候皇帝,见到皇帝,他扑倒在地上,泪如雨下。
朱祁钰扶起他来:“金忠,你在江西做的好,朕能大手大脚的花钱,多亏了你,大明能同时启动这么多项目,你居功至伟。”
“奴婢不敢居功,奴婢就想在您身边伺候,不想在外面提心吊胆的。”
金忠倒是说了几分真话。
在京中伺候,那可是位高权重,不像在地方,几次都险象迭生,差点就死了。
“朕知道,你在外面苦。”
“正因为你受苦了,朕这御座才坐得安稳。”
朱祁钰拍拍他的肩膀:“你的所有功劳,朕都看在眼里。”
“你是太监,但你的功劳,不比任何人小!”
“朕的心里都知道。”
金忠崩溃大哭,为皇帝效死,真的值得。
“朕住进南京,宫中、城中,朕都要靠你,还跟景泰八年一样,朕的命就攥在你金忠的手上。”
金忠忍俊不禁,想想当初多难啊。
“皇爷,只要奴婢活着,奴婢一定走在您前面!”金忠磕头。
“哈哈哈!”
朱祁钰把他扶起来:“朕和你的情谊,朕永远不会忘记。”
这时,有太监来禀报,朝臣已经在午门外候着了。
驾临南京,第一件事就是升朝。
“金忠,你执掌锦衣卫,随朕上朝!”
“奴婢遵旨!”金忠充满荣耀。
太监伺候皇帝更衣,乘坐大辂上朝。
坐在南京紫禁城奉天殿上。
今日参加朝会的,有胡、张凤、王、李震、杨信、欧信,还有带来的范广、郭登、毛胜、李瑾、何乔新等等,以及一些南直隶的官员。
“老太傅,身体可还好啊?”
“回陛下,南京气候宜人,甚是养人,老臣身体无碍。”胡避重就轻。
他心知肚明,皇帝对他在南京毫无作为而很不满意。
“张卿、王卿,好久不见啊。”朱祁钰笑了。
张凤和王瑟瑟发抖啊。
朱祁钰看向李震、杨信和欧信:“都是朕的良将啊。”
“李震,你守住了南京,又敢深入虎穴,和倭寇水战,有胆有识,深得朕心。”
李震磕头谢恩。
“杨信,你在江西做的很好啊。”
“行军打仗是你的长项,朕在京师的时候,就说过故颖国公的衣钵,会由你传承,朕没看错你。”
“江西这个小小的水潭,装不下你这条蛟龙。”
“好好操练,以后大仗有你打的。”
杨信心中狂喜,磕头谢恩。
朱祁钰看向欧信。
欧信可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啊,本来他一直是皇帝的爱将,结果因为他纵兵行凶,被皇帝抽了一百鞭子。
“欧信,腿怎么样啊?”
欧信都懵了,皇帝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他的腿。
“臣、臣的腿已经好了!”欧信战战兢兢回答。
在战场上来去如风的欧信。
此刻御前奏对竟结结巴巴的。
“荡平两广,你是首功,本来以你的能力,应该封侯了。”
朱祁钰问:“可你提前自污,是担心朕没有容人之量?担心自己功高盖主吗?”
“臣、臣知错!”欧信是聪明人,皇帝这是帮他遮掩呢。
但也在警告他,这是最后一次,再敢放肆,任你是名将,朕也能不用你。
“别有这种想法,有功就赏,有过就罚,这是朕一以贯之的信条。”
朱祁钰道:“仗是打不完的,这次让陶成、夏埙赢了先,下次赢回来便是,在朕的麾下,永远有你打的仗。”
欧信真的惊恐啊。
皇帝真的是洞察人心。
他在南直隶总兵行凶,不就是不满皇帝把他放在南直隶,而没有去打贵州,或者南征交趾嘛。
结果,他换来的是一百鞭子。
别以为你手里攥着大军,皇帝就害怕你了,皇帝偏偏当着全军的面,把你扒光了抽你,你敢造反吗?
每一支军队,从建立之初,皇帝就在反复制衡。
皇帝制衡后,内阁、兵部又往里掺沙子,达成新的制衡。甚至,谁也不知道,军中有多少厂卫番子、军纪司暗探。
这就是皇帝放心,把兵权交给很多人的原因。
因为反不了的。
只要他朱祁钰不死,谁也翻不了天。
“尔等三人,在南直隶做得不错,皆有战功。”
朱祁钰道:“今日朕赐宴三军,三军皆歇息一日,城防交给郭登,郭登去整备城防。”
“臣遵旨!”
李震恐惧,皇帝为何不信任守备府呢?
郭登手上的兵力驳杂,有边军、京营、还有各地调来的军队,放在他一个人手上。
各军各自为战,打不了仗,却能让皇帝放心。
到了南京,要重新梳理一遍,完全掌控南京,皇帝才能放开手脚做事。
而范广,已经在整备南直隶京营了。
“把徐承宗、徐永宁带进来!”
两个国公,虽被下旨处死,但漫长的流程还没走完,两个人还活着呢。
皇帝入京,他们也被锦衣卫带出来。
进入奉天殿。
朱祁钰看着这两位国公爷,嗤笑两声:“你们两个倒是长寿,还活着呢?”
“臣等有罪!”两个国公,匍匐在地,泪如雨下。
“既知有罪,为何没有自裁啊?”
徐承宗和徐永宁浑身一震,本以为皇帝诏见,会有一丝希望呢,结果连希望都没有了。
“求陛下宽恕吾等家人。”
“宽恕他们,让他们再唆使倭寇,攻打南京城?来打朕吗?”
二徐目瞪口呆,那您诏我们干什么啊?羞辱一顿,再杀了?有必要吗?
“说说名单吧。”
朱祁钰直言不讳:“吐出一个人来,朕饶你们家中一个人的狗命,若说不出来,就统统去死吧!”
二徐第一次见到皇帝,印象中的皇帝,应该是温文尔雅的,谁知道,这是个太宗皇帝那样的蛮子皇帝啊!
“陈舞阳!”
朱祁钰叫出来:“这么久了,还没撬开他们的嘴?”
“朕要你何用?去,今晚朕就要看到名单,不问死活!”
“奴婢遵旨!”陈舞阳竟自称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