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震恐:“尚书大人,我没做错事啊?我在家里安分守己,什么都没做啊!”
俞士悦停下脚步,歪头看了他一眼:“可有人把你供出来了,究竟是何事,你心里该有数吧。”
“我没数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杨俊被带入大理寺监狱,直接就尿了。
“光合赌档,是你开的吗?”俞士悦开门见山问。
杨俊吓得一哆嗦:“我立刻将所得的赌钱,都交给内帑,我知错了!”
“回答,是,还是不是?”俞士悦在皇帝面前没面子,但在下面,还是很有威严的。
“是。”
“侯棠可认识?”俞士悦问。
杨俊摇头,不认识呀。
“坊间的传言,可曾听过呀?”俞士悦幽幽问。
猛地,杨俊脸色急变,这件事是鬼门关啊,谁陷进去都得死!
“冤枉,冤枉啊!”
杨俊想爬过来,但被两个皂吏用木杖架着,不许他动:“俞大人,您和家父都是熟人,您该知道我呀,我胆小如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哪里敢做这种大事啊!”
“可是,根据刘纪交代,侯棠是在你的赌档里,欠下一大笔银子的。”
杨俊哭着说:“那点小事,我哪知道啊?您让人抓管事的呀!”
“派去了,但人跑了。”
这不锅从天上来吗?
杨俊也就梦里英雄英雄,在现实里,狗熊都不是,最多是一条狗,还是条哈巴狗。
“这是有人坑我,有人坑我啊。”
俞士悦却幽幽问:“杨能,你还记得吗?”
猛地,杨俊不吭声了。
杨能下注倭郡王,参与过夺门之变啊!
杨能的死,是皇帝法外开恩,看在先父杨洪的功劳上,才放过他杨家一马。
“我、我是陛下的死忠啊。”杨俊哭泣道。
俞士悦都乐了:“你杨俊在家里骂了多少次陛下,不说宫中,连本官这个刑部尚书都知道。”
杨俊直接傻了,他家就是个筛子。
“可、可我儿子、我弟弟都在为陛下效命啊,杨信更是掌控虎豹军,在南京拱卫陛下呢!”杨俊真的怕了。
一旦涉及皇位之争,皇帝会直接挥动屠刀,不问缘由的。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你杨俊可闲置在家呀,而且被夺了爵位。”
“你心中的怨怼,整个京师的人都知道。”
俞士悦阴恻恻道。
“污蔑,污蔑!这是污蔑啊!”杨俊真想把自己的嘴缝上,这张臭嘴又惹事了!
“说吧,是什么人让你收买侯棠的?”俞士悦问。
“没有啊,没有人啊!”
杨俊崩溃大哭。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俞士悦让人动刑。
很快,杨俊就被折磨废了。
他忽然发现,闲置在家也挺好的,这在监狱里,受这酷刑才是真疼啊。
只要他能出去,他立刻把舌头割了,这辈子都不说话了。
“冤枉啊!”杨俊哭嚎不停。
俞士悦却压低声音道:“说出来吧,少受点罪,陛下会开恩,赐你个全尸,起码不会动你爹的荣耀。”
“若再拖下去,你爹的坟茔都保不住了。”
杨俊哭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什么啊?”
“死鸭子嘴硬,继续招呼他。”
俞士悦转头就走。
刘纪,背后是西宁侯府。
虽然西宁侯府,位高权重,又都是皇帝的心腹。
既然在杨俊身上打不开突破口,就去西宁侯府试试水深浅。
宋杰、宋伟不在,执掌西宁侯府门楣的是宋诚。
见到俞士悦拜访,宋诚以礼相待。
然而,俞士悦却问他:“刘纪和你西宁侯府有何关系?”
“哪个刘纪?”宋诚并不知晓。
“旗手卫指挥使刘纪,小侯爷不会不知道吧?”
俞士悦端着茶,抿嘴而笑:“那本官提醒提醒你,景泰八年,宋伟曾向陛下举荐过刘纪,而这刘纪从宫中侍卫,被打发去了旗手卫。”
“三年来,在旗手卫寸功未立,却荣升指挥使。”
“小侯爷,什么原因啊?”
宋诚少年稳重,极得皇帝看重。
他微微凝眉:“回尚书大人,这个刘纪,学生确实有印象。”
“此人并非寸功未立,而是在邢国公北击鞑靼时,负责转运粮草,立下些许战功。”
“他的升迁,在吏部皆有迹可循,并非我家偏私偏袒,请大人明察。”
“但此人并非我西宁侯府党羽。”
“盖因此人嗜赌,此等人上战场只会是劳累,我西宁侯府还看不上这类党羽。”
宋诚不卑不亢,前半句回答得有理有据,有半句则带着侯爵的骄傲。
“此人功劳如何,自有都察院和监察司来管,本官是刑部尚书,不管此事。”
俞士悦道:“但此人,却涉入汉宗案之中。”
“什么?”
宋诚猛地站起来,饶是他少年老成,但也知道此事之大,涉及到皇帝的正统性,他西宁侯府牵扯进去,就是几百口子被腰斩于市。
“纵然刘纪牵扯其中,我西宁侯府绝不敢牵连此事。”
“况且,我西宁侯府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涉及皇统之争。”
“从第一代西宁侯,传承至今,是我族祖训!”
这一点,俞士悦是相信的。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客气的来谈,早就派人抓去问话了。
“大人,此中必有误会。”
宋诚竭力思考:“当初举荐刘纪,是因为陛下要用人,所以家叔举荐刘纪、赵胜等人,为陛下所用。”
“当时家叔举荐的还有李瑾、陈韶等人。”
“家叔绝无私心。”
见宋诚竭力辩解,俞士悦发觉这个宋诚,是个人物啊。
怕是难以当成突破口,打开局面。
“大人,凡是需要我西宁侯府襄助之地,我宋诚绝无二话!”
宋诚对着南京紫禁城的方向跪下:“我宋诚,我西宁侯府,对陛下忠贞不二,绝无二心!”
“不管是谁,胆敢触犯皇家威严,皆是我西宁侯府之敌!”
聪明啊宋诚。
搬出陛下来压老夫?
俞士悦轻笑:“小侯爷,西宁侯府之忠心,本官心知肚明。”
“只是,此案涉及巨大,陛下闻听必然震怒。”
“陛下之怒,天下人莫有不怖。”
“老夫我也是被架在火上烤啊。”
俞士悦非常明白,为什么朝臣把他踢出来,因为他是皇帝眼中的废物。
若查不清,就让他俞士悦出来顶罪。
但也不想想,景泰朝官员竞争如此激烈,他俞士悦能屹立不倒,难道就没点才华吗?
“学生明白大人苦心。”宋诚松了口气。
只要俞士悦不盯着侯府咬,就有回旋的余地。
“那刘纪,是如何入了汝二叔宋伟的眼的?”俞士悦问。
宋伟因为戴罪,而且俞士悦年纪比较大,这样说不算失礼。
“此事学生知道的不多。”
宋诚认真思索:“此人乃家中三叔宋俊,举荐给二叔的。”
“你三叔不是在京中吗?快把他请来!”俞士悦急声道。
宋俊正在宫中当值。
宋诚立刻派人去请,等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宋俊才匆匆回来:“发生何事了?”
俞士悦询问才得知。
这个刘纪的兄弟,詹忠的妹妹长得貌美,詹忠将妹妹送给宋俊当妾室,所以宋俊就向宋伟举荐了刘纪四人。
宋诚目瞪口呆:“三叔,你这是要将家族拖入深渊啊!”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啊!”宋俊也傻了。
“就算没有此事,你诓骗陛下,也是死罪啊!”
宋俊却道:“詹忠、刘纪等几人,确实有能力,他们被打发去旗手卫,不也干上来了吗?说明我眼光没错。”
宋诚却知道,现在不是简在帝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