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商贾,互相看看,泪如雨下。
年老的还好点,年纪小的难受啊。
“若不想为本督效力,那便都拖出去吧。”宋伟叹了口气。
“不要啊宋大人,求求大人阉了我吧!”
有商贾哀求。
“我也愿意啊,愿意阉割啊!”
商贾争着抢着被阉,倒也是奇景。
陆汝靖还在犹豫,他想保留一样,要么保住身体,要么保住家财。
宋伟还在想,必须派兵卒跟着,不能让他们耍小心思,毁了制盐设备,务必保证食盐供应。
“大人,我知道哪里有盐!”
陆汝靖疯了:“广东有盐,只要大人不阉割小人,小人就能从广州弄出盐来。”
大明的盐产地还是很丰富的,有四川盐,有陕西盐,有湖广盐,也有广东的海盐。
但是,朝堂发的盐引,被两淮商人垄断,进而被扬州垄断。
各地的盐,要么在扬州转一圈,变成淮盐再卖,要么就得变成私盐,四处去卖。
四川自贡盐是例外,可以销售,但备受排挤。
毕竟自贡盐挡人家财路了。
“本督也知道广东有盐,可广东的盐去京师,也要走你扬州的路,你把自己家的盐扬了,广东的盐就没扬吗?”
宋伟早就调查出来了。
盐商,为了让全国断盐,把所有存盐都扬进水里了。
不止两淮盐,所有经过扬州的盐,都被扬了!
所以大明断盐。
陆汝靖咬了咬牙:“若小人拿出盐,进献给陛下,能否不被阉割!”
他想当男人,不想当太监。
“你家有私盐?”
所有商贾,全都怒视陆汝靖。
“我家没有,但我知道粤盐在扬州一条走私线路。”陆汝靖果然留了一手。
宋伟忽然想到,那些被扬进水里的盐,是不是也能打捞呢?
“不能了,算算日子,早就进海了……”
“抓紧阉割!”
宋伟眸光渐厉:“然后把家人全都押过来,你们回去组织灶户、盐丁,立刻恢复供盐!”
“谁敢破坏制盐设备,一概九族处死!”
先挑扬州本地人先抄家,再去各地抄,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们留。
哭天喊地的声音,震耳欲聋。
至于陆汝靖会不会被阉,宋伟思考很久,把他排在最后一个……
一封奏报,送入南京。
“宋伟是真会玩,宫中要多一百多太监了。”
朱祁钰忍俊不禁。
这办法是真绝。
把人变成太监,然后控制他的家人,来控制盐商,恢复生产。
哪怕太监想造反,他们都被担架抬着呢,有心无力,再说了,谁会跟一个太监打天下呢。
宋伟还控制所有盐商的家人,让他们不敢造次。
盐政,已经打开了局面。
宋伟这第一把火烧的不错。
“贺喜皇爷,马上就要有一百多个商贾,为您效力了。”冯孝觉得是好事。
先用这些太监皇商赚钱,再派太监跟着他们学,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太监经商,为皇家赚钱了。
“废物利用,恰到好处嘛。”
朱祁钰道:“让宋伟抄干净了,别让这些商贾给骗了。”
“再去把老太傅请来。”
这几天,胡过得很苦。
一直在纠结,在选择。
妖书案,仿佛并未在南京发生一般,没有人传妖书案,甚至报纸上,没有刊登一则妖书案的文章。
仿佛妖书案,自始至终就没存在过一般。
但是,皇帝的大军,却在整个应天府抄家。
朝野上下,视若不见。
没人敢为这些人发声,谁也摸不准皇帝的脉搏,因为皇帝一直在宫中,很久没有公开露面了。
而皇帝贪财成性,竟然没有言官乱喷,这是很奇怪的事。
大明的言官制度,就是让人开口说话,喷皇帝是家常便饭,朱祁钰都被喷得快吐血了。
胡入宫,看完宋伟的奏报,神情震怖。
宋伟如此戏谑,显然是皇帝授意的,将一百多个商贾阉割,又控制其家,强制恢复供盐。
在两淮是彻底打开局面了。
“两淮盐商,竟敢拿断盐来威胁朕。”
“这些商贾还算老实,肯自阉来自证清白。”
“其余的商贾,就没必要留了。”
“抄家灭族,籍没归公。”
“老太傅怎么看?”
朱祁钰笑容诡异。
胡心里有鬼,所以看皇帝总觉得皇帝在试探他,不禁苦笑:“陛下以强权弹压两淮盐商,可考虑过,日后该如何呢?”
“盐政,支撑着大明财政。”
“您杀了一批盐商,终究还要再用一批,如此反复,不过图财罢了。”
“何必多造杀孽?”
胡在试探皇帝要做什么。
“老太傅莫要试探朕,朕和您之间,亲密无间。”
“又有胡妃居中,您和帝王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有什么话就直说。”
朱祁钰笑道:“朕说过了,大明不靠盐政支撑财政了,盐价朕要打下来。”
“断盐一个来月,各家的存盐估计都没了吧?”
“都尝尝没盐吃的滋味。”
“百姓家人,把盐当成奢侈品,平时都舍不得吃。”
“景泰八年除夕,朕问尚食局,宫中酸菜为何这么少呢?”
“当时尚食局的太监告诉朕,食盐太贵了,哪怕是宫中,也要省着吃的。”
“因为盐贵,酸菜是奢侈品。”
“老太傅可知道,朕当时是什么心思吗?”
“一定要把盐价打下来,让天下人都能吃到平价盐。”
朱祁钰摆摆手,示意胡别劝:“朕清楚,盐政是大明的根基,朕也没说,彻底废除盐政。”
“只是粮食和盐,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啊。”
“朕觉得,该让百姓吃足,价格适当低一些。”
胡跪伏在地上:“陛下爱民,臣感同身受。”
“开中法,取自元朝。”
“太祖时,用盐引来支撑军政,才有了北伐之事。”
“而太宗皇帝时,大肆颁发盐引,五征漠北的钱财,多来自盐引。”
“这盐引,其实就相当于银行的贷款,寅吃卯粮。”
“永乐朝的欠账,到了正统朝才堪堪还清呀。”
原来,盐引的欠账,是永乐朝欠的呀。
“老臣以为,直接发行平价盐,反而会引起市场动荡。”
“不如先实行定价制,将盐矿、盐场全都承包出去,中枢负责定价,收税即可。”
胡没说,盐铁多么重要。
而是选择私有制。
他迈得步子比朱祁钰还大。
朱祁钰想的是,盐场官营,实行全国统一价。
但是,这里面会有弊端。
现在朱祁钰手中钱财宽裕,等某一天朱祁钰急需用钱的时候,就会拿盐政做文章了,开始调高售价,这是必然的。
胡是一步到位,断了盐价暴涨的可能性,起码不受中枢操控。
但是!
深层次原因,却是胡要制造新盐商出现。
他给胡两条路走,一条去帮扶江南士绅,扶持江南士绅;另一条路则是皇帝一条道走到黑。
结果,胡两条路都不选。
而是决定组建新的财阀,而这财阀,要听他胡的。
“老太傅不怕新盐商,难以控制吗?”朱祁钰也在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