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可以这样理解,陈友案是于谦炮制出来的?
争论不休。
于谦、周洪谟断定,陈友冒功,假占吐鲁番。
姚夔、耿九畴则认为当继续调查。
孙原贞轻轻咳嗽一声:“陛下刚离开京师几个月,京师就频发三案,诸君有何看法?”
“没有陛下坐镇,魑魅魍魉不断,只能请圣驾回銮。”耿九畴很会跪舔。
于谦最苦。
汉宗案、妖书案,两案对他而来。
周调查之后,大肆清洗他的党羽,朝中有十几个官员,被关押在大理寺诏狱。
而在南京的皇帝,并没有明确批示,厂卫也没有参与其中。
终于迎来了转机!
“年初时,两淮盐商试图断盐,来要挟陛下,如今盐商尽被诛杀,实行新盐政,全国还在乱着。”
陈文和稀泥:“我以为,现在当时中枢团结,共克难关的时候。”
“两淮盐政出问题,很多地方百姓吃不到盐。”
“即便陛下放开盐控,各地都在采盐,也难以立刻平息乱象。”
谁都知道,陈文是中立派。
没人听他的话。
这是倒于的最好时机。
孙原贞和姚夔不想放过。
“邢国公,您不觉得这陈友案,发生得很巧吗?”孙原贞忽然道。
姚夔、孙原贞是倒于坚决派。
耿九畴、王复等人是半中立,有好处就上,没好处就歇菜,也可能跳向于谦。
“耿尚书的意思是,我发动的陈友案?”
于谦嗤笑:“我一举一动,你们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家中有多少奴仆,你们难道不清楚?”
“陈友立功心切,想在死前立功封侯,所以冒功封爵,跟我于谦有什么关系?”
吵了一个时辰,也吵不出结果来。
于谦拍板:“不管是真是假,必须将陈友捉拿回京,绝不能让他继续领着大军。”
“可若是真的功劳呢?”孙原贞问他。
“孙尚书,你能保证陈友一定可信吗?如果他率领大军造反,后果你来负吗?”
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必须解除陈友的兵权,将陈友缉拿回京。
“可吐鲁番尚在打仗,而满速儿虎视眈眈,一旦朝廷换将,满速儿兵进吐鲁番,吐鲁番又丢了,那么此案是真是假呢?”
一直没说话的马文升,发表言论。
整个文华殿,随之一震。
没人说话。
难道就马文升一个聪明人吗?
没人在意陈友案是真是假,于谦在借机脱身,姚夔等人想把于谦锁死在妖书案里。
甚至,还有一层。
朝廷开疆拓土,皇帝在江南大杀四方,所有臣子脚下的阶级,已经开始摇晃了。
陈友案爆发。
周不得不停止缉拿于党,开始掉头调查陈友案。
于谦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
但在南京,范广就郁闷了。
他跪伏在地:“陛下,臣真的不知道那两个崽子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臣有罪,臣有罪!”
若陈友冒功,那么寇深、范、范炅、神英、陶瑾都有问题。
范广真没想到,党争的火,能烧到他的头上来。
“起来吧,朕是信你的。”
朱祁钰幽幽道:“陈友确实贪功,他年纪大了,想立功挣个侯爵,毕竟他后代不争气,可以理解。”
“但他若是敢假占吐鲁番,那就很愚蠢了,连到手的伯爵都保不住了。”
“范广,你说呢?”
噗通!
范广又吓得跪在地上:“陛下,臣不知道是真是假啊。”
“别害怕,朕没有疑你。”朱祁钰笑道。
别看范广负责拱卫南京,只要他不符合皇帝的心思,皇帝一道圣旨就能诛杀他。
而内宫的拱卫,是交给舒良的选锋营的。
外面还有各军,只要范广有任何异动,都会完蛋。
所以皇帝才睡得安稳。
范广真想立刻把两个王八蛋抓回来,一顿狂抽,抽死他俩,能不能别搀和这种事。
“陈友手上有多少人?”朱祁钰问冯孝。
“回皇爷,陈友手下的是甘肃军,甘肃军刚刚组建不久,由原甘肃都司人马,加上宁夏兵,收降的人,组建的甘肃兵,兵额是26372人。”
朱祁钰道:“才两万多人啊。”
“让他继续领兵。”
“不管是真是假,让他领兵继续打仗。”
“若是假的,就把假的变成真的,别让朕难做。”
皇帝在回护陈友。
仗必须要打,还要不断打胜仗,边关打胜仗,他这个皇帝也心中不慌,在江南随便施为。
可是。
第二天,北京的消息传来。
于谦下令,解除陈友的兵权,并将陈友押解回京,由寇深执掌甘肃军,继续征战。
“好个于谦啊!”
朱祁钰脸色急变,目光闪烁:“都出去!殿门关上!”
“这陈友案,一定是于谦炮制出来的!”
“他为了脱身,所以制造了陈友案。”
“陈友是真的吞下了吐鲁番,而陈友一走,满速儿势必反攻,吐鲁番再丢,甚至甘肃都有倾覆的风险。”
“好个于谦啊,竟如此见招拆招!”
“不顾大明安危,只想自己荣辱,何其自私!”
这陈友案,到现在都是模棱两可的,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有确凿的口供。
可以说,这案子一头雾水。
只有御史秦的一封举报信而已。
御史就是这个工作的,举报、检举很正常的。
方瑛出兵时候,朱祁钰一天能收到几十封举报信,方瑛任何违制的地方,都会被举报,甚至举报方瑛造反的信,他天天都能收到。
这是都察院的工作!
各军中设有御史,就是防备武将造反。
不止有御史,还有太监、厂卫,如今又多了军纪司、军吏司的人,这么多人监视,彼此互相监视,才让兵权牢牢攥在中枢手里。
可是,于谦主持的内阁,竟然凭借秦的一封举报信,就盖棺论定。
十分武断呀。
朝中诸臣,为什么同意了呢?
这是把火往朕头上烧来了?
“以前没发现,周洪谟竟是于谦的人!”
朱祁钰才看清。
估计朝臣也傻眼呢,他们盯着于谦,却没盯着于谦的党羽,给了于谦翻盘的机会。
“难道朝中就没个明白人吗?”
“不。”
“朕设的紧箍咒,未必是真的心向朕的。”
“他们是用于谦和朕来自相残杀,朕来限制于谦,同样的,于谦也来限制朕。”
“朕给于谦设的紧箍咒。”
“于谦,何尝不是给朕设的紧箍咒呢?”
朱祁钰把整件事串起来想,忽然通透了。
“还有一层!”
“就是朕在江南杀士绅,这些士绅炮制陈友案,助于谦脱困,让于谦反过来钳制朕。”
“陈友,不过是政治牺牲品罢了。”
“这江南士绅里面有高人啊,这个指点迷津的高人,会是你吗?老太傅!”
朱祁钰目光闪烁:“这些人,不顾前方战事艰苦,一心为了争权夺利,全都该杀!”
“快到你们了!”
陈友案,取自嘉靖朝的曾铣案
曾铣(1509~1548),字子重,浙江台州黄岩县(今黄岩区)人,父曾贾。12岁出口成章,父经商结识江都(今扬州)好友,托友携江都延师授课,落籍江都。始任福建长乐知县,升御史,继为山东巡抚,后任兵部侍郎,总督陕西榆林的定边、安边、靖边“三边”事务。守疆戎边,节节胜利之际,却遭奸臣严嵩陷害,含冤而死。后人将这个冤案编成戏曲《盘夫索夫》,成为名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