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赖不到别人。
孙太后哭声凄惨:“那些勾人的狐媚子,都该死!都该死!”
“统统殉葬!”朱祁钰没一分怜悯。
“不,不许殉葬,她们不配入皇家陵寝!”孙太后恨死那些昌妇了。
“依皇太后的,您下懿旨就行。”
这点小事,朱祁钰懒得管。
孙太后哭个不停。
吴太后本来想看笑话,却被宫中的太监请回去,不许她进乾清宫。
若她进来,把孙太后气出个好歹来,朱祁钰可就要背锅了,朱祁镇死了,这个时候孙太后还不能死。
恰逢此时,第二封奏疏送到乾清宫来。
朱祁钰扫视一眼,就丢在地上:“她们岂敢混淆皇家血脉?”
冯孝捡起来,递交给孙太后看。
孙太后差点晕厥过去,幸好常德扶着她,她又哭了起来:“镇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常德看到一角,朝臣怀疑南宫怀孕诸女的血统有问题。
在朱祁镇病重这段时间,竟有十六个妇人怀孕。
根本不可能的事。
这是把皇家当成昌门,谁都能进来享受这泼天富贵吗?
“皇帝,难道你要看着你兄长被凌辱吗?”孙太后气急。
朱祁钰寒着脸:“传旨,这十六个妇人,凌迟,夷三族!”
“南宫中,所有怀孕妇人,诛杀!”
“去年诞下的那一子,母子诛杀,夷三族!”
“南宫所有妇人,全部处死!立刻!”
可是,这样做,还不能让孙太后消解怒意:“皇帝,进献这些妇人的人呢?”
“这些妇人都是倭郡王自己找的!”
朱祁钰生气:“他天潢贵胄,怎么能对些昌吉这么感兴趣?”
“朕若在北京,一定抽他两个耳光,把他抽醒!”
“传旨!”
“天下青楼,给朕关闭!”
“谁敢开,夷三族!”
“再传旨,给这受孕的三十个妇人,是谁进献的,找出来,统统诛杀!”
冯孝吓到了,皇帝上次暴怒,是瘦马案。
如今,怕是又要波动天下。
他稍微抬起头,看见皇帝满脸凶光:“宗室诸王,对倭郡王不敬,每人抽二十鞭子!”
“所有给倭郡王进献妇人的宗王,全部降爵一级!停止发放宗禄,全部圈禁在家,等朕回京再行处置!”
“勒令刑部,给朕查清楚!”
孙太后也被皇帝的凶光吓到了。
再想想,皇帝竟在趁机削宗室权柄,似乎朱祁镇的死在帮他。
她逐渐恢复了理智。
“皇太后,朕必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朱祁钰胸口起伏:“南宫伺候的宫人,全部杖杀!主子都伺候不好,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那些给倭郡王寻觅伶伎的太监,统统凌迟!”
“南宫所有妇人,拉出来,杖毙!”
“有封号无子嗣的,统统殉葬!”
“有封号却有脏病的,勒令自尽,殉葬!”
冯孝咋舌,这怕是皇帝杀的第一拨人。
后面肯定还有。
似乎皇帝的目标是青楼、勾栏瓦舍,这些娱乐之地。
皇帝发怒的时候,第三道奏疏送到宫中,太监也不敢不送来,小心翼翼进来。
朱祁钰看完就把奏疏丢在地上:“一群废物!”
“朕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这点事也得来问朕,什么名臣,朕看是一群饭桶!”
冯孝又把奏疏捡起来,送到孙太后手里。
孙太后一看,顿时气顺了。
人已经死了,现在争的就是以什么礼节下葬,若是皇帝礼,是最好的。
可是,皇帝会答应吗?
关键此刻皇帝正在暴怒,看看下的这些圣旨,一道道如此严厉,在天下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此刻她敢厚着脸皮请求以皇帝礼下葬吗?
“皇帝,他毕竟做过皇帝的。”孙太后咬了咬牙,想给儿子做最后一件事。
朱祁钰却眯了她一眼,想屁吃呢!
若朱祁镇以皇帝礼节下葬,那么他的儿子就有皇帝的继承权,朕会给后世儿孙留个烂摊子?
常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一场政治交易。
孙太后想用调查权,来换朱祁镇一个皇帝礼节,可朱祁钰怕查吗?
乾清宫莫名沉闷。
过了半晌,朱祁钰缓缓开口:“皇太后。”
“若以皇帝礼下葬,该给他什么谥号呢?”
孙太后心里咯噔一下。
朱祁钰则幽幽道:“不思安乐曰刺,暴戾无亲曰刺;不悔前过曰戾;好变动民曰躁;好内远礼曰炀;名与实爽曰缪;彰义掩过曰坚,您说哪个好?”
孙太后脸色急变:“怎么全是恶谥?”
“朕给怎么给他上谥啊?”朱祁钰问她。
孙太后小声道:“给、给个平谥也可以的。”
“在国遭忧曰愍,是他遭忧啊,还是朕遭忧啊?”
朱祁钰道:“这是平谥,您觉得能用吗?”
配用吗?
很显然,皇帝是不打算以皇帝礼下葬朱祁镇的。
“他毕竟是做过十四年皇帝的,若以亲王礼下葬,怕是会让民间嘲笑天家无情。”孙太后讷讷道。
常德则给母后眼色,要皇帝谥号,是跟朱祁钰交恶,不如直接要倭国的封地,这才实打实的实惠。
皇位不可能回到朱祁镇这一支了。
再说了,朱祁镇死了,和她们血脉最近的是朱祁钰,而不是朱祁镇的儿子们。
“亲王监国,大明不是没有过的。”
“曾经的懿文太子,不也监国了吗?朕的祖父也监国过,襄王,也监国过的,倭郡王监国十四年,未尝不可,您说呢?”
孙太后是政治动物,朱祁镇的死,她确实会很伤心,但人死已成事实,她当然要谋求更多的好处。
比如现在,她把价钱提得很高,只要皇帝愿意跟她讨价还价,她就可以谋求更多利益。
朱祁钰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现在需要孙太后为他站台,帮他洗清清白,倭郡王是累死的,跟他朱祁钰没关系。
没有孙太后站台,怕是会有流言怀疑到他的头上,毕竟朱祁镇死了,受益最大的是他朱祁钰,何况这只是第一步棋。
再说了,今天赏了,朕明天就能收回来呀。
“那陛下许诺的分封倭国,可还算数?”孙太后问。
“朕金口玉言,何时违诺过?”
朱祁钰笑道:“那就以倭亲王之礼下葬,朕和阁部商量,给他平谥。”
“上谥,必须是上谥!”孙太后答应了倭王之礼,那就得谋求一个上谥。
若他是上谥,怎么配朕这朵红花呢?
别忘了,朱祁镇投降过啊,他是有过错的。
“既然是倭王,就葬去倭国吧。”朱祁钰更狠。
常德算见识到了,皇帝的演技是真好,她都分不清,方才皇帝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陛下是和我这个孤老婆子耍手段吗?”
孙太后要撒泼。
朱祁钰却道:“皇太后,您是朕的嫡母,即便倭王不在了,朕也会孝心奉养您的。”
这是威胁!
孙太后脸色微变,却冷哼一声:“我一个孤老婆子,活着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以前朱祁镇活着,她有顾忌。
现在她没顾忌了。
千万别忘了,她家不是普通人家,是皇家,皇帝有丝毫不孝之举,都会被百官弹劾。
一旦她不明不白的死了,皇帝就要背负弑母恶名!
这绝对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果然,朱祁钰叹了口气:“您何必说得这么绝呢?朕是您的儿子,若朕不孝,百年之后如何面对父皇啊?”
“朕知道,倭王的薨逝,让朕和您都心绪失衡。”
“不如您先回宫中安歇,让朕再考虑考虑,务必给您一个妥善的答案,请您要重视自己的身体。”
朱祁钰行礼。
孙太后现在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