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人石如忠,发现安徽定远石盐矿。
江南人郑元贽进献医书,并主持汇编印度医书、柬埔寨医书、安南医书、暹罗医书。
江南人吕礼,根据西夷数学书,编纂出几何原本。
江南人苑杲,提出火器革新之说。
一千多万有学问的人,为了留在家乡,爆发出恐怖的创造能力,发明创造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奖赏有功之士,皇帝总共赐下铜符510万枚,银符高达120万枚,把铜符、银符搞得不值钱了。
恰恰因为这些保命符,他们才不会被移走。
有很多人还因此走入仕途。
各行各业,都在飞快革新。
朱祁钰闲来无事,就会诏来几人,挨个问询。
皇帝感兴趣的,自然天下人效仿,献宝的人从地方跑到南京,绵延不绝。
还引起中枢的不满,担心民间玩物丧志。
朱祁钰下了圣旨,各行各业专精一门就是本事,做到极致,才能来京师献宝。
显然,直通朝堂的,不再只有科举一条路,工匠也能靠一技之长,直达天听。
皇帝是生生用刀,劈出一条工业革命之路。
大明第一座钟楼,于景泰十二年四月建成,每一个小时敲钟一次,百姓闻钟知时,更夫失业了。
进入五月,共建六座钟楼,覆盖整个南京城。
大明进入钟表时代。
各地都在修建钟楼,钟楼在民间火爆起来。
钦天监的景泰历,也正式编纂完成,明年开始,就要推行景泰历。
报纸上涌现出化学论、物理论、历法论、医道论、手术论等等,各派学说在江南萌生,彼此争锋,百家争鸣的时代又要来了。
民间思想不停碰撞,报纸上天天都是激烈的争吵,各国的文字,比如安南、真腊、暹罗、阿瓦、孟加拉、印度、大食、西班牙、葡萄牙、荷兰、意大利、新罗马、古埃及等国的文字,书籍在大明泛滥。
新思想产生萌芽,皇帝大肆推波助澜,鼓励民间争吵,还亲自下场说理不辨不明,真理源于实践。
都归功于皇帝的刀子。
一手刀子,一手移民,把江南士人逼疯了,管什么仁义礼智信呢,只要不被移走,让他们钻研什么都成。
各种新的工业品,各种新思想,各种新文字,在江南激烈碰撞。
好在,移民潮在景泰十二年四月彻底结束,江南移民宣告结束。
但战争已经挑起来了,民间的争论愈演愈烈。
有的东西付诸实践,产生了实际效用,有的则没有。
比如说,今年钦天监预测有旱灾,中枢就下令全国打井,防备旱灾。
鞍山铁厂赶制手压井,卖到民间去。
正常的井,效率低、要求高,力气小的打不上来水,而手压井,妇人也能轻松压水出来。
手压井得到权贵的喜欢,鞍山铁厂是半卖半送,在民间迅速普及。
大明风云变幻。
各样东西,目不暇接。
并没有随着移民潮结束,这股风气就结束。
皇帝鼓励他们发展下去,也让他们继续斗下去。
第一个斗,就是分家斗争。
让他们内部斗争,自己斗自己。
朱祁钰没直接下旨,强行分家,而是以重新分配土地为名,各家名下的土地,中枢不予收回,允许大族各房均分、财产均分。
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若皇帝收回土地,剩下的江南人纷纷造反;若皇帝来主持分地,中枢啥都得不到,还惹一身埋怨。
干脆,下旨让各家自己分,族内合理分配财产,以后该咋过还是咋过。
分完财产,还能过一起去?
都打破狗脑子了,还过个屁啊。
祥和的大家族,瞬间分崩离析,官府也不管,只要各家商量好,土地、商铺、庄子等物,直接给注册,颁发契书。
别看皇帝罚得狠,江南士绅几百年的家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丰厚得恐怖,照样过着好日子。
而百越的奴隶运进大明,买的最多的就是江南人。
佃户被分走了,难不成让地主老爷亲自去种地吗?
他们虽丢了财产,却得到了皇帝诏见,发明创造注册了专利,以后就是下蛋的宝鸡,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第二个斗,就是在报纸上斗法。
学说斗法,机械斗法,派系斗法。
大明进入极端的言论自由阶段,什么言论都可以发表,甚至已经萌生了推翻孔圣思想的邪说。
新政引发的新思想,和旧思想在斗。
经济派和守旧派在斗。
格物派和心学派在斗。
不止报纸上斗,学宫日日都在激烈的辩论,民间的社学也在辩论,堪称群魔乱舞。
皇帝不但不阻止,还在江南开了一千个学宫,请本地大儒授课,并允许各派学说来挑战。
第三个斗,扩大斗争的面。
从江南开始斗,斗到朝鲜去,斗到黑龙江去,斗到甘肃去,斗到新益州去,斗到天下每一个角落,这是地域上的斗争。
这场斗争,没有裁判,没有输赢。
不止是学术斗,武术也斗,运动也斗,厨子也斗,医者也斗,文学在斗,军队在斗,各行各业都开始斗,这是行业上的斗争。
遍地都在斗争,比谁更强。
这是一个思想大爆发的时代,这是一个全球各文化碰撞出火花的时代,是皇帝亲手推出来的一个时代。
就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未来在哪。
他只是希望,用这种极致宽松的社会、言论环境,逆转大明根深蒂固的小农思想,爆发资本主义萌芽,进行工业革命。
这场战争,他都不是裁判,他也只是选手。
胡入宫时,看见一群垂头丧气的士人。
看见他们带来的宝物,不由得一叹,大明这般重视工匠,未来会走到什么地步呢?
他在江南,对江南爆发的新思想,竟有几分避之不及的感觉,这种思想大潮着实浩浩荡荡,他这种老人,接受不了的。
报纸上满天飞,各种著作满天飞,一个爱书的人都应接不暇。
在感到恐惧的时候,也感到恐怖的活力。
这是皇帝注入天下的活力,他完全放开管制,甚至民间辱骂皇帝都是家常便饭,皇帝都不管。
思想能不爆发吗?
进入乾清宫,就看见皇帝生闷气呢。
心里咯噔一下,谁又得罪他了?
冯孝赶紧将捷报送到皇帝手中。
胡立刻明白皇帝生气在哪了。
“陛下,荡平播州不易,纵然小节有失,也在情理之中。”胡劝皇帝不必管。
朱祁钰哼了一声,懒得解释:“四川太大了,一个督抚都管不过来。”
胡凝眉:“陛下,四川确实大,但您看四川占据的地方,都是险要地势,一旦云贵有变,能立刻出兵。”
“若现在拆分四川,老臣担心乌斯和云南有变。”
大明的四川,有一部分乌斯,大部分云南,小部分贵州和湖北,地方特别大。
“朕不是想拆分成两个省,为时尚早。”
朱祁钰道:“之前把播州划入贵州了,贵州版图还小,朕想把镇雄府和乌撒府、乌蒙府三府之地,划入贵州。”
胡立刻反对:“陛下,您看这地势,镇雄三府,是云贵交界之地,划在四川里,就是用四川挟持此两地。”
“这是张掖之地,不能划走。”
他伸开手臂,动弹咯吱窝,就是这个地方。
“老臣觉得,不如再从雪山里划下来一部分,再从朵思划入一部分,成立一个省。”
胡够坏的,这是麓川联络乌斯的惩罚。
乌斯太广阔了,又都是山地,汉人不愿意上去生存,虽逃不出大明的手掌心,却没有流官管理,着实让人不爽。
朵思都司就别说了,如今已经听调不听宣了,就连大明在北方节节胜利,他们也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根本不搭理大明。
胡在成都府上一划,成都府以西,划入新省,以东则是四川。
“把雪山低海拔的地方,划入新省,治所还在成都,用成都挟制乌斯,乌斯就永远也乱不起来了。”
“再把朵思的崇山峻岭,也划入成都,日后朵思也翻不起风浪来。”
胡这招够绝。
把四川拆分两个省,把好东西放在盆地里,乌斯、朵思的精华地带,全都划入四川了,逼着外藩内附。
“就一个成都府怎么够的,把松潘卫、龙安府、潼川州、嘉定州、眉州、邛州、雅州、天全六州招讨司、黎州安抚司、四川行都司、东川府、马湖州、乌蒙府,乌撒府劈成三瓣,云南、四川、新省各占一角,建立四川省。”
“以西之地,保宁府、夔州府、顺庆府、重庆府、叙州府、镇雄府,再把永宁宣慰司放入泸州里,成立泸州府,就成立重庆省。”
其实,是把现代四川的版图,变成重庆省。
乌撒府劈开后,四川、重庆、贵州、云南四个省就都有共同的交界之地了。
乌撒府就能成为囤积重兵之地,协管四省重地。
胡抚须而笑,还是皇帝坏,四川省版图西移,这是要把乌斯和朵思的精华之地,一口吞进去啊。
然后趁势,上乌斯派设流官,管理乌斯。
“那四川的简称还是蜀,重庆简称是巴呢,还是渝呢。”朱祁钰坏笑。
“还是叫渝吧,巴地太久远了,其实四川再称蜀已经不恰当了,倒是可以用益,而益已经被用了,还是叫蜀吧。”
那就定下来,原四川拆分成两个省,四川和重庆,简称是蜀、渝。
“陛下,暂时还不急,等着四川彻底犁平之后,再行拆分,咱们还没做好吞并朵思都司的准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