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乌斯不是真心归附的,而是被韩雍吓怕了。”
“你们看到的奏疏,是假的。”
朱祁钰使个眼色,让冯孝把厂卫的监视情报送过来。
“你们真以为那些喇嘛是什么圣人?肯将万里河山拱手相让?”
“那是杀出来的!”
“为什么韩雍刚走,就有戍边军官叫苦连天呢?”
“为什么韩雍刚走,中枢就有人谏言要把韩雍调回去呢?”
“为什么韩雍刚走,乌斯的喇嘛就敢跟中枢讨价还价了呢?”
朱祁钰站起来:“因为韩雍杀得太狠了,把他们杀怕了。”
“所以他们改走其他路子,贿赂孙原贞,帮他们说话,孙原贞都快死了,却脸都不要了。”
兄弟四个惊诧地看着他们的爹。
“父皇,孙原贞不是您的心腹吗?这些年在兵部兢兢业业,而他儿子孙可法,都封了爵位了,怎么能这样?”朱见渝有点傻。
“是呀父皇,孙原贞缠绵病榻,儿臣看您忧心忡忡,他怎么能收喇嘛的钱,办坏大明的事呢?”朱见漭觉得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朱祁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他们,指了指太阳穴:“动动脑子。”
“这就是父皇的用人之道?只用才,不用德?”朱见淇十分震惊,原来这些老臣,也都是蝇营狗苟,一肚子坏水。
老而不死是为贼,哪有好对付的?
你们看到人畜无害,那是因为被驯服了。
“没错。”
“朕从不用人的德,也不用人的忠,朕只看人的才能。”
“哪怕是曹操、王莽,在朕手里,朕也敢用!”
朱祁钰道:“所以,孙原贞收了钱,帮他们说话,朕就当做不知道,因为朕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坏了君臣三十年的感情。”
“老四,你是想问,为什么要写一封假奏疏?”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说。”
“婆罗洲一年消失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朕只是下旨,杀绝吕宋而已,其他地方,你们看到朕下旨了吗?可你们去这些新地就会发现,遍地都是明人。”
“土人呢?你们猜猜去哪了?”
“有些话不要说,你们当皇帝后,君威不重,不要像朕一样口无遮拦,要少说多做,要么不做,做就做绝了。”
朱祁钰又说回来:“而乌斯不一样,中华江项目上马,仅靠奴隶是无法适应高原气候的,朕需要本地人为朕效力。”
“所以,有些东西不能说。”
“你们看韩雍人畜无害,可你们真要去乌斯和朵思,就会知道,韩雍是个魔头。”
“可这影响朕用他吗?”
“甚至韩雍那倔脾气,对中枢的话从来当放屁,他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朕申斥过他吗?”
“只要他能打赢战争,他就是正确,朕就算不爽,也得忍着。”
朱祁钰笑道:“让你们多读书,不是让你们照着书上的去做,几千年的书了,你照着做就是傻子。”
“而要明白书里的道理,借古喻今,人生道理从古至今都是不变的,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不变的,最重要的是,要汲取书里的智慧。”
“就说朕御极二十六年,你们问问冯孝,朕有一刻不看书吗?”
“你们只有比臣子读书读得多、见识足够广,才能压制他们,让他们不得不为你们卖命。”
“这就是御下之道。”
哪有那么多耍心眼的事,和训狗是一样的,就是看谁更强,人能把狗掀翻,压制狗,狗就把你当主人,若不能,你就是铲屎官。
“现在知道楚王的厉害了吧?”
“朕对楚王向来是不搭不理的,他十二岁才出阁读书,师父也只是随机挑的,教得也不上心。”
“可他在非洲,是怎么驾驭郭登的?”
“郭登那老小子,傻乎乎地给侄子卖力,却不知道他侄子压根就没把他当姑父看,而是当一头黄牛对待。”
“架不住郭登蠢呀,乐意为人卖命,这就是御下之道。”
朱祁钰笑道:“楚王在京时,朕就让你们和他好好学。”
“现在明白,朕为什么把他封去北非了吧?朕这些儿子里,只有他,能扛住欧罗巴诸国的攻伐,在北非立国。”
郭登登陆索马里后,就打服了本地人,种植粮食,并不断往上运人。
去年冬天,朱见深先走的,如今登陆索马里的已经有22万大军了,后续还在运人、运粮食。
但并不顺利,主要是疾病横生,很多人病死了。
朱见漭有点不服气:“父皇,儿子也能为大明挡住欧罗巴!”
“再过几年,你再看看楚王的本事。”
朱祁钰懒得犟嘴,那是一块生地啊,如今竟移过去22万人,朱见深从来没掌过军,却能在异国他乡,将这些人梳理得板板正正的,这不是本事吗?
朱祁钰自问他是做不到的。
人心难制,离开了大明,谁不想称王称霸?
凭什么天下就是你姓朱的?
但朱见深却能驾驭郭登,也能驾驭22万大军,说明什么?说明朱见深有帅才!
他在京师三十来年,从来没展露过。
问题是他跟谁学的呢?
难道是返祖了?像太祖、太宗?
“父皇,乌斯请愿的事,怎么批?”太子问。
“批十座,各大城市建一座,再从乌斯抽调一万喇嘛出来,再派来两千佛兵待用。”
提及佛兵,朱祁钰很满意:“这佛兵呀,真的厉害,比佛教的武僧要厉害,他们荤素不忌,提刀砍人是一把好手,武僧就忌讳颇多了,但都得用。”
“父皇是在抽丁?”太子问。
“常规操作了,就算朕不说,兵部也会加上这一条的。”
朱祁钰解释道:“抽丁,不能只消耗,也要给相应的赏赐,看看军中,苗彝瑶壮蒙有多少人封爵了?”
“这是好处,出来打仗,就得给人家好处,把人家当成一家人,好好处,人家才能把咱们当成一家人。”
“再令乌斯进献一个美人,做你的侧妃。”
朱祁钰转手就把太子卖了。
“爹呀,儿子不要行吗?”
朱见淇当然知道区美人的,宫中就有一个,还怀着身孕的,都不知道他爹是怎么下嘴的。
“嫌丑?你这审美也得改一改了,做天朝大皇帝,收万国美人入后宫,这才是当皇帝的乐趣。”
朱祁钰冷笑:“老四,你这么不安分,朕给你挑个蒙古姑娘吧,让她挥舞着马鞭,抽抽你。”
正吃瓜的老四,眼珠子一突,赶紧摇头:“我不要啊爹。”
一天轮着鞭子的牧羊女,谁受得了啊?生气就抽他,到时候他爹来乐子,指不定还告诉儿媳妇,使劲抽呢。
想想就直哆嗦。
“那你想要谁?”朱祁钰问他。
“维族的。”老四支支吾吾道。
这审美,绝了。
朱祁钰摸着下巴:“让蒙古和西域各进献一个,都给老四当侧妃。”
为了消除族群的差异,朱祁钰也是疯了。
他后宫里,各族美人都有,在辛勤工作下,都怀有身孕,等皇子成年后,就让他们回自己的老家转一圈,让各族看一看,皇帝说的华夏是一家,没有骗人。
太子也要这样做。
以后各地域美人都要进献一个,省着厚此薄彼。
但皇帝难啊,腰子累啊。
“爹,儿子想要苗族的。”太子是真受不了那些有膻臭味的姑娘。
“你没的选。”
朱祁钰道:“记着,只有皇室不停和他们联姻,民间才会将他们视为一族同胞。”
“而你的审美也得改一改,各族美人有不同的风情,你得懂得欣赏美,人人都有美的地方,得学会欣赏,你若只盯着一个人丑的地方,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们的娘,就一点缺点没有吗?”
四兄弟立刻低下头,这话若传到亲娘耳朵里,肯定给他们一顿狠收拾。
“皇帝就不过日子了?过日子过的是人,过的是个苦中作乐。”
朱祁钰淡淡道:“若皇帝贪图一味欢愉,那么这天下就管不好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当天晚上,唐皇后、谈妃、胡妃气汹汹而来。
“臣妾哪里让陛下苦了?”
唐皇后阴阳怪气道:“臣妾敢让您受一丁点苦吗?您是皇帝,臣妾不过一介老妇人,年老色衰了。”
“皇后,您抱怨这些干嘛,人家皇帝心里苦着呢,嫌咱们这几个老妖婆碍事,趁早死了,给年轻的让路。”
谈妃阴恻恻道:“咱们哪有小姑娘嘴甜呀?又会哄得陛下开心,又不会让陛下觉得苦。”
“臣妾早就说了不进宫,进宫侍奉您十八年,结果落得一个苦字,还跟孩子诉苦。”
胡妃怪异道:“您既然觉得苦,就赐臣妾一道白绫,臣妾直接去了,何必让您受苦呢!”
朱祁钰满脸绝望,这几个是更年期发作了吧?
动不动就跑到养心殿来发一顿牢骚。
他能说什么?皇帝也是人,也得过日子,当年他们争宠,差点把皇位弄崩了,他现在不也得当忘了吗?
过日子阴沉着脸,苦的是自己,后宫里遍地是怨妇,苦的还是他。
“看看,陛下这苦瓜脸,您还是赐臣妾一杯鸩酒,让臣妾去了算了。”唐皇后跪在地上。
谈妃和胡妃,第一次同心协力,全都跪在地上:“也赐臣妾一杯吧。”
“朕和儿子们玩笑,你们也当真啊?”朱祁钰头疼。
“看看您的苦瓜脸,臣妾就知道您是真的。”唐皇后句句扎肺管子。
朱祁钰挤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