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知道他尽职尽忠呢?”朱祁钰问。
朱见淇很无奈,这不您问的嘛,我能怎么回答?
“太子,你有事瞒着朕?”朱祁钰语气阴沉。
瞒着您的事太多了,您问哪一件?
朱见淇不敢皮,使劲磕头:“儿臣不敢有事瞒着陛下。”
“朕看你这太子是当够了。”
猛地,朱见淇浑身一僵,万分惊恐,使劲以头点地,一个字不敢说出来。
恐惧,无边的恐惧。
他爹只要活着,就能换太子。
关键是他的其他儿子太优秀了,老四朱见漭,在东欧打下那么大一片疆土,老二十朱见,占据咸海和里海之间,老三十一朱见漠在美洲风生水起。
大洋洲五王,做的都不错。
皇帝这些儿子中,特别差没有,太子朱见淇属于中等偏上的,比他优秀的起码有十个。
一旦皇帝动了易储的心思,藩王回国继位,不是没可能。
关键他爹狠啊。
若学太祖皇帝炮制大案,照样可以让藩王承嗣帝位。
朱见淇想到这里,就愈发恐惧。
他当了快四十年太子了,马上就要接班了,被换了?他多憋屈呀。
若是他爹忽然暴毙在养心殿……
他不敢想了。
连想都不敢想,这养心殿上下,都在皇帝掌握之中。
而且,他是有班底,但没有军权班底,所有掌军权的人,都是皇帝的心腹,别看项忠和他嘻嘻哈哈的。
但项忠从骨子里瞧不起他,当年就是这样的。
还有那个老而成精的李秉、王恕,这几个能征善战的,是坚决站在皇帝这边的。
更可怕的是,掌京营的是杨信,掌九门提督府的是郭登。
杨信不说。
郭登和他关系绝对不好,当年他常德姑姑活着的时候,就和他娘不对付,这些年,郭登从不私下见他,跟他毫无往来。
一旦皇帝出事,九门提督府他就管不住。
还有,禁卫,如今掌禁卫的勋贵,都是皇帝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不可能倒向他的。
更可怕的是,外藩。
大明有三十多个外藩,个个兵强马壮,一旦知道皇帝暴毙,会不会回京抢夺皇位?
边军也完全掌握在皇帝手里,像王越、李瑾、李震、陈韶等等人,都是皇帝的铁杆心腹。
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倒向他朱见淇的。
他朱见淇唯一有的,是仁爱美名,一旦扯上弑父的恶名,恐怕支持他的文臣,会立刻离他而去,哪怕最支持他的李东阳,也会立刻反他。
朱见淇忽然发现,自己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
皇帝只要一句话,就能剥夺他的一切。
“父皇,儿子不知道您为什么生气,儿子知错了!”朱见淇发动传统技能,哭,儿子跟爹哭,不丢人。
朱见淇一边哭一边磕头:“儿子哪里不让您满意,您就跟儿子说,儿子改!”
“爹呀,娘去世这么多年了,弟弟们都去继藩了,您膝下只有儿子和两个弟弟伺候您,儿子不孝,让您生气了,求您惩罚儿子吧!”
朱见淇很清楚,想保住太子之位,就得保住仁爱的美名。
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一旦这张底牌丢了,他什么都不是。
只要皇帝事出无因,就废不了他的太子之位。
想通此节后,他就开始哭。
(本章完)
第372章 朕是老了,不是提不动刀了
朱见淇心思千转,演技却不错。
“儿子侍奉父亲不恭敬,是儿子不孝;儿子为父亲处置朝政,处置不妥当,是儿子不贤;儿子身为长子,对弟弟妹妹的关爱不够,是儿子不恭。”
“儿子自知才能不如老四,才学不如老十九,军事不如老二十四、老三十一,比儿子优秀的皇子有很多。”
“求父皇,罢黜儿子的太子之位!”
“求父皇恩恕!”
朱见淇以退为进。
“你是跟朕撂挑子了?”朱祁钰脑回路,朱见淇跟不上。
跟老皇帝玩套路,太子还太嫩。
“儿子不敢撂挑子,但心中不满是真的。”
朱见淇也刚,指着自己的头发:“爹呀,您看看儿子的头发都白了,比您的还白!”
“儿子这些年,处置朝政,当了二十八年太子,秉政之后就是副皇帝!”
“您肯放权给儿子,儿子很欢喜,但儿子也是人啊,儿子真的累了,爹,儿子累了。”
“儿子今年四十四岁了,爹,儿子都当外公了,儿子真的累了。”
朱见淇坐在地上痛哭。
朱祁钰看了眼太子,太子胡子、头发花白,眼神还不好,随身携带着老花镜。
他慢慢站起来,蹲在地上,轻轻抚摸儿子的脸:“爹知道,你累,你苦。”
“但先祖创业之难,朕创盛世之难,你清楚吗?”
“有人想毁了朕的盛世,你能答应吗?”
朱祁钰话锋一转:“确实,你才能不如你几个弟弟,但你是长子,朕便立为太子,朕从未动摇过。”
“若连你都骗朕,这个天下,朕还能信谁?”
“告诉朕,你瞒着朕什么事?”朱祁钰轻轻地摸他的脸。
他声音很轻柔,却让朱见淇恐惧到了极致。
之前是假流泪,这回是真流泪。
他爹的手,刚摸过那张死人脸!又来摸他!
那会不会,下一个被欣赏的脑袋,是他?
朱见淇秉政十几年,对人心揣摩有几分火候,心里一直在想,皇帝因为什么事如此发怒,此刻算猜出来一点。
“爹,儿子确实有一件事瞒着您!”
朱见淇泪水狂飙:“但不是有意瞒您的,而是不想让您因为这事心烦,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啊!”
“说!”朱祁钰离他很近。
朱见淇立刻道:“贪污。”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在贪!”
“房地产、铁路,乃至正在推行的保险,都进了官员的口袋里!”
“大明财政看似光鲜亮丽!”
“其实没有钱!”
国库里不敢说一分钱没有,但肯定没有账上那么多,只要去查,估计什么也查不出来。
朱祁钰慢慢站起来,走回御座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泰四十七年!”朱见淇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关过来了。
“瞒了朕五年,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朱祁钰在笑:“朕以为亲手调教你,你不会被朝野上下欺骗,能做个明白皇帝。”
“结果是朕高估你了,你脑子里面都是屎,生来就是,这种蠢材顽物,是教不明白的。”
朱见淇如遭雷劈。
“朕这四十多年的心血算是白费了。”朱祁钰很失望。
身为太子。
连屁股在哪边都不明白,这样的人当皇帝,当傀儡去吧!
“爹……”朱见淇更加恐惧。
“朕没你这么蠢的儿子。”
朱祁钰看向汪直:“你也知道?”
噗通!
汪直跪在地上:“奴婢是听到点风言风语,具体情况如何并不知道啊!求皇爷饶命!”
“呵,真是给朕出个难题啊,觉得朕老了,提不动刀了?”
朱祁钰眯着眼睛:“去把郭登宣来。”
朱见淇立刻想到他爹要干什么,立刻爬过来,急声道:“爹呀,这些势力掺杂到了一起,上下其手,勋贵也有份,您、您要是硬来,儿子担心您……”
朱见淇不敢说下去了。
“担心台城宫变?”
朱祁钰嗤笑:“朕说你蠢,你是蠢到家了!朕不是梁武帝,也没人当得了侯景!”
“这是大明,朕的大明!”
朱见淇觉得皇帝低估了朝中势力。
您十几年不上朝,朝野上下势力野蛮式生长,而今连锦衣卫您都控制不了,您就能保证京营完全听命于您吗?
汪直去宣郭登。
郭登不在京中,而在京营驻地,一来一回乘火车入宫,也得需要两个小时。
这么长时间,消息肯定满天飞了。
汪直不是冯孝,冯孝的全部利益都和皇帝捆绑的,所以冯孝无比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