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对是池鱼,把板上钉钉的皇位给搞没了。
“死则死矣,哭什么!”
朱见淇训斥朱佑:“我被亲爹赐死,总好过当了亡国之君,惶惶溃逃更好?是不是啊陛下?”
“一个庶民,如何在养心殿里犬吠?掌嘴!”朱祁钰面露凶狠。
如果见识过年轻的他。
就会知道,千万别激将朱祁钰,刺激他,他会发疯,发疯的话会豁出一切的。
你说他不能秉政,他非要秉政给你看。
你说他不敢换太子,他非要换给你看!
朱见淇还要说话,啪的一声,太监的手直接甩在他的脸上。
“诸卿,谁可为大明太子?”朱祁钰懒得理他。
王鏊眼中神采奕奕:“老臣以为,皇二子、皇三子是孪生兄弟,不可承嗣大统,顺位继承的话,皇四子可为太子!”
“臣等也认为,皇四子商王可为太子!”
老二、老三是孪生子,注定当不了太子的。
东欧皇帝商王,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可是,商王会放弃东欧万里江山,回国当太子吗?
商国绝对是东欧霸主,他虽只有四个儿子,除了商太子外,其他三人都得以封王,都成为一国之主。
这样的人,会舍弃基业,回大明当太子吗?
最关键的是,朝臣同意吗?
商王朱见漭绝对是一个霸主型的人物,他要比朱祁钰更善战,他会不会将大明捆绑上战车?
文官是最讨厌战争的。
因为战争意味着不确定性,意味着武勋会骑在文官头上,甚至意味着造反和动乱,给王朝带来一定程度的动荡。
从文官角度出发,换太子是必然。
选择商王,也是无奈之举,唯一庆幸的是,商太子朱佑是个治政之才,没有那么大的扩张野心。
商王今年五十七岁了,还能有几年活头?
问题是老皇帝还活着呢。
只要把商王熬死,文官的好日子就来了。
其实越过太子,立太孙朱佑也是一个选项,可这里面法统出问题了。
他爹是因罪被杀,他的皇位承嗣他爷爷,有点类似汉武帝和汉宣帝,但那是无奈之举,汉昭帝没儿子,霍光迎立的汉宣帝。
其实倒也可以,这也是比较好的选择,不用破坏藩国的平衡,对朝臣来说还可以控制,因为太孙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呀。
但是,本朝有过立太孙为帝的经验,这是让朝臣不敢触动的雷区。
若不想大明烽烟四起,最好还是不要立太孙。
最可怕的是,皇帝想立的老四,和太宗序列一样,建文帝是太孙,太宗皇帝是燕王,现在是朱佑是太孙,朱见漭是老四,这种历史映照太可怕了。
老皇帝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直接撤了太孙,转而立老四。
这次改立太子,确实给朝野带来不确定性,但同样的,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如果商王不能让朝野上下满意,可以再改立一次太子。
所以老皇帝继续活着,是必须的事。
朱祁钰真就一点都不痛心吗?
培养了五十多年的太子,说换就换了,国本动摇,朝廷不稳,一世英名到头来还有了污点。
纵然朱祁钰不在乎污点。
可庞大的政务,却需要他担负起来的。
“明日开始,所有政务送入养心殿,朕来看。”朱祁钰是一个极为固执的人。
他硬拖着大明往他制定的方向走,就说明了这一点。
即便他很难处置政务了,却还是咬着牙处置。
“臣等遵旨!”
“早朝照例,朕来主持!”
朱祁钰道:“让天下臣民各安其职,各安其位,礼部立刻派人宣商王回国,要快!”
“火准备好了吗?”
一听还要烧死朱见淇。
朝臣立刻为他开脱,认为应该把他暂时押解,等商王抵京后,再行押解中都。
抽了朱见淇几十个耳光,朱祁钰心中怒气稍解。
本想直接烧死他。
但要考虑朱佑,考虑他的儿子们的想法,还要考虑天下臣民的揣测之心。
最关键老皇帝精力不济,站这一会已经很累了。
真是便宜这个虎豹了。
“罢了,从宫中挑出一殿,将他关在其中,不许人探望。”朱祁钰挥挥手,让人照办。
“求陛下赐死儿臣!”朱见淇红肿着脸,一心求死。
“想死?太便宜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狼淇,押走,不许他自尽,不许他死。”
朱祁钰愈发讨厌这个儿子。
他培养、迁就五十多年的儿子,终究一颗真心喂给了狗。
不,喂给狗尚且会主人摇摇尾巴。
可他却对朕充满怨怼。
朕给他身体给他生命,让他做皇帝,处处迁就他,他还不知足!
朱祁钰越想越生气,回殿之中,血压血糖飙升,气得便秘。
谈皇贵妃帮他调理身体:“朕眼瞎,挑了这么个混蛋做太子。”
“爱妃,朕对他的忍让堪称历朝皇帝中第一。”
“他要什么,朕给什么。”
“他要皇位,朕给他皇位,难道还是朕错了?”
“他治政这些年,朕从不指手画脚,朕不是唐玄宗,丢了皇位,更不是唐高祖,被夺走了皇位,朕是自己将皇位拱手让人的!”
“可他是怎么对大明的?怎么对朕的?”
“该死!该杀!”
朱祁钰余怒未消。
谈允贤也只能叹息,就先说太子把皇帝气成这样,就是大不孝。
“陛下,您对他太好了。”
“您的其他儿子们,都去继藩了,不在京中。”
“朝中皆是他的党羽。”
“他自然就得志便猖狂。”
“您越教导他,他越生出逆反心理,越想违背您的教导,是以才出现今天这一幕。”
“既然过去了,您该保重龙体,前朝繁重的政务又要压在您身上了,您保重好龙体,才能等老四回来继位。”
其实谈允贤心中充满抑郁。
她生的若不是双生子,皇位怎么会轮到老四呢?
当时若狠心一点,掐死一个,也就过去了。
奈何她当时没狠下心,最终与皇位擦肩而过,也是命吧。
“爱妃,朕身边只有你了。”朱祁钰抓住她的手:“朕和你,一生相伴,朕有个难以启齿的请求。”
“您说。”
“朕希望走在你的前面,这个请求太自私了,让你承受最后的孤单,可朕不想再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去了。”
朱祁钰眼泪划过脸颊。
换做年轻时,谈允贤肯定会怨怼,可年纪大了,她也懂孤单了,纵然有女儿在身边,儿子却一个都不在身边。
她也没底气啊,活得也谨小慎微啊。
这皇宫里,她活得也不自在啊。
尤其这一年多来,老皇帝的权威愈发不在,她日子过得也难,一对老人报团取暖而已。
“臣妾却想走在陛下前面,臣妾也受不了这般孤独。”谈允贤抱着皇帝泪崩了。
身边没儿子撑腰,说话都没底气啊。
可老皇帝身边有儿子撑腰,又怎样了?还不是不孝顺?
人老了,就是这样,是命。
“那朕若去,你随朕而去。”朱祁钰拥着她,哭声不停。
人老了,没能耐了。
纵然是执掌世界的皇帝又如何?终究抗不过岁月侵蚀的!
“谢陛下!”谈允贤跟着哭。
这一刻的孤独,只有他们两个人懂。
“仁寿宫那么大的宫殿,住着多空旷啊,你搬过来和朕一起住吧。”朱祁钰现在唯一剩下的,就一个妃子了。
他忽然后悔,这些年为什么没多纳后妃,起码在老年时尚且能给他解闷儿。
儿子,终究是靠不住的。
太子被废的消息传到了全国,引起全国人的愤懑,当然也有人为太子辩解,可很快就被淹没。
第二天开始,近二十年没上早朝的老皇帝,又早起上了早朝。
一身兖龙袍的老皇帝,再次出现在早朝上。
闻听臣子奏报,讨论,他觉得很累,却还是积极参与讨论,将偏离轨道的国家,慢慢拉回来。
而讨论的第一件事,就是太孙的处置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