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样赈灾的?赈得人心惶惶?天下动荡?”
朱祁钰神色阴冷:“让你去赈灾,不是让你灭亡大明的,平壤府的事你不知道吗?那个回流税,就是你想出的鬼主意!”
“朕当时就不同意,是你和老大,非要盯着点眼前利益。”
“现在搞得天下人对大明建筑充满怀疑。”
“你去解释吗?”
“你解释他们能信吗?”
朱见漭却如芒在背,这番话看似在骂刘大夏,其实在骂他。
是他将此事扩大化,为了打击刘大夏而已。
他压根就不管灾区救援是否及时,死了多少人,补助能不能发放到每一个人的手上。
这些他都不管。
他就想趁着地震,打击政敌,改变自己被动的局面。
“老臣有罪!”刘大夏磕头。
“你不是有罪,你是该死!”
朱祁钰语气凌厉:“朝廷的丑事,都被你抖落出去了,朝廷威严何在?君威何在?”
“你让太子以后如何治理天下?如何当好这个皇帝!”
刘大夏不敢抬头。
而朱见漭却被指桑骂槐,心情憋闷。
他还以为他爹是在跟他缓和关系呢,其实是心虚,担心刘大夏等重臣不在京师,他会下手害死他。
所以,假装缓和关系,等刘大夏回来,腰杆立刻就硬了。
这老头的心思,都在求活上面,真的诡谲。
“刘大夏,朕让你做首辅,不是让你给朕找麻烦事的。”
“大明向前发展,难免会出现错漏之事,错就错了,又能如何?大明需要的是发展,发展!”
“就算有错,也不能让天下人非议。”
“你连捂盖子都不会,当什么首辅!”
朱祁钰仿佛真生气了:“老四,赏他十鞭子,你来抽!”
朱见漭瞪圆眼睛,杀人诛心!
刘大夏希望他们父子狗咬狗。
朱见漭希望朱祁钰和朝臣离心离德。
而朱祁钰呢,就让朱见漭打刘大夏,让他俩狗咬狗。
干脆,你们三人狗咬狗算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陛下……”
“你要抗旨?”
朱祁钰眸光森然:“太子,你还只是太子呢,朕让你秉政,你才能秉政,朕若不允,你敢要吗?”
朱见漭真的受一肚子窝囊气:“儿臣遵旨。”
太监送上来一支鞭子。
刘大夏眼皮子抽动,真打?
不止真打,鞭子还很粗,打一下子准出血。
让你知道知道,别以为去了地方,就能无法无天了,这天下还姓朱,还是朕朱祁钰的天下!
啪!
朱见漭一鞭子下去,刘大夏惨叫。
这是老皇帝的报复。
刘大夏生吃十鞭子,人趴在地毯上,痛的满脸是汗。
“这次暂且饶了你。”
朱祁钰冷冷开口:“以后再碰到这种事,该如何做,知道了吗?”
“老臣知道,谢陛下高抬贵手。”刘大夏忍着剧痛爬起来磕头,然后又瘫在地上。
朱见漭也跪在地上,暗道他爹就不怕玩崩了?刘大夏投靠他来?
根本不可能。
刘大夏从投靠老皇帝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后路了。
因为老皇帝要是死了,就拿他九族陪葬。
到时候想当孝子的朱见漭,会放过刘大夏吗?
“朕马上要做眼睛手术了。”
“时雍,你总盼着朕长命百岁,朕很欣慰啊。”
“这次手术,能让朕重获光明。”
朱祁钰笑道:“手术前期准备都结束了,到时候你和老四,就在手术门外侍奉着朕。”
“朕想在重获光明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们。”
“老四,朕又能看见你的脸,你高不高兴啊?”
其实,他手术成功,也不能立刻见光。
朱见漭跟吃了屎似的:“儿臣自然开心。”
“等术后,你在养心殿伺候朕几日。”
“皇贵妃日日照料朕,已经很累了。”
“朕其他儿子又都不在京中,服侍朕的重担,就要压在你老四的身上了。”
朱祁钰笑道:“朕养儿育女,就等着到老了得济的一天。”
“现在才知有儿子好啊。”
“时雍,你是不是羡慕朕啊?”
“朕有四十一个儿子,十七个女儿,二百多个皇孙,都能在朕榻前侍奉。”
朱见漭知道,苦日子要来了。
这是老皇帝的报复。
安排在眼睛手术之后,因为这几天他腿脚也能下地了,就算朱见漭想杀他,他也能跑。
这老头,每一步算计都是求活。
整台手术,老皇帝要做好周密的部署。
好在麻药只有两个小时昏厥时间,这两个小时内,谈妃必须寸步不离,老四和刘大夏,必须站在门外。
天下最厉害的眼科大夫,必须全部在宫中侍奉。
接下来几天,刘大夏带伤进入内阁办公,他收敛了毒士心性,装起了小兔子。
胜湖之事,他绝口不提,连他的好门生,曾铣都被他给忘记了。
朱见漭拿地震来对付他刘大夏。
刘大夏转移给了老皇帝。
老皇帝轻描淡写地破了朱见漭的布置,只抽了刘大夏十鞭子,这惩罚实在太轻了。
刘大夏也在想,能否投靠太子呢。
可别忘了,王恕、余子俊都出山了,王鏊、杨廷和、杨一清都在盯着他呢,甚至,外放的王守仁被调回来了。
被皇帝看做下一代圣人的王守仁,回京后每日都要来养心殿里点卯,因为老皇帝愿意和他聊天。
干上礼部侍郎的达芬奇,也是老皇帝的宠臣。
即便达芬奇和老四关系更融洽。
从王守仁回来之后,老皇帝经常同时诏见这俩人。
“朕这眼睛不行了,看不到你画的画了。”
朱祁钰笑道:“达芬奇,你西洋画的技艺,天下无人出其右,你就是西洋画中的王右军。”
“可惜啊,朕看不到你的画,真是遗憾啊。”
“但中国画你还差几分火候。”
“去将宣宗皇帝真迹取来,赐给他一幅,让他回家慢慢练。”
“假以时日,中西合璧之大成者,必然是你,达芬奇。”
达芬奇磕头谢恩。
最近几日,老皇帝偏爱达芬奇,连达芬奇都受宠若惊。
其实,是想从达芬奇嘴里,透一透老四的口风。
达芬奇谢恩离去。
朱祁钰才对王守仁道:“伯安,你回来朕是真的开心,近几日朕笑的次数,是前两年的总和。”
“也就你还能陪朕这老头子说两句话了。”
王守仁有些感伤。
“朕后日要做手术,生死难料。”
“不用说话,朕都知道你的心。”
朱祁钰看着他:“老四是个有能力的君主,他一定会重用你的,你的军政才华,一定会在未来得到施展的。”
“刘大夏的位置,未来一定是你的。”
“伯安,但有一点你要记住,为官做宰,不要总往下看。”
“就像刘大夏,他是一国宰辅,赈灾之事就该由相应部门的人去管,他要管的是执掌天下,做好宰相。”
“他爱护百姓,这点无可厚非,可爱护归爱护,制度是制度。”
“大明这么大,每天有多少地方受灾?”
“难道朝中宰辅,都要去地方镇守吗?”
“需要吗?”
“四十亿人的生计,在他手里,他却抛之不管,反而去管小小的灾区,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王守仁认真思索,这些年老皇帝会将他的治政理念,传授给身边的人,王守仁是深受影响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