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朕又错了。”
“朕当初就是替代品,自始至终都是,因为朕的年号是景泰,他的年号是正统!”
“朕就永远要活在他的阴影之下!”
“小时候是这样,当藩王的时候是这样,当了皇帝还这样!”
“朕能甘心吗?”
朱祁钰面容狰狞起来:“朕不甘心!朕坚决不让!”
“景泰八年,朕病了!”
“病得很重,和现在一样的感觉,朕知道朕要死了!”
“有人给朕下毒!”
“是他的人!”
“朕的亲哥哥,被朕关了六年之后,给朕下毒了!”
“夺门之变,就此拉开序幕。”
“朕都没想到啊,自己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多密探,这么多间谍呀。”
“甚至,朕的第一个皇后呀,都是张太皇太后埋下的间谍。”
“整个王府,朕所谓的心腹,有很多是间谍。”
“而朕登基之后,给了他们权力,本以为他们能忠于朕的,可朕错了,夺门之变中,他们的真面目都露出来了!”
“老四,你可知道,那场夺门之变,有多么惊险吗?”
“就差那么一丁点,朕就死了!”
“是王勤,挡在朕的身前,他被射死了,朕才活下来。”
“而于谦呢。”
“他迟迟没到啊!”
朱祁钰目光阴冷:“你说,朕八年来一直在防备他,防备的不对吗?”
“夺门之变,京中兵力调动,他是兵部尚书,他却不知道!”
“你信吗?”
“朕让他统率京营,他改组京营,京营都是他的嫡系!”
“那石亨,也是他的人。”
“可他为什么迟迟不来救驾啊!”
“当时的朕,就想好了,只要活下来,就不再浑浑噩噩了,要做一代大帝,要让世间所有背弃朕的人,付出代价!”
朱祁钰目光森然:“千钧一发之际,于谦来了。”
“他的到来,给朕的感觉是,朕在求他!”
“他不是护驾来的,是来施舍朕的。”
“从那一刻起,朕就知道,朕是天下官员的玩物,没人把朕当个玩意儿!”
“别说皇帝了,朕连他们养的一条狗都不如!”
“朕这些年的退让和隐忍,被他们当成了笑话!”
“他们天天都在笑话朕,笑话朕无能,笑话朕软弱,笑话朕没儿子!笑话朕是绝户!”
“他们虽然没说出来,但他们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朕!”
“所以!”
“朕变了!”
“朕要杀光他们!”
“朕不要当一个唯唯诺诺的无能之君了!”
“朕要做一个暴君!”
“朕要杀得满朝血流成河!”
“就在奉天殿外,朕杀了所有间谍,朕怀疑的就杀!不管他是真是假,只要朕怀疑,朕就亲手杀了他!”
“然后,烹了襄王!”
“他三次差点登基,有名的贤王,朕最大的竞争者!”
“他该死!”
“朕就烹了他!”
“处死他全家!”
“建文帝要处死他的所有叔叔,宣宗皇帝要杀死他的叔叔汉王,朕也要杀死自己的叔叔襄王!”
“朕还要杀死天下所有不臣之人!”
“朕做到了!”
朱祁钰面容坚毅:“朕杀得天下瑟瑟发抖,杀得那朝堂上一个个唯唯诺诺,跪在地上,舔朕的鞋,朕赐他生,他就生,朕让他死,他必死!”
“就连于谦的死活,也逐渐掌握在朕手里。”
“从那一刻开始,朕才是皇帝呀!”
“软弱可欺的不是皇帝,瞻前顾后的不是皇帝,思虑过甚的不是皇帝。”
“杀伐果断的才是皇帝!”
“朕防了于谦十二年,都不如朕要剥掉他的光环来得痛快,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他成为朕的忠犬。”
“可是!”
“于谦是不会老老实实臣服的,他给自己浇筑金身,想方设法的避开朕的算计,让朕处处遇阻。”
“你的师父是真厉害呀,他活多久就和朕斗多久,终究没有如朕的愿,成为朕的忠犬啊。”
“所以,胡临终前,朕才问他,如何制衡于谦?”
“胡的回答,中规中矩。”
“不过,于谦荣誉加身,荣誉恰恰就成为他的弱点,朕和他斗来斗去的,并没有杀他。”
“或者说,朕杀不死他。”
“唉,算朕给大明立下一个好榜样吧,朕是仁君,不杀功臣。”
“所以后来,开拓世界才会那么顺利,连于谦那般大功,朕都拼命赏他,赏他赏到他瑟瑟发抖。”
“这是胡出的毒计。”
“要不朕怎么说,朕的政治智慧远远不如胡呢。”
“朕问的第三个问题。”
“就是关于建文帝的秘密。”
朱见漭竖起耳朵来。
“建文四年,太宗皇帝攻入南京城。”
“他先入太庙,后入皇宫。”
“而这个期间,建文帝就外逃了。”
“真的逃了。”
“胡亲口说的,太宗皇帝冲进皇宫里,并没有找到建文帝本人,所以太宗皇帝伪造了一场大火,只说建文帝被烧死,便安葬了事。”
“永乐五年,胡受密令,遍布天下的寻找建文帝。”
“找了整整十四年。”
“他以寻访仙人为名,足迹遍布天下,寻找建文帝。”
“胡说,在永乐十七年时,他探访到了建文帝的踪迹,他还见过一面。”
“建文帝认出来他,所以又不翼而飞了。”
“从永乐十七年,到永乐二十一年,这个期间,胡一直沿着这一面之缘寻找,追击建文帝。”
“这期间,建文帝剃度出家,变成和尚,所以才在胡眼皮子底下消失。”
“终于在永乐二十一年,胡再次见到了建文帝。”
“建文帝经过整整二十一年的逃亡生涯,已经不堪重负,奄奄一息的时候,被胡找到了。”
“胡亲眼看见建文帝咽气的,这才禀报了永乐皇帝,带回来信物。”
这就是胡寻找建文帝的真相。
朱祁钰一直隐瞒了这么多年,从未对其他人提起过。
整个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他自己了。
“爹,您是说,建文帝是永乐二十一年才死的?”
朱见漭纳闷:“那建文帝为何要在临死前,见胡一面呢?为何不让太宗皇帝抱憾终身呢?”
正常来说会这样的,建文帝恨太宗皇帝夺走他的皇位,他就让太宗皇帝抱憾终身,很公平。
朱祁钰轻笑起来:“朕也是这样问胡的。”
“胡说,他有了家眷,担心自己一死,被胡查到后,被永绝后患,所以只能求胡,求太宗皇帝网开一面。”
朱见漭又道:“既然有了家眷,更应该藏好呀,他遗留在南京的家眷可都被太宗皇帝斩草除根了,爹,您说胡是不是在糊弄太宗皇帝?”
朱祁钰则摇摇头:“可知胡?”
猛地,朱见漭浑身一颤:“您、您是说那胡?是、是建文帝的儿子?”
“胡长宁和胡岁数相差那么多,你真当胡是神仙呀?六十岁了还能生儿子?”
“而且,胡的,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
朱祁钰道:“此事乃太宗皇帝和建文帝的一场政治交易。”
“建文帝将正统,给了太宗皇帝,只求饶了这个孩子。”
“所以,胡恩宠不衰,和这个孩子关系很大。”
“而胡本不该出仕,胡也决不允许他出仕,是朕逼着他出仕的,当时朕也不知道胡,是建文帝的儿子。”
“而胡这个秘密,似乎没瞒住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在太宗皇帝驾崩后,就冷落胡,要对胡动手。”
“可仁宗皇帝忽然驾崩,也就让此事无疾而终。”
“宣宗皇帝并不知道此事,所以才让这个孩子,顺利长大,到了景泰朝,成为朕的臂助。”
朱祁钰缓缓道:“这些,是胡临终之前告诉朕的。”
“就算朕不问,他也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