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很有才华,但都有缺点。”
“姚夔,持才傲物,瞧不上出身差的同僚。”
“朱英,功利心大于公心,能往自己手里网罗钱的时候,他绝对不会犹豫。”
“王,毒士而已,明明有大才却不愿意为朝廷所用,过于明哲保身。”
“王复,能力终究差一线,不是首辅之才。”
“叶盛,是除了李贤之外,朕第二满意的首辅了,叶盛做事很像李贤,他没有李贤私心那么重,他是朕的财政管家,民间名声不好,但官声很好。”
“可叶盛此人有最大的弱点,就是做事优柔寡断,善谋不善断,凡事都得让朕拍板,让他做决定时,经常反复,首尾不顾。”
“他身边缺一个刘健啊。”
朱祁钰道:“叶盛之后,朝中廷推首辅,白圭、林聪、项忠和韩雍四个人选,最应该当首辅的是白圭。”
“可白圭命不好,得了重病,在家恩养,无法任官。”
“也就落在了林聪头上。”
“林聪运气更不好,刚当首辅半年,就病倒了。”
“而项忠和韩雍,都无法抽身回京,必须坐镇地方,或者外出征战,所以,刘健就踩着所有老人,走上了前台。”
“他当上代首辅。”
“刘健的能力卓越,此人是朕磨了二十年,磨出来的一把惊世宝剑,本以为还没到出鞘的时候。”
“可白圭和林聪运气不好。”
“两个人提前走了。”
“首辅之位空悬,而朝中老臣凋零,中年臣子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庞大的朝政。”
“当时大明已经将眼光对向国外,朝政比之前更加复杂。”
“朕一直想让老臣来担负起朝政来。”
“最好的人选,该是项忠和韩雍。”
“可此二人需要统兵,或者镇戍地方,离不开他们,马文升和余子俊,马文升去督抚大洋洲,余子俊则被去安抚整个漠北。”
“刘健趁机登上高位。”
“你和刘健,十分熟识,该知道他是朕苦磨的宝剑,还没到出鞘的时候。”
“所以,他当了一年代首辅后,就和马文升调换职位,马文升入京做首辅,朕打发他去藩国。”
“朕一直觉得,马文升要比刘健更适合首辅。”
“可是,马文升已经不是朕当年培养提拔的马文升了,他变化很大,他当首辅一年半的时间,是朕最累的一段时间。”
“他是唯一一个,被朕罢了首辅的。”
“刘健这才上位。”
“之后的官员,都熟悉。”
朱祁钰笑道:“可在朕的心中,都没有让朕满意的。”
“之前,朕要建紫薇阁,效仿凌烟阁,建立一百五十功臣名录。”
“当时就有人提议,朕将功臣排名。”
“这些年,朕都没对外说过,跟你,朕说两句真话。”
“朕若排名,肯定是文武分开排名。”
“文官当中,第一名的是李贤。”
朱见漭以为是胡呢。
“李贤的功劳,比胡更大,胡只是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具体事务处置得不多。”
“反而是李贤,事无巨细,做好首辅该做的事情。”
“第二,当属耿九畴。”
“在朕最难的时候,是耿九畴、白圭,帮着朕稳定朝局,之后耿九畴一直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第三,是王文。”
“王文其人,能力着实一般,但他对朕忠心,从未变过。”
“在朕最难的时候,他能去督抚云南,当时大明只是名义上控制云南而已,沐府镇守云南,更多的是一种合作。”
“中间要跨过贵州、广西,朝廷不可能帮到王文。”
“陈文在云南,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王文坐镇云南,给大明统治云南,建立了基础。”
“你可知,夺门之变后,若论功行赏的话,王文功劳可入前五,朕该厚赏他的。”
“可朕并没有厚赏,而是将他发配到最偏远地区,形同流放。”
“而他任劳任怨,终身也没有享受到夺门之变的福利,且为朕的景泰盛世耗尽了心血。”
“朕欠他一世富贵,朕赐他万世美名。”
“第四,是姚夔。”
“没想到吧?”
“朕巡幸南京时,姚夔跟朕保证,朕回京时,会将沥青路铺满京畿,他做到了。”
“当时石油难弄,他绞尽脑汁的去找石油,开采、运输、熬制、铺路。”
“两年时间,他做到了连朕都认为做不完的事情。”
“大明的高速路,他居功至伟。”
“看着现在纵横天下的高速公路,奠基人是姚夔,他位居第四,绰绰有余。”
“第五是朱英。”
“夺门之变的硝烟还未散去,山东洪水,天降神罚,民间皆说是朕之罪。”
“危难关头,是朱英请愿,去督抚山东。”
“他在山东四年,山东大治。”
“你并不知道,景泰朝之前的山东,此地被太祖、太宗厌弃,又被孔氏欺压,年年造反,从未停过。”
“朱英在山东四年,平息了造反,迁走了孔家,让山东恢复太平,逐渐恢复民生,再次成为富庶之地。”
“以他的功劳,本可以直接入阁的。”
“大明刚刚收回交趾,急需一位重臣镇抚,朕第一个就想到了他,所以在巡幸南京的路上,朕就和他密谈,让他去镇抚交趾四年,朕就允他入阁。”
“其实,朕最开始就承诺,督抚地方几年,就要入阁为官,那次算朕食言了。”
“朱英没让朕失望,他镇抚交趾,让交趾恢复平静,仅仅几年,便让交趾正式成为汉土。”
“正因为他连续镇抚两省,皆让两省大治,他才能坐上首辅之位的。”
“奈何他回京之后,一心揽权,贪污至极,做事太绝,最终被弹劾下场,落得个落寞结局。”
“不过,朕并没有杀他,也没有让他退出中枢,而是入养心殿,担任朕的贴身秘书。”
“朱英落得这般结局,也是他自己作的,不过他当时岁数也大了,能有这样的结局,乃是朕的宽仁所至。”
“不过,他半生积蓄也没了,白贪了。”
“第六是年富。”
“年富的功劳,除了荡平湖北之外,还有为皇子老师,入阁后的种种功绩,所以朕觉得他该排在第六。”
“无可厚非。”
“第七是白圭。”
“白圭十分可惜,他的能力几乎和耿九畴不相上下,只是死得太早,才华并没有完全展示出来。”
“第八是韩雍。”
“韩雍和项忠,朕觉得韩雍能力更强,而且韩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项忠更加狡诈多疑。”
“老四,韩雍随你开拓东欧,你见过他用兵的,而且你还拜韩雍为师,此事朕知道。”
朱见漭赶紧点头,若小兵团作战,他和韩雍不相上下。
可韩雍强在统帅值点满。
他更擅长大兵团作战,和于谦一样。
他不屑于打小仗,他喜欢按兵不动,观察局势,最后一次性解决,一锤定音。
而且,韩雍不像于谦那般,于谦统兵时总瞧不起对方,像是关二爷嘴上那句话,尔等都是插标卖首之徒。
韩雍则极为细心,大仗小仗,他都不会懈怠,几乎没败过。
这样来形容,于谦打仗大开大合,是英雄;韩雍打仗,事无巨细,是枭雄。
只是他不愿意打小仗。
他喜欢一击必杀,哪怕前期败了一百场,也无法消磨掉他的信心,而且,他拥有如毒蛇一样的忍耐力,只要韩雍出手,一击必杀。
他更擅长布局,更喜欢站在全局看事情。
就如他督抚湖南,几年不动,一动就要土司的性命。
“韩师兵法用得炉火纯青,看似杂乱无章,其实都在计划之内。”朱见漭道。
“韩雍统兵能力,大于治政能力。”
“所以他当了一辈子兵部尚书,却当不了首辅。”
朱祁钰略微有点可惜:“而且,朕用他的时候太晚了,他若和于谦同一个时代,他就能立下更多的功劳,因为朕能放他出京啊。”
“可他和于谦的时代错开,于谦去了之后,朕必须留下韩雍,坐镇京师。”
“着实可惜,韩雍的战功,不应该仅止于此的。”
“第九是项忠。”
“项忠和韩雍是一样的人,但项忠是顶级名将,而非统帅。”
“韩雍善于大兵团作战,项忠则善于攻城攻心,且不擅长统帅大兵团。”
“韩雍打仗喜欢战前做充足的准备,项忠则喜欢随机应变,所以项忠统帅不了大兵团,他过于跳脱了。”
“可项忠是全才。”
“军政文诗,样样精通。”
“他的文章朕也极为喜欢。”
“项忠应该能做首辅的,可刘健坐上首辅之后,就没下来,导致项忠并没有做上首辅。”
“但他也不错了,本朝封了五个太傅,他是其中之一。”
景泰朝,不封太师。
只有死后追赠太师,被追赠太师的人可不多,项忠同样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