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以为,便以寺田作罚,若罚光了寺田,便收回僧道度牒,从方丈、道长开始收,收回度牒者,一律还俗。”
“还俗者,由锦衣卫押着巡街吃肉,以做还俗之礼!”
“限期三日内,把粮食交到户部!”
“逾期未交者,每拖一天便翻倍纳粮,逾期超过三日者,焚毁其庙观,庙观僧道者一律服劳役。”
狠啊!
皇帝按度牒收,收的速度慢,还会被层层贪腐,到户部的未必剩下多点。
但按照张凤的收纳就不一样了,按寺庙规格收,直接从寺庙里面搬,至于寺庙里的粮食够不够够不够,就不是朝廷操心的事了,反正僧道够多的,有什么可怕的?
“好!就按照张尚书的意见收!”
朱祁钰兴奋地站起来:“但朝天宫窝藏钦犯,朕已经派人查抄了,至于同等规格的庙观,皆按2万石来收,收不上的就收回寺田,勒令还俗!”
更让朱祁钰开心的是,张凤在投靠他。
“此事牵扯过大,朝廷不便出面,便由巡捕营来做吧!”
朱祁钰担心朝堂上层层伸手,导致真正入库的粮食不足,影响了他的大计:“通政司、司礼监、户部分别派人巡查!把计相都派出来,一粒粮食也不许少!”
“朕再说一遍,这些粮食是救命粮!”
“救的是朝堂所有人的命,谁敢动一粒,朕就凌迟他的九族!”
“听到了吗?”
“臣等遵旨!”奉天殿百官全部叩拜。
只有胡坐在锦墩上,喘着粗气,见状,也艰难地跪在地上。
“平身。”朱祁钰口气庄严。
“诸卿再议一议,这15万石粮食该如何分配吧?”
“老臣启奏!”
一直不开口的薛,忽然出班:“老臣以为,这些粮食以城外流民为主,煮米成粥,暂时先维持着。”
“可是免费的?”石璞问。
“自是免费的,难道公家还能收流民的银子不成?”薛诧异道。
“不成!”
石璞却摇摇头:“若免费施粥,恐怕京畿附近的百姓,全都抛家舍业的来混粥喝!”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怕是京畿百姓家,也未必能吃饱饭,若听说京畿免费喝粥,恐怕四周的百姓会把京畿给挤爆了。”
“区区15万石粮食,可养不活多少张嘴啊!”
“石尚书,城外流民已经被商贾坑苦了,岂可再图谋他们的家财?”薛生气。
石璞也不生气,笑道:“老臣治水时,便有两全其美之法。”
“什么好办法!”
“老臣治理黄河时,便以粥换劳力,想喝粥,就得给老臣干活,也算是公平交易。”石璞笑道。
“那是治理黄河,京中哪有活可做呀?”薛摊摊手。
“薛先生,还真有活可做!”
石璞笑道:“经过昨夜的闹腾,京中很多地方都需要修缮,正好稀缺劳力,不如便以粥换劳力。”
“一来不免费放粥,二来也可安置那些不安分的流民。”
“以工代赈。”朱祁钰微微颔首。
石璞眼睛一亮:“这个词儿恰到好处,对,就是以工代赈。”
“宫中残破、京中也损失惨重,确实需要修缮。”
朱祁钰皱眉:“那妇孺怎么办?”
“老臣以为,有家者可在城外建房,无家者,则男女分住,妇孺接入城中。”
石璞斟酌着说:“昨夜京中商贾损失惨重,重建需要人手,不如聘请些妇女……”
但他话没说完,崔恭便反驳:“妇人岂可抛头露面?我国朝礼法何在?”
不少官员附和崔恭。
但石璞坚持争论,不让妇孺做活,如何给饭吃?
以工代赈,就是所有人都要做工才有饭吃,不做的就等死!
“别争了!”
朱祁钰不满冷哼:“京中商贾尽殁,人都死了,怎么招人啊?”
石璞缩了缩头,皇帝是真狠啊,昨晚肯定有漏网之鱼,会回来索要财产。
皇帝是想直接昧下,不还了,来索要的,直接杀了。
论黑心,还得看皇帝。
“这样吧,由宫中组织建立织布局等工厂,招募妇人来工厂里做工,养活自己。”
“一来免去风言风语,二来朕正犯愁如何安置宫中宫女呢。”
“织出来的布,正好给她们当嫁妆,全都嫁出去。”
这些宫女,朱祁钰是一个都不想留了。
用着不放心。
“至于孩童,先把里草栏厂空出来,便在此设下学堂,诸卿皆是大儒,闲来无事时,便来草栏厂教学。”
“吃食方面,少吃一点,每天一碗粥,别饿死就成,熬过这一段就好了。”
“大一点的孩子,愿意学习的也留在草栏厂学习;想吃饱饭的就去做劳役;想学点东西的,就去各部各司帮忙,诸卿妥善安置便是。”
朱祁钰目标是这些孩子。
孩子才是未来,之前他想选些聪明的入学,正好一锅端了,全要。
“陛下,让所有孩子吃闲饭,恐怕京中负担不起啊!”
石璞提出反对意见:“十岁以下的入草栏厂学习,十岁以上的必须去服劳役。”
“老臣知道陛下爱护臣民之心,但京中仅有15万石粮食。”
“臣担心京中百姓也都弹尽粮绝了,也需要粮食救命。”
“若有百万张嘴,15万石粮食也就吃个十几天,最多能撑一个月!”
“老臣以为,哪怕万无一失,手中也要攥着点粮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啊。”
石璞这是老成谋国之言。
“老尚书所言极是,便依老尚书之言吧。”
朱祁钰话锋一转:“京中忽然齐聚如此多的人,诸卿要重视疫病,之前太医院的太医,也全都放出来,召集起来,去城外给流民治病,防范疫病,是重中之重,明白吗?”
“臣等明白!”
朱祁钰道:“石尚书对安置流民颇有章法,便交给石尚书和叶尚书了,京中百官由两位挑选,朕便将流民之事交给两位了。”
“以石尚书为主,叶盛为辅,朕给石璞你权宜之权,赐天子剑!”
“宫中派覃昌辅佐石尚书,并非掣肘,覃昌经常帮朕处理文书,颇有章法,能帮得上老尚书。”
“至于各大工厂,朕交给太监董赐,会尽快收敛京中器材,尽快营业,尽快恢复生产。”
一听皇帝的话,所有人无语。
皇帝这是连商贾的固定产都不放过啊!
恐怕除了宅子不要外,其他的全要。
“石尚书,先在城外给流民建房。”
“规划好街道,朕以为京中过于拥挤,京外空地都要利用起来,就按照京中规制来建。”
“工部先出图……对了,蒯祥可还能动?”
朱祁钰问。
蒯祥可是个神人,天胺门的设计者,北京皇宫、皇宫前三殿、五府六部衙署、长陵、献陵、隆福寺,北京西苑等,皆出自他的手笔。
江南木工巧匠皆出香山,蒯祥就是香山派的祖师爷。
“蒯侍郎虽老,却老而弥坚!”石璞道。
蒯祥现为工部左侍郎,但因为岁数大了身体不行,皇帝钦命,无要事可不参加早朝。
“便请蒯祥出山,为朕规划城外的建筑!”
“无须设计得美轮美奂,如民居一般可住就行。”
朱祁钰道:“朕打算从京中迁出一部分人,住在京外,以后九门内称之为内城,九门外是外城!”
“启禀陛下,京外无城门做依靠,民户如何安心居住?”石璞谏言。
“自然要建城门,仿照九门,再建九门,外城要比内城大四倍以上,不,四倍太小了,十倍以上!”
“所占土地,皆由朝堂征用,可换银子,也可换住房。”
朱祁钰话没说完,石璞却又道:“陛下,京师已经足够雄伟了。”
“目前,京中户口超过二十万户,已是天下第一大城了,如何还要继续扩建?”
“臣知陛下之心,想以大城之雄伟,展现大明之伟业!”
“奈何京师只有这些丁口,已经足够住了,不宜再大肆扩建,招揽新的丁口入京。”
“倘若丁口暴增,漕运负担不起这些丁口的粮食啊!”
“而且,若把流民都变成市民,没有土地,他们如何生存呢?如今京中已有不少无所事事的混混,若再增加,恐有治安隐患啊。”
“而农户变成了市民,撂荒的土地谁来耕种呢?”
朱祁钰皱眉。
他是按照后世的京师设计的,石璞这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陷入思维误区了。
京师附近产粮不多,全靠漕运支撑。
见石璞频频顶撞皇帝,百官攻讦石璞。
朱祁钰摆摆手:“老尚书所言甚是,是朕没考虑清楚,重新规划正阳门外的外城,如何?”
“陛下想重建?”石璞问。
“罢了,先不动正阳门的外城,便在朝阳门外,再建一外城吧。”
朱祁钰道:“此外城便以朝阳命名,用来安置入工厂的做工者,多多建成一批宅子,朕打算封赏给京营有功的将士!”
石璞觉得过于铺张浪费了。
京中完全住的开,虽然挤了一点,没必要大兴土木,建造所谓的朝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