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目光闪烁。
“皇爷,这点小事,无须奴婢亲自坐镇江西,奴婢清楚,您收拾了宁藩后,就是湖广藩王。”
“但湖广诸藩,和您关系极近,想动手,必以雷霆之势动手。”
“奴婢担心出现意外,所以奴婢想亲自坐镇襄阳。”
金忠实话实说。
他的心更大,想占据湖广、江西,未来的手会伸去西南,或者东南。
厂卫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
朱祁钰微微颔首:“马上要到端午了,朕打算诏天下藩王入京,和朕一起过节,乐呵乐呵。”
金忠瞳孔一缩!
他以为皇爷会一个个对付呢!
谁敢想啊,皇爷竟要一勺烩了!
论雄心,还得看皇爷。
“金忠,湖广诸藩,都是朕的亲叔叔,你去坐镇,还不够格,动不了他们。”
“诏来京中吧,朕亲自对付他们。”
“等他们入京,你就去湖广,等着朕的命令。”
朱祁钰淡淡道。
看看谁敢不来吧。
“怀恩,让内阁拟旨。”
“奴婢遵旨。”怀恩亲自去。
朱祁钰看着金忠,金忠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半晌,朱祁钰才嗤笑:“派个人去江西吧,宁藩蹦不了多久了。”
“奴婢遵旨!”
金忠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皇爷看穿了。
人不再坦荡之后,自然而然的心虚。
他不敢再和皇爷对视了。
有了权力,人就不干净了。
这权力场,不如一个屎坑干净。
“去吧。”
目送金忠离开,朱祁钰幽幽一叹:“人心啊,什么时候能知足呢?”
“冯孝,厂卫在山西抄了些门户,你去挑两个漂亮、可人的,留在家里伺候你吧。”
噗通!
冯孝扑倒在地上:“奴婢是没根的人,要女人有什么用啊?奴婢不喜欢女人,求皇爷饶了奴婢!”
“不喜欢吗?那算了吧,喜欢就跟朕说,朕赐你。”
朱祁钰瞟了他一眼:“石、王谊可还消停?”
“回皇爷的话,皇爷让他们闭门思过,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自然安静无比。”
冯孝这是掉进驸马坑里了,心里恨透了驸马。
石派人多次往宫中递话,他偏偏不传,就是想饿死这两个驸马。
“顺德姐姐去的早啊,朕想为姐姐做些什么,也做不到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如今朕只剩下一个姐姐了,吩咐宫中,对常德好些,毕竟是朕的亲姐姐啊。”
“奴婢遵旨。”
在一旁伺候的谷有之,却明白了皇帝的深意:“皇爷,奴婢知道,胡皇后尚有兄弟在世,那是顺德公主的亲舅舅。”
“嗯?还有吗?”朱祁钰问。
“尚在人世,胡皇后亲兄胡安、胡都在前卫,胡安是指挥佥事,胡则是百户。”谷有之小声道。
冯孝看了眼谷有之,深感威胁之大,他根本没明白皇帝的深意,但谷有之却懂了。
“堂堂后族,却只是百户啊!”
朱祁钰淡笑道:“和孙氏比起来,真是大相径庭。”
这话谁敢接啊!
胡皇后是废后,先帝废的,做儿子的都不敢说父亲的不是,何况这些奴婢呢?
若说了,皇帝直接赐一丈红。
“把胡安、胡宣来,让朕看看,和顺德姐姐像不像?”
“奴婢遵旨!”谷有之磕头。
朱祁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抻个懒腰:“今日便歇了吧,不处理政务了,朕去后宫里转转。”
谈允贤已经正式被纳了,奈何朱祁钰还在将养身体。
便让她陪着走走。
“最近习惯吗?”朱祁钰看着她。
她低着头,轻轻点头。
“那些宫女没欺负你吧?”朱祁钰深谙人心,谈允贤出身很低,而宫中的宫女,都是官家贵女,难保不会狗眼看人低。
“回禀陛下,臣妾有贴身婢女伺候,还算安心。”谈允贤说得轻巧。
“入了宫的就是奴婢,该如何处罚便如何处罚,打死了她家里也不敢造次,安心用吧。”
朱祁钰是说给宫女听的。
这些官家贵女,可不好管。
他在给谈允贤撑腰。
“臣妾遵旨。”
见皇帝给她撑腰,谈允贤胆子大了些:“陛下,臣妾想求陛下一件事。”
“说。”
“臣妾想请陛下,莫要封臣妾家人做勋臣!”谈允贤小心翼翼道。
“你听说什么了吗?”朱祁钰不动声色地问她。
“没有,臣妾只是觉得,德不配位,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便好,给他们大富大贵,臣妾担心他们承受不住。”
谈允贤这话,说进朱祁钰心坎儿里了。
像之前的李惜儿,连这种妾室的兄弟都封了锦衣卫千户,大明的爵位不值钱,就是从乱封外戚开始的。
“那便从你开始,外戚不封爵、不封官,量才启用,有才能的朕不拘一格,用其才!”
朱祁钰歪头跟冯孝说:“让内阁下中旨,告示天下。”
皇帝要对孙氏外戚动手了!
冯孝小跑着去传旨。
“允贤,你很不错,在宫中安心侍奉着,你家人若有能力,朕自然会用,若无能力,便让他们做个富贵闲人吧,莫要进这名利场,臭不可闻。”
朱祁钰这话颇有深意。
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会将这番话传出去的。
回勤政殿的路上,朱祁钰忽然目光一闪:“林氏呢?”
他发现,一直在身边伺候的林聪的女儿林钰,不见了。
“回皇爷,林氏父亲被贬谪,所以奴婢擅自做主,打发她去其他宫中伺候了。”谷有之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
谷有之如遭雷击,跪在地上,不断请罪。
“以后别做这狗眼看人低的事,林聪虽是贬谪出京,却也是阁部重臣,他女儿林氏又未犯错,如何将她打发走了?”
朱祁钰盯着他:“去宫门口跪着,把林氏叫回来。”
“谢皇爷开恩!”
谷有之知道,最近自己飘了,竟敢在乾清宫擅自做主,简直是活腻味了。
进了勤政殿,朱祁钰让胡贵菊伺候按按肩膀。
没过多久,林钰走进勤政殿,小脸带着委屈。
“莫委屈了,朕处罚了谷有之。”
朱祁钰让她起来:“你父亲虽然不在中枢,却也是一省督抚,仍是朕的肱骨重臣,早晚会回来的,今晚你在勤政殿里伺候朕。”
“再把李、王伦宣来,让他们在勤政殿门口带刀护卫朕。”
“他们父亲走了,那是为朕办事去了,并非惩罚!”
“这宫里,更不是狗眼看人低的地方。”
“谢皇爷天恩!”林钰磕头。
就这一天光景,她就彻底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人心之恶毒。
她仿佛快速长大了。
“起来吧,给朕按按腿。”朱祁钰闭上眼睛。
林钰膝行过来,跪在地上,给皇帝按腿,比之前恭敬了许多,又夹杂着一丝感激。
“别哭丧着脸了,你在朕身边伺候,指不定多少人恼恨你呢,一点小挫折罢了。”
朱祁钰安慰她。
“谢皇爷宽慰。”林钰眼角落泪,赶紧擦了一下,不敢再落泪了,省得惹得皇爷不快。
朱祁钰看出来了,这个体毛重的女孩,竟真的成熟懂事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冯孝声音传来:“皇爷,胡安、胡到了。”
“宣进来吧。”
朱祁钰睁开眼睛,挥退胡贵菊和林钰。
很快,两个老者进殿。
“抬起头来,朕看看。”
朱祁钰端详一番:“你和顺德姐姐长得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