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都看着呢,朕无非是跟孔弘绪说笑,逗他玩呢。”
朱祁钰斟酌着说:“若把辽东镇设在此,辽东后面空虚,等于说,设这四平城,就要多招募十万大军守城。”
“确实要花很多钱!”
“但你们想过没有,朕为何要一意孤行,将北孔迁居至此?”
“因为,大明不能丢了辽东!”
“将北孔迁居在此,朝堂必须守住辽东,辽东绝不可丢!也不敢丢!”
“诸卿,尔等皆知,大明都城,建于四敌之间,为了守卫北京城,朝堂每年花了多少银子在边军上啊!”
“大明每年入不敷出,就是因为边军实在太多。”
“如今军户制又都大不如前了,开中法也推行不下去了,财政一年比一年困难。”
“偏偏大明建都在此,边军不能裁撤!”
“朕只能将边境线外移,远远离开首都!”
“所以,朕把李贤派去辽东,就是想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你们看地图,若把女真剪除,朝鲜归附,那么辽东千里沃土,皆是大明领土!”
“辽东之兵,没有后顾之忧,便可西出,压制鞑靼。”
“辽东镇、蓟州镇、宣镇,便可北出,迎战鞑靼!”
“等朕收了漠北,这京城便是天下正中之地,便无须如此多的边军,作为财政负担了。”
“这大明的国祚,才能延续下去!”
“朕没有危言耸听,张凤,你说说,这每年户部有多少盈余?”朱祁钰看向张凤。
张凤摇摇头,哪有盈余啊,不亏损就不错了。
“看吧,若不必负担如此多的边军,你再算算,会有多少盈余?”朱祁钰又问。
“多达千万两银子!”张凤照实说。
朝堂上下倒吸口冷气,难怪太祖、太宗时,户部年年盈余,宣宗时便开始亏损,如今越亏越多,已经积重难返。
“所以,朕迁居北孔,不是折腾人,而是宣告天下,朝堂守住辽东之决心!”
朱祁钰站起来:“经营辽东,朕打算先收朝鲜,拿下女真的后路,再慢慢怀柔,汉化女真,让女真为朕所用,做朕的枪,指向鞑靼。”
“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壮大女真,安史之乱近在眼前。”
于谦的意思是,要用银子武装汉人,不能用自己的钱武装女真人,等女真人壮大后,就会立刻露出獠牙,撕咬汉人。
“太保,到时候,朕让你亲自领军!”
“朕说过,不怕你功高盖主,你放心大胆去做!”
“这次去了山东,不必有任何忌讳,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拦你便杀谁!”
“朕给你撑腰!”
“朕要看到一个朗朗乾坤的山东!”
“那些匪类,不必全杀了,全都押送辽东,去建造四平城,然后留在四平,丰盈四平人口。”
果然!
皇帝就是用土匪,填充新城人口!
孔家人也倒霉,内有土匪,外有敌酋,宫里还不信任他,这要是被攻破了城池,他们被女真人掳走,万一再受女真人所封,封了衍圣公。
那奉天殿坐着的这位,会不会把天下姓孔的都杀掉?
真有可能。
“太保,即日便出发!”
朱祁钰又一脚,把于谦踢走了。
“微臣领旨!”于谦也很郁闷,皇帝的招数,一招连着一招,应接不暇。
离京便离京,他正好攥住团营。
省得全被皇帝拿走。
以前他太傻,想做圣人,对争权夺利不感兴趣,只想将清白留在这人间。
如今,兵权在手,谁也别想抢走。
“退朝吧,太保留下。”
等所有人散去,朱祁钰走下丹陛,低声道:“太保,等孔家迁走,孔家的家财,你带兵保护起来,朕会派厂卫去查抄的。”
“陛下,您这样会和孔家彻底决裂的?”于谦皱眉,认为皇帝这般做太不坦荡。
看于谦又犯傻了。
“还没决裂吗?今天消息传出去,指不定多少读书人骂朕呢!”
朱祁钰笑道:“朕想收了朝鲜、收复辽东,总要花钱的。”
“孔家将千年家财埋在地下,无非是看着,没什么用,放到朕的手里,朕能让辽东万里荒芜,变成万里沃土,能让朝鲜,成为大明版图!”
“太保,收复辽东、朝鲜,朕还派你去挂帅,届时,朕将辽东镇、蓟州镇、宣镇兵力,全都给你用。”
第一次,和于谦谈话,要许诺于谦好处了。
于谦却不吐口。
“收复了辽东,便做国公吧。”
以前的于谦,认为勋贵是臭不可闻的屎坑,如今,却想说真香。
“京营朕也不折腾了,你想带走多少,一并带走吧。”朱祁钰又退让一步。
于谦恭恭敬敬一礼:“陛下,孔家绝不能死!”
“朕清楚,朕就逗逗孔弘绪,没看朕一下都没打他吗?换做别人,尸体都凉了。”
朱祁钰明白,孔家这杆旗,维护的是皇族。
若真倒了,他这皇帝的法统会不稳。
“四平城绝对不能被攻破,请陛下让总兵曹义,移镇四平城,率重兵拱卫四平城。”于谦叮嘱。
“朕清楚。”
于谦跪在地上:“微臣先平山东,山东平定后,便去辽东,请陛下赐微臣天子剑,给微臣权宜之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朱祁钰要。
“赐!”
朱祁钰扶起他来,抓着他的手:“太保,还是那句话,谁敢戳你脊梁骨,朕就让他九族去死!”
“你是大明的英雄,是朕的肱骨,无论你听到什么谣言,都记住一句话,朕信你!”
“微臣谢陛下天恩!”于谦跪拜。
回乾清宫的路上。
朱祁钰目光闪烁,于谦带兵在外,又没有掣肘,必须得安他的心。
之前把勋臣统统派去,军中派系众多,于谦不敢造次。
这一次,他带走的京营,很多兵卒因为整编对朕不满,倘若被于谦鼓动,万一造反了呢?
“怀恩,你说这天下,谁能制衡得了太保呢?”朱祁钰把头从窗户中探出来,问跟在左右的怀恩。
“皇爷。”
“除了朕呢?”
怀恩小心翼翼道:“于康。”
有眼光,和朕想一起去了。
朕不断加封于康,不就想用他制衡于谦吗?
“齐卓,你跟着太保出京,做提督太监,再从厂卫、缇骑、都知监中挑些可靠的,随军。”
至于文臣。
朱祁钰嘴角翘起:“让胡随军,嗯,加封胡为军机处行走,随太保出京。”
“再传旨,让岳正随军。”
岳正在内阁里面资格不足,可到了地方,那就是宰辅重臣,而太监齐卓,是皇帝轿夫出身,胡则是胡的亲儿子。
这样的组合,哪怕于谦真有不该有的心思,也得息了。
“怀恩,对出京的京营兵丁,将所有纪录,送到朕手里。”朱祁钰还要堵上黄袍加身的一幕。
“奴婢遵旨。”
进了勤政殿,开始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疏。
“今天怎么这么多?”朱祁钰一阵头大。
从胡执政后,每日往宫中送来海量的奏疏,虽然经过了军机处的不断精简,但送到勤政殿的奏章,越来越多!
看这架势,是要把朕累死啊!
“回皇爷的话,都是内阁送来的。”费宠小心翼翼道。
怕是十个时辰也批不完啊。
“以前没有这么多事啊!”朱祁钰坐在椅子上,打开贴黄来看。
“回皇爷,内阁说了,是您要求天下百官多做实事,并且事无巨细地禀报中枢,所以奏章变多了。”费宠回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罢了,看吧。”
皇权就体现在奏章上,若不看奏章,怎么知道天下大事?
通过批阅奏章,掌控天下。
胡是在逼他,将皇权分给内阁。
不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奏章,送到宫中来,早晚把他累死。
朱祁钰已经头疼了,快速阅览,朱笔笔走龙蛇。
“宣张永过来,朕有话问他。”
看了一会,便放下朱笔,看向冯孝:“把邸报拿过来,朕看看。”
他打算办报!
把舆论权攥在手心里。
以前,舆论权在天下文人的手中,想骂谁便骂谁,尤其是皇帝、朝臣,都是他们喷的对象。
但那些都在小圈子内流通,比如诗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