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官小姐,朕用着也都如履薄冰啊。”
“臣妾明白。”唐贵妃大喜过望。
诏令女眷进宫,那是皇后才有资格做的事。
陛下是将她视为皇后了!
“要用,也要罚,最好别闹出人命。”
“朕也交代了太监,不许和宫女对食,被朕发现,统统杖毙。”
“虽说那些官家小姐看不上太监,但指不定就有贱皮子,不可不防。”
“如今只是京畿官员家中的闺女,过些年,便是天下百官、乃至外族权贵家的女儿,都要来宫中伺候。”
“这后宫之主,身上的担子可一点都不轻啊。”
唐贵妃跪在地上:“臣妾清楚。”
“还有,前朝的贵公子们,不许和后宫中的宫女儿见面,以后定下规矩,宫女不去前朝、侍卫不入后宫。”
朱祁钰操心啊,自己建的修罗场,苦果自己品尝。
“臣妾已经提点过宫女了,无懿旨不许私自入前朝。”
唐贵妃轻轻点头:“若宫女和侍卫,出了祸乱宫闱之事,臣妾也担心不好收场。”
“没错,都是些娇贵的人,背后都有势力,打杀了谁,都事涉前朝,必须慎之又慎。”
朱祁钰道:“你坐镇后宫,让谈氏多帮帮你,这宫中就你们两位嫔妃,多多和睦便是。”
“臣妾不敢有嫉妒之心。”唐贵妃目标是后位,自然要展现出宽广胸怀。
“没有便好,如今宫中和以前大不一样,后宫和朝堂又千丝万缕,爱妃身上的担子也很重啊,希望爱妃凡是三思而后行,拿捏好分寸,让这后宫平稳过渡。”
“臣妾明白。”
又聊了几句,便和衣而卧。
翌日,朱祁钰很早就起床,在庭院里运动时,冯孝给他念陈诚的《西域健行记》。
书名是他想的,刊刻出来,发往各地藏书馆,馆藏。
简单吃了口早膳,才上早朝。
以前上早朝是点卯,做做样子,如今早朝要一个时辰以上,所以先吃饭,再上朝。
坐在龙椅之上。
“启奏陛下,鞑靼又派使者前来。”
萧维祯呈上来奏报:“据微臣所知,此次派来使者的是,喀喇沁使者。”
喀喇沁?
朱祁钰让人把地图呈上来,放在御案上,原来就是科尔沁地带,辽东附近,赤峰。
看完奏章,朱祁钰乐了起来:“这鞑靼人是真犯贱啊,知道大明要在辽东建大城,所以提前求和来了!哈哈哈!”
“把使者宣上来。”
“陛下,此举于理不合,不如等大朝会……”萧维祯小心翼翼道。
“那是对外邦使者的礼节,朕是蒙古的天可汗,喀喇沁是朕手下的部族,哪有这么多讲究?直接宣上殿来!”
群臣狂翻白眼,您是会戴高帽的。
“还是京畿的事,荒地要尽快收拢,安置流民种棉花,转眼就四月了,莫要错过播种的季节。”
“棉花种植不够啊,朕想让边军,今年都穿上棉衣,过个暖和年!”
“还得选一个地方,大肆种下棉花,还不能耽误五谷的种植,毕竟民以食为天,全靠漕运,也不行。”
朱祁钰问:“诸卿,有什么办法,能变出土地来,让朕种植棉花呢?”
得嘞,您肯定又要打仗!
“陛下,微臣以为过犹不及,棉花可一点一点种植,绝不可耽误粮食的种植。”
韩雍出班,高声道:“微臣以为,可令宣镇种植棉花,粮食可走漕运,今年可以支撑过去,明年再改种粮食。”
宣镇正在重建,百废待兴,确实可以。
“韩御史,您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白圭反驳道:“宣镇,如今丁口稀少,朝堂虽然想从山西迁移一批人口过来,但强迁百姓,终究是终非仁政。”
“朝堂计划三年内,以山西之民,填充宣镇之民。”
“如何在今年就种植棉花呢?”
韩雍不服气:“白尚书,宣镇虽然破坏厉害,却还是有些丁口,今年撂荒土地肯定很多。”
“如今王总督正在宣镇,宣镇兵丁尚在。”
“微臣以为,可分田给宣镇兵丁,让他们种植棉花,明年便直接将田土分给他们。”
“绝对不可以!”
白圭声音巨大,打断了韩雍的话:“军户皆有田土,如何还能再分田土?”
“倘若宣镇分了田土,大同镇分不分?延绥镇分不分?”
“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
“宣镇绝不可分田!”
韩雍还要反驳,但一旁的轩站出来:“白尚书,军户的田土,早就名存实亡了。”
“以前朝堂都当糊裱匠,不愿意说真话。”
“如今圣天子临朝,要求吾等做实事,那干脆就直接说出来。”
“为何不能直接分田?”
轩高声道:“微臣反倒认为,宣镇应该为天下先,先一步分田,做边军的楷模!”
白圭刚要说话,耿九畴也开口:“白尚书,今时不同往日了。”
“范宁远率大军兵出长城,欲收复河套;”
“辽东要建四平城,屯守十万余大军。”
“这些大军,分不分田?没田土,怎么生存?”
“以前的军户,确实名存实亡了!”
“正统年间,每年军户逃亡多少?军中有多少人在吃空饷,喝兵血?”
“不知凡几!”
“以前不敢在朝堂说出来,如今圣天子让百官开口,为何不能说?”
“微臣以为,应该先整饬边军,再整饬地方,让军户吃一口饱饭,吃饱了,才能保家卫国!”
耿九畴完全是落井下石,歪曲白圭的意思。
白圭老脸涨得通红,这几个人,站在一起挤兑本官!
耿九畴啊耿九畴,本官和你争户部尚书,没争过你,如今又被你奚落,这个梁子就结下了!
御案后面的朱祁钰抿着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斗吧。
“皇爷,鞑靼使团正在候着呢。”冯孝小声提醒。
“让他们等着,见天可汗,等一会怕什么?挑个太阳晒的地方,晒着他们。”
朱祁钰看了眼外面的日头,有些可惜,若是夏天,他非晒死几个再宣进来。
“好了,诸卿不要吵了。”
朱祁钰站起来:“诸卿,你们吵架,吵到了朕的心坎儿里啊。”
“这才是朝堂!这才是心心为民的朝堂!”
“朕不想提以前的尸位素餐,朕最讨厌那样的朝堂。”
“今天,你们吵得很好啊。”
“朕心甚慰!”
“白圭的话有道理,韩雍、轩、耿九畴说的也对。”
“军户逃亡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年逃亡百万人的都有,不然也不至于花钱征兵。”
“朕不想追究谁的过错了,军户制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如今到了改革的时候了!”
“其实,朕打算废除军户制了。”
“老太傅莫急,朕知道,要一点一点来,朕不会直接下旨废除的,万一朝堂下不来台,反倒是朕的不是。”
“必须重新分田!”
“给保家卫国的将士们,分田!”
“让他们吃饱肚子,让他们富裕起来,才能更好的保家卫国!”
朱祁钰高声道:“以后征兵,也不从军户里面强征,也不要求他们的儿子,必须从军。”
“朝堂掏钱征兵。”
话音方落,奉天殿便跟炸了锅一样,胡、王伟、张凤、项忠全都跪在地上。
“陛下万万不可!”
胡急声道:“都噤声,老夫说!”
“陛下爱民之心,臣等皆知,陛下想改革,自无不可。”
“但绝不可下明旨,废除军户。”
“陛下,您想想,若兵丁全花钱征,废除了强征,那么一旦有了战事,谁愿意上战场?”
“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捻钉。”
“一旦彻底废除了军户,那么征不到兵时,要么自食其言,强征百姓为兵丁;”
“要么,多多花钱,从天下募兵。”
“前者,极有可能引发造反!”
“后者,朝堂负担不起太多的钱啊陛下!”
“老臣也知道,军户制是落后的体制,但是,大明穷啊,没有军户制,哪来的兵丁?”
胡从太祖立国时开始说,娓娓道来。
朱祁钰听进去了,他又犯了形而上的错误。
大明没钱,不可能用海量的银子养兵,所以军户制应运而生了,这个制度饱受诟病,还算好用。
至于钱去哪了?
问问藩王、问问权贵、问问士绅,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