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朝臣倒吸一口冷气,皇帝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啊。
开设讲武堂,不许勋臣老将敝扫自珍,将家传秘籍公之于众,为大明培养人才。
那他们自家的传承呢?不要了?
柳溥明白了!
皇帝根本不是要挂他几个时辰,若是不答应,直接就挂死为止!
皇帝的话,真不能信啊。
“前朝开过武科,都是以勇武为主。”
“但朕认为,逞匹夫之勇的不是名将。”
“名将应居中调度,运筹帷幄,而不是亲临战场,奋个人勇武。”
“所以,朕开武科,没有什么练石锁之类的,和科举一样,是用笔写的。”
带兵打仗,靠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韬略、智慧。
就如这个时代的名将,于谦,连甲胄都披不起来,却依旧决胜于千里。
“所以,朕要立讲武堂!”
“把你们这些名将的经验,传承下来!”
“朕亲自担任讲武堂的祭酒。”
“从讲武堂出来的,俱是天子门生!”
“正好,你们在京中闲着也是闲着,去讲武堂,讲讲课、培养几个衣钵传人,为大明添砖加瓦,也是好的。”
朱祁钰看向柳溥:“安远侯,你怎么看?”
“陛下不嫌微臣蒲柳之姿,微臣愿意入讲武堂授课!”柳溥有的选吗?
他是朱祁镇的人!
皇帝杀了多少他这样的人了?
能活到今天,靠的就是这股机灵劲儿,和听话。
所以,皇帝才用他借题发挥。
因为柳溥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开玩笑,自然愿意和皇帝唱双簧。
“嗯,安远侯心里是有天下的!”
朱祁钰赞扬道:“诸卿呢?你们怎么看?”
今日早朝,一些老将没上朝。
“若是讲武堂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老臣愿意出一份力。”刘广衡倒也痛快。
他没得选。
皇帝想培养他做勋臣,等他有了一定战功后,便会封爵,进入勋臣阵营。
朱祁钰看向成国公朱仪。
朱仪倒是不在乎去讲武堂授课。
只是担心,武科人才被批量制造出来后,勋臣的根子不就被挖断了吗?
以后皇帝需要打仗的人才,未必需要从勋臣阵营中提拔。
而且,勋臣能稳稳屹立朝堂一角,靠的是在军中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帝以讲武堂,控制天子门生,把这些人撒入军中,肯定会撕咬、蚕食他们在军中的势力,渐渐地,他们对军中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而皇帝,则越来越强。
有了武科人才,便能随时替换掉勋臣。
还有一层,物以稀为贵。
什么东西少,才值钱,一百个勋臣很值钱,一万个勋臣,只会卷起来,到时候必须依托宫中,才能得到兵权,只能为皇帝忠心卖命。
以皇帝的手段,恐怕会制造出几万个、数十万个勋臣出来。
到时候,勋臣多如狗,遍地走。
还值个屁钱了!
只能依靠宫中,苟延残喘地活着。
不过,他敢拒绝吗?
皇帝对兵权放在一人之手,十分不放心,没看要求各路大军,日日上密奏禀报嘛。
可见皇帝心里不信任任何人。
他需要把兵权攥在自己手里。
起码让军中各方势力制衡,小乱、小争斗起来,各方都不是一条心,这样的军队才不可能叛乱,他才能彻底安心。
“陛下,微臣愿意入讲武堂!”朱仪跪在地上,只能听之任之。
“好!”
朱祁钰振奋道:“朱仪既然这般说了,想来勋臣方面都能答应!”
言下之意,心里有恨的去怪朱仪,是朱仪替你们答应的,别来找朕,朕不管。
朱仪只能报以苦笑。
“这讲武堂,设在琼华岛上!”
“怎么样,朕对你们不错吧,琼华岛,朕甚爱之,年年都会登岛欣赏风景。”
“在岛内挑一处宫殿,做讲武堂用!”
“朕亲自题字,挂上牌子。”
“至于生源……”
朱祁钰看了眼朱仪,勋臣算是听话的,总该给些甜头。
“勋臣中的家眷,经过审核后,都可入学。”
“再从民间征召一批有志从军的孩子。”
“对了,靖江王献上来的童男,都送入讲武堂内学习。”
群臣眸中闪过一丝嫉妒,这些孩子可是因祸得福了。
皇帝如此重视讲武堂,等这些孩子学成毕业,必然在军中崭露头角。
不过,这对怀柔广西土族,有着重大作用。
“这讲武堂,以三年为一期。”
“诸卿由简入难,讲解在战场上如何用兵。”
“最后一年,为实地学习,朕会派他们入军中,从士卒做起,慢慢往上爬。”
“至于讲课的讲材,由诸卿拟定,朕不懂军事,便不横加干涉了。”
“等讲材编纂好,给于谦送去一本,让他出出建议。”
群臣狂翻白眼。
您不懂,就让于谦挑毛病。
就差说了,你们编纂的,朕信不过,让于谦把把关,然后再拿回来,让你们再看于谦修改过的,再一番争论。
只要一对比,就知道谁忠谁奸了。
说白了,就是让你们狗咬狗,咬出真理来。
“臣等领旨!”朱仪、柳溥跪在地上。
朱祁钰也惊到了,没想到,讲武堂竟这般容易就定下来了。
“所有闲置在家的老将、老臣,都可以入讲武堂授课演讲,把你们的经验,传授给他们。”
“至于一应用度,全部由内帑支付。”
“学生们的食宿,由光禄寺负责,朕出钱。”
朱祁钰会让厂卫去民间挑人,入讲武堂。
可一听花钱,户部尚书耿九畴不乐意了:“陛下,您打算招生多少人?”
“如今京中闲置老将很多,初期招一千人吧,应该顾得过来。”
耿九畴问:“那您可有算过,这一千个生员,一年的吃喝用度是多少钱?陛下,微臣知道您内帑有钱,可钱不能这样挥霍呀。”
这耿九畴什么意思?
让百姓花钱供学生吗?
京中百姓,虽然生活条件还可以,可让他们供养一个武生,肯定是不愿意的。
男孩子到了十二三岁,就是劳动力,该下田干活的下田干活、该去做店铺伙计的做伙计,赚的钱要供养弟弟妹妹,贫苦人家皆是如此。
想说动这些人家,把孩子送到讲武堂学习,都得费一番口舌。
若是再让他们家中负担学费,恐怕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招不到了。
那招的都是谁?
勋臣、文官、士绅、富户家的呗!
耿九畴在帮谁说话呢?
“你有什么建议?”朱祁钰不动声色问。
“回禀陛下,微臣以为,从军户、百姓家中招孩子,是可以的。”
“但学费可让京中商户捐助。”
“肯捐助的商户,可允一子入讲武堂学习。”
耿九畴道:“这样一来,您内帑的银钱就节省下来了;陛下又能收京中商贾之心。”
“绝不可以!”
白圭立刻针锋相对:“陛下,商户乃是贱籍,如何能从军?陛下可从军户家属中招募生员,绝不可让商户进入讲武堂,乱了纲常!”
此话引起不少朝臣的附和。
朱祁钰也点点头。
若让商户之子入讲武堂,未来他们的军旅仕途必然一马平川,因为有银钱开路,普通人家的孩子是争不过他们的。
本来,普通人家的孩子头上就有了勋臣家的子侄了,再加一层商贾,前些年还好说,过些年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关闭了上升窗口,他办这个讲武堂又有什么用途?
朱祁钰开讲武堂,就是想进一步把皇权深入军中,把军权牢牢攥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