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这般不经晒呢?”
朱祁钰放下奏章:“朕在烈日下,走了半刻钟,也没被晒晕过去呀?装的,泼醒,让他跪着!”
每过多长时间,太监又来禀报,唐拯又晕过去了。
“泼醒,拖进来!”
朱祁钰丢下奏章,寒芒闪烁:“传旨,令钦天监所有人,跪在烈日下一个时辰!谁也不许动!谁晒死了,就诛九族!”
“奴婢遵旨!”冯孝战战兢兢,他听出来皇帝动了真怒了。
这热天本就烦躁,谈选侍送来解暑药汤,皇帝还未服用。
唐拯被拖了进来。
跪在地上,哭泣道:“陛下!”
“委屈了?”
朱祁钰语气怪异:“怨怼朕?”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唐拯吓坏了。
“原来是不敢,那么心里还是有恨的。”
朱祁钰撇嘴笑了起来:“朕能理解,换做朕是你,也会恨的。”
“海晏河清的,凭什么让你堂堂钦天监监正到烈日下受那罪呢?”
“是朕这个皇帝喜欢折腾人,有神经病,心里是这么想的吧?”
“都怪朕,没事折腾你干嘛!”
“好好的,你该在钦天监里喝茶乘凉才对,是朕非要折腾你!”
“也是朕,想一出是一出,非要让你测什么天象,下不下雨关钦天监什么事啊!关朝堂什么事啊!”
“谁爱晒死就晒死呗,谁愿意受灾就受灾呗!”
“被朕戳中你内心想法了吧?”
朱祁钰笑道。
“没、没有,微臣不敢这般想!”唐拯不停磕头。
“那你怎么会晒晕呢?”
“朕从奉天殿走回来的,也没晒晕啊。”
“天下百姓,冒着酷热在田间地头劳作,也没晒死啊?”
“怎么?你唐拯就高贵了?”
“经不起一点晒?看你这皮肤白的,朕以为你是个妇人呢!”
唐拯听着皇帝的话,整个人抖成一个蛋,拼命磕头:“微臣没有这般想法,没有、没……”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朕不计较了。”
“朕问你,昨天你怎么上的奏章?”
“言之凿凿告诉朕,今天有雨,雨呢?”朱祁钰问他。
“陛下,天象不可测,微臣只是猜测……”
啪!
唐拯话没说完,朱祁钰直接把茶杯砸在他的脸上:“猜测?朕用你猜测?朕不会猜测吗?天下百姓不用猜测吗?”
“朕养着你?把你养的脑满肠肥的?把你全家养得白白胖胖的!”
“你居然告诉朕,你所谓的观天象,是猜的?”
朱祁钰瞪大眼睛:“那之前,给朕上的奏疏,也都是猜测?骗朕?”
“微臣失言,不是猜测,而是天象就是这般显示的……”
啪!
又一个茶杯丢过来。
“还骗朕?”
“刚才你惊恐之下才说了实话,现在又骗朕不是?”
“欺君之罪,你在嘴里来回反复穿梭?”
“原来钦天监靠的是猜测啊!”
“是骗朕的!骗天下百姓的!”
朱祁钰眸光凌厉:“来人,把他全家抓起来!押到午门口,开始放血!”
“你不是会猜测吗?猜猜,你的家人,几时才能死!”
唐拯吓坏了,不停磕头谢罪。
“朕养着你钦天监是干什么的?”
“是观测天象的!”
“何时变成猜天气的了?”
“朕告诉你,今天不下雨,朕就用你的血,制造一场血雨,给百姓看!”
“明天不下雨,朕就用副监正的血,下雨!”
“后天,就下一个副监正!”
“一天一个!”
“什么时候下雨,朕饶了你们钦天监的狗命!”
“若一直不下雨,朕就把钦天监杀绝!”
朱祁钰胸口起伏:“拖去午门,放血!”
“传旨钦天监,给朕测,何时才能下雨!”
唐拯不停磕头,不断求饶。
奈何朱祁钰一个字都不想听,看着这烈日炎炎,倏地语气低沉:“地里的秧苗都快晒死了,朕就算杀光了钦天监,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这群王八蛋,居然在骗朕!”
“骗朕的下场,就是九族去死吧!”
“传旨,诛唐拯九族!放血至死!”
朱祁钰眸中杀气爆棚。
他一直没腾出手来清理钦天监,干脆借机清理掉这种没用的人,以后钦天监,可以做科研之地。
勤政殿所有宫人跪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
梁芳搬奏章进殿。
朱祁钰怒气一松:“怎么你亲自送来了?”
“回禀皇爷,司礼监实在太忙了,微臣想借机偷个懒儿,就搬奏疏过来了。”梁芳知道皇帝爱听实话,专挑大实话说。
“从两京招些太监入司礼监,尤其是南京,那些被闲置的太监,可以启用回京了。”
“等着大明打了几场胜仗,就从俘虏中招一批太监出来。”
“皇爷圣明。”梁芳就是单纯地来刷脸。
他再有本事,总得让皇爷记住才行。
“梁芳,这里面很多奏疏,都是你批的吧?”朱祁钰问道。
梁芳刚要说不是。
赶紧跪在地上:“奴婢不敢骗皇爷,确实是奴婢批的,但义父没少指点奴婢……”
他担心因此伤了张永的心。
论亲近,谁也比不过皇帝和张永的。
别看皇帝动不动就对张永喊打喊杀的,不信等皇帝需要最信重的人时,准用的是张永,而不是他梁芳。
“不必为他遮掩,朕知道,张永没这个能耐。”
这话看似是赞扬梁芳,实际上是离间二人的关系。
梁芳立刻明白了,皇帝要启用他,就要先让他和张永划清界限,否则,皇帝不会允许一派的太监,在内宫独大的。
“奴婢不敢说干爹的不是。”梁芳也是个妙人。
秒懂了皇帝的深意。
朱祁钰笑笑:“去忙吧,朕会令朝鲜进献些男童入宫,你带着吧。”
“谢皇爷恩重!”
梁芳磕了个头,出去的路上,在琢磨着,如何和干爹张永划清界限。
在权力面前,亲爹都没用,何况认识没几天的干爹?
他刚出去,刘便进殿求见。
“何事?”朱祁钰抬头看了他一眼。
刘跪在地上行礼:“陛下,军机处实在太忙了,能否再诏令些翰林入军机处啊?”
“朕能理解。”
“但翰林院已经空了,实在招不到人了。”
朱祁钰苦笑:“今年特殊原因,春闱延后,朕想着,过了端午,便开始春闱。”
“到时候,朕会将地方上的进士诏回来,补入阁部、都察院、布政司、军机处等等。”
“今年再开恩科,明年也开恩科。”
“总能招够人数的。”
会试的春闱在二月举行,当时京中风声鹤唳,朱祁钰直接叫停了,等到诸王入京之后,便要筹备会试了。
“微臣只是抱怨而已,微臣心里巴不得陛下只重用微臣呢。”刘拍个马屁。
朱祁钰笑了起来:“刘,你是阁部大才,放在军机处,有些大材小用了。”
“刘吉去执掌宛平了,朕本来想把你放去大兴做知县的。”
“奈何啊,军机处离不开你啊。”
“等着春闱结束吧,朕再放你去大兴,历练一番,再去地方熬些年,便能入主中枢了。”
刘喜不自胜,连连磕头谢恩。
朱祁钰指尖敲击桌面:“传旨,令礼部开始准备春闱,令天下生员入京。”
“时间由礼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