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却心中宽慰,皇帝每日能吃这些,才是养生之道。
不过,站在朝臣角度看,皇帝活得久,可不是件好事。
下午在忙碌中度过。
到了宴会时间。
朱祁钰才抻个懒腰:“寇深在甘肃镇做的不错,传旨,令寇深为陕西督抚,督抚陕西省,为朕犁清陕西。”
“诸卿也累了,活动活动,也该迎鞑靼使臣了。”
“到时候诸卿看朕眼色行事。”
就知道,您不会轻易放过鞑靼使团的。
这次可别留下来当太监了。
再留的话,咱们的使臣去漠北也得当太监了,您为使臣想想吧。
朱祁钰更换冕服。
朝觐本该有一系列流程的,但朱祁钰全都免了,用一顿饭招待鞑靼。
时辰一到,使臣陆陆续续入殿。
朱祁钰坐在台阶之上。
诸臣坐在自己的案几上。
使臣之首叫阿古达木,他按照大明礼节拜见。
可是,大明好似在用鞑靼的礼节,招待他们。
“平身吧。”
朱祁钰语气淡淡:“满都鲁派你向朕,道歉来了吗?”
“启禀大明陛下:”
“大明与鞑靼一衣带水的友邦。”
“外臣是带着诚意而来,乞求天朝皇帝为我国开辟马市,多多交易。”
“乃是为了和平而来。”
阿古可比之前两拨人聪明。
汉语说得极为流利,若非穿着鞑靼使臣的服饰,还以为是大明人呢。
“友邦谈不上吧,鞑靼数次内附大明,该是大明领土才对,满都鲁也是朕的臣子。”朱祁钰淡淡道。
皇帝又来这套了。
“陛下所言甚是,鞑靼确实依附于大明,我国大汗按照礼节,确实应该向陛下称臣。”
什么?
胡等眸中射出一抹厉光,这个阿古为何这般示弱?
鞑靼国内发生了什么?
满都鲁这是要急于回国?所以才会低头?
他立刻给皇帝眼色。
“你这使者有意思。”
朱祁钰心领神会,笑道:“你是把朕当成楚怀王了?”
楚怀王就是被张仪忽悠三次的憨憨。
他借古讽今。
偏偏这个阿古听得懂。
“外臣不敢和张公相提并论。”
阿古看出大明朝臣的错愕,笑道:“外臣自幼接触汉文,对汉文化极为向往。”
瓦剌的伯颜,也对汉文化崇拜,所以才处处帮助朱祁镇。
朱祁钰对他来了兴趣,问:“你姓什么?”
“外臣姓绰罗斯!”阿古恭敬回答。
什么?
朱祁钰目光一窒:“绰罗斯?也先是你什么人?”
“乃是外臣伯父,外臣亲父乃伯颜帖木儿!”阿古跪在地上道。
伯颜的儿子!
伯颜是也先的弟弟,朱祁镇在漠北时,和伯颜是挚友,也多亏了伯颜的帮助,他才能从瓦剌大营里苟活下来。
但是,伯颜在景泰五年,就被属下杀了。
他这个儿子,应该在瓦剌啊,怎么沦落到了鞑靼?
“外臣确实是伯颜的儿子,但伯颜并不知道有外臣这个儿子。”
“外臣之母是汗庭中的婢女,被伯颜临幸才诞下外臣。”
“但外臣一直被当做伯颜亲子养在汗庭。”
阿古毫不避讳地讲出自己的身世。
原来是私生子。
朱祁钰眯着眼睛,有点意思。
满都鲁派伯颜的儿子来,难道他以为大明说了算的是朱祁镇吗?
“难怪连楚怀王都知道。”
朱祁钰笑道:“原来是伯颜的儿子。”
“你父亲伯颜和大明,还有一番渊源呢。”
“漠北王和你父亲是挚友,漠北王又是朕的亲哥哥。”
“这么一看,咱俩也有点关系,是不是啊?”
“大侄子!”
呃!
阿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我今年四十二,您多大?
“谢陛下叔叔恩典!”阿古直接顺杆往上爬。
胡忍俊不禁,喝酒掩饰。
这小子不好对付啊。
朱祁钰笑容微僵,陛下叔叔?这什么鬼称呼?
“陛下叔叔,鞑靼和大明乃是友邦,请两国罢兵,开展边贸,互通有无。”阿古直言不讳。
这称呼,怎么感觉你小子在占朕的便宜呢?
“鞑靼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这么着急就要退兵?”朱祁钰问。
“不瞒陛下叔叔,大宁如铁桶一般,强悍的鞑靼骑兵无可奈何,两国空耗国力,不如握手言和。”
阿古的诚恳,反而让朝臣摸不清鞑靼的套路。
他们已经做好了,鞑靼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甚至朱祁钰都在考虑,这次留几个在宫中当太监。
却不想,鞑靼上来就服软,什么情况?
“大明何其强盛,些许国力,大明不放在眼里。”朱祁钰兀自强硬。
“外臣承认,大明无比强盛,乃天下第一国!”
阿古竟然跪在地上,道:“但,请陛下怜悯鞑靼国民。”
“陛下乃天朝上国,鞑靼内附于大明,鞑靼国民亦属大明百姓。”
“请陛下怜恤牧民,两国握手言和。”
阿古言辞诚恳,语气带着哀求。
什么情况啊?
胡瞪大眼睛,鞑靼内部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这样求饶的!
一定出事了。
岂不是说,于谦能趁乱取胜吗?
就该立刻传旨于谦,令于谦兵出大宁,把鞑靼留在长城内。
同时也感叹于谦运气之好,上次击退瓦剌就是,这次面对鞑靼,又捡便宜了。
但朱祁钰却不这样想。
满都鲁能一统鞑靼,绝不是个简单人物。
派阿古来示弱,骗于谦出城。
鞑靼兵擅长野战,大明军则擅长守城。
于谦一旦出城,那就是鞑靼的猎物,大宁丢了,京师就危险了。
“大侄子起来。”
“你是伯颜的儿子,朕是你的叔叔。”
“满都鲁又是朕的臣子,漠北诸族都是朕的子民。”
“朕怜悯也是应该的。”
朱祁钰一直注意阿古的神色。
偏偏阿古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这是个人才。
“但是!”
“请降是要付出代价的。”
“既然都是自己人,就留下一万匹马,两万匹牛,十万匹羊,双方就握手言和吧。”
“你恭请开边贸之事,朕也答应。”
朱祁钰淡淡道。
这是讨价还价。
阿古却瞬间掌握了皇帝的底线,笑道:“陛下叔叔,近两年漠北日子不好过,实在凑不出您要的东西。”
“那能有多少?”朱祁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