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成国公固然有大功于社稷,但类似于成国公战功的将军,不是没有。”
“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爷一旦追封一位,很多人都要追封的。”
冯孝的担心不无道理。
“那就都追封吧。”朱祁钰道。
敬妃被纳入后宫后,第一次听到皇帝讨论政事。
以前她在乾清宫伺候的时候,倒是经常听,但当时朝政和她无关,以后则不一样了。
虽和她无关,但和她腹中的孩儿有关系。
“奴婢遵旨!”冯孝立刻去传旨。
追封朱能,是在告诉勋臣,朕收回世券,只是小惩大诫罢了,不要心乱,只要尔等立下功绩,朕不会吝惜爵位的。
同样先祖显赫的,心里必然蠢蠢欲动。
“朕做事太急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
他不该敲打宗室后,就立刻拿勋臣开刀,应该先拿文臣开刀,最后敲打勋臣。
顺序错了,就丢出去一个亲王爵位。
不过,也有好处。
世券收回来了,勋臣的心,也被捏住了。
朱祁钰目光看向敬妃肚子,为人父母者,为孩儿计深远啊。
宫外。
遂安伯府。
陈韶今日下值时间早,回到家中,先去后院给母亲请安。
他能袭兄爵位,靠的就是老母亲朱氏一番筹谋,才胜过了弟弟陈,得到爵位。
进入中堂,行礼之后。
朱氏正在品茶,孙子孙女围绕膝下,她怡然自得。
“怎么?心中不安?”朱氏抬头,看向儿子。
上一代遂安伯陈英,有三个儿子,庶长子陈埙,二子陈韶,三子陈。
三个儿子,三个母亲。
所以遂安伯的内院,也是明争暗斗,没有安宁时候。
陈韶是第四代遂安伯,家族分成很多支房,错综复杂。
好在陈韶被皇帝看重,才能压制家族内部。
“母亲,今日陛下下旨,追责土木堡战败之臣,要收回世券!”陈韶不敢隐瞒。
他如此优秀,全赖母亲调教。
母亲出自书香门第,但后来家中变故,被卖到了遂安伯府做丫鬟,因长相出众被陈英看中,收入房中。
朱氏经历实在太多了。
敏锐察觉到机会。
她使个眼色,让孩子们都出去,下人也都出去。
只剩下他们母子。
“韶儿,为娘问你,你能力如何?”朱氏问。
陈韶自信满满道:“陛下给孩儿机会,孩儿就能扶摇直上。”
“那陛下对你如何?”朱氏又问。
“恩同再造!”陈韶肯定道。
朱氏却笑了。
陈韶恍然,以他的能力,拿回世券,轻轻松松,甚至是侯爵、国公的世券!
何必在乎一时得失呢!
他赶紧站起来,冲着母亲跪下:“孩儿谢母亲指点。”
“韶儿,你既是陛下爪牙,就要做爪牙应该做的事情。”
朱氏道:“你想一想,土木堡已经过去八年了,那是朝堂谁也不愿意提起的痛,陛下为何要提及呢?”
陈韶满脸懵,摇摇头。
“你也是为人父母的,难道不知父母之心?”朱氏反问他。
陈韶有点明白了。
朱氏干脆点破:“陛下多疑,行事多有深意。”
“近来宫中喜讯频传,三位嫔妃先后有了身孕。”
“皇嗣后继有人。”
“而陛下,乃朝臣迎立,非先帝御诏钦封,再加上漠北王存活于世,皇位不稳。”
“陛下总担心,皇位易手。”
“以前陛下的弱点是无子嗣。”
“现在有了子嗣,又成为陛下的新弱点。”
“为了弥补这个弱点。”
“陛下就要重提土木堡,一来,削弱漠北王的威望,让天下人看清漠北王的真面目。”
“二来,是敲打勋臣,让勋臣知道,该效忠于谁!”
“所谓收回世券,不过是震慑罢了,日后等改立太子的时候,世券自然会赐下来的。”
陈韶这才明白深意。
皇帝这是为皇嗣铺路呢!
可皇嗣还未诞生,皇帝就已经为其计谋深远了。
“韶儿,从你孕育在为娘肚子里的那一刻起,为娘就开始为你筹划了。”
朱氏叹了口气,把儿子扶起来:“做父母的,总要多为孩儿考虑的。”
“陛下虽是圣人,却仍免不了俗。”
“人之常情。”
陈韶泪目。
他知道,母亲为了他,吃了多少苦。
“孩儿这就入宫,将世券双手奉上。”陈韶领会母亲深意。
“我儿果然聪慧。”
朱氏笑道:“但这还不够,你还要说服襄城伯、修武伯,最好还能说动西宁侯,你们四人一起入宫,交还世券!”
陈韶面露苦涩,沈淮好说,因为沈淮一直想重获皇帝宠爱,自然舍得世券。
李瑾也好说,李瑾本事大得很,如今在漠北屡立战功,不在乎伯爵世券。
难的是西宁侯啊。
西宁侯宋杰、宋伟兄弟,是他们的举主,算是恩人,如何能听他陈韶的劝呢?
朱氏却笑了:“韶儿,你能重获世券,凭借陛下对西宁侯一家的宠信,难道就不会重获了?呵呵,下次封赏的世券,估计是国公世券了。”
“这?”
陈韶立刻明白了。
他家能看透的事情,宋家一定能看透。
“谢母亲指点!”陈韶又跪下磕头。
朱氏笑道:“你兄长两个女儿已经长成,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是贤良淑德的。”
“你是家主,又是亲叔叔,要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啊。”
“母亲的意思是?宋家?”陈韶皱眉。
朱氏立刻摇头:“宋家不行,宋家支脉太多,家族太大,又和皇族牵绊极深,搀和进去有害无利。”
“那母亲指的是?”
朱氏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一点都不爱动脑子。
“自然是襄城伯。”
“陛下多么看重他,你没看出来吗?”
“这个时机北进漠北,这是送功劳给襄城伯。”
“等他回来,就要晋侯爵了!”
“傻儿子!”
陈韶恍然。
“可李辅(李瑾儿子)已经定亲了。”
“你只看着李瑾,没看到李瑾的兄长李琏吗?”
朱氏教子:“韶儿,李琏是李瑾的兄长,因为容貌丑陋,无法袭爵,先是李珍袭爵,后是李瑾袭爵,都没他的份。”
“但李琏,却还能在北镇抚司掌邢狱。”
“足见其人才华。”
“如今陛下不拘一格降人才,绝不会因为容貌丑陋,而让大才遗落人间的。”
陈韶震惊,他和李瑾交好。
但没想过,李瑾的庶兄李琏是个人才。
“为娘的已经打听过了。”
“李琏儿子,李,受其父影响,到现在都没人愿意与其结亲。”
“而那些想攀附襄城伯府的人,李琏又看不上。”
“所以呀,咱家的闺女,可以和李琏家定亲。”
朱氏娓娓道来。
陈韶颔首:“李,儿子是见过的,长得算是一表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