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
朱祁钰心情好,给他解释:“朕问你,你一个人,能经营多少家毛纺厂?”
“只要皇爷下旨,天下任何地方,都能设厂经营。”
“那你能保证,没有贪腐吗?”朱祁钰问。
董赐语塞:“人皆有私心,自然是要拿一些的,但我们也占了大头。”
“朕再问你,一个人,是种自己的土地卖力气,还是种别人的土地卖力气?”
“自然是自己的!”董赐有点明白了。
“朕让天下人都开毛纺厂,是让他们给自己赚钱,积极性必然是比给朕打工更高。”
“至于贪腐,那是他们厂的问题,跟朝堂无关。”
“还有一条,若是天下人都开毛纺厂,毛纺厂还会赚钱吗?”
“同时,皇家商行业务这么多,怎么可能管一个小小的纺织厂呢?”
“若朕在天下开毛纺厂,是征税呢?还是不征税呢?”
“会不会有人打着朕的旗号,在民间招摇撞骗,坏了朕的口碑?”
这些不是没有的。
而是伴随着有明一朝的事。
为什么明朝口碑崩塌,就是因为皇帝与民争利。
不止争,还剥削得比谁都狠。
“若是由天下商贾做毛纺厂呢?”
“中枢照常征税。”
“皇家商行呢,就负责收专利费。”
“用这笔专利费,开发更多的产品出来,然后继续收取专利费。”
“你说说,哪方面能造福大明?”
宫人了然。
皇爷的心是天下,而不是蝇头小利。
同时心思活络,毛纺厂前景是极好的,他们得到了第一手消息,能不能大赚一笔?
“奴婢愚钝,谢皇爷点拨!”董赐明白了。
“董赐,皇家商行,不是与民争利的商行,是与民谋福的商行,明白了吗?”
朱祁钰忽然道:“单独赐下铜符的叶四娘等人,等卖掉织机的时候,送给她们一批,让她们开一家自己的厂子。”
“还有,今年完成三十万件下等毛衣的制作,制作最多的十个人,把剩余的织机,分成十份,送给她们。”
这叫竞争机制。
“皇爷,若想完成三十万件毛衣制作,怕是需要海量的织机,您说送就送了?”董赐心疼了。
“舍不得?”
朱祁钰笑道:“这叫千金买马骨,好处在后面呢。”
皇帝大方,这个行业就会风起云涌。
想博得圣恩的人,不知凡几。
而摸清了皇帝脉搏后,民间创造自然会风起云涌,形成风潮,就如给皇帝献祥瑞一样。
董赐了然:“皇爷,毛衣是否还需要优化?”
“不需要了,等明年遍地是毛纺厂,自然就优化了,不必咱们操心。”
朱祁钰道:“明年,你去民间搜罗一批怪才,专门给朕研究天方夜谭的东西。”
董赐没明白,啥意思?
显然皇帝不想说透,董赐刚出来,冯孝就追上来,寒暄一阵。
董赐送上来一个包裹。
冯孝顿时笑了起来,这才懂事嘛。
里面有两件,都是上等货色。
而养心殿伺候的宫人,都眼馋地看着皇帝。
皇帝鼻尖有汗珠,显然是热的。
“毛衣是好玩意啊,你们不必羡慕,后天就都赐一件。”
朱祁钰心情好:“再过些天,整个宫里人都穿着过冬。”
这时,德王进来。
“微臣参见陛下!”德王岁数虽小,但有礼有节。
朱祁钰心情不错:“起来吧,坐。”
“朕热得慌,把里面的衣服除去。”
刚想去内殿更衣,才问德王:“何事见朕啊?”
“回陛下,我家父王要造反!”德王还纳闷呢,这天已经凉了,皇帝怎么还热呢?
朱祁钰的脸登时沉下来:“他跟你说的?”
德王赶紧点头,直接把他爹卖了。
“好个漠北王啊!”
朱祁钰眸中寒光闪烁:“他没说,如何造反啊?”
噗通!
德王却跪在地上,哭泣道:“求陛下饶过父皇吧。”
“您是皇帝,他是微臣的亲生父亲。”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微臣只能不守孝道,状告亲生父亲,已然是不孝了!”
“求陛下看在微臣的面子上,放过臣父吧!”
演技不过关。
你为了求富贵,才出卖父亲的。
说出这番话,一是想摘清自己,二是想获得更多的恩赏。
朱祁钰脸色微缓:“德王,你是好孩子,他对朕不仁,朕不能对他不义,他毕竟是朕的亲哥哥,你放心吧。”
德王却在等待,您快封赏我呀。
朱祁钰也想放他出南宫。
但担心德王是不是和朱祁镇串通好了,演戏呢。
“传旨,加封万夫人为漠北王妃。”朱祁钰投桃报李。
把德王变成嫡子。
但这个封赏显然没达到德王预期。
打发走德王,朱祁钰问许感:“你怎么看?”
“皇爷,漠北王一定藏着名单,他在拖延,像是在等什么机会。”许感已经看出来了。
“等什么机会呢?”
朱祁钰想诏他入宫,但如今不安全,他不想折腾。
“你去审他,晚上朕要拿到名单。”
“皇爷……”
许感想问,能不能动刑。
但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不能过分,他毕竟是漠北王。”
许感明白了,能审问,但不能动刑。
可以用软暴力。
听说范青就让人不睡觉,把人折磨疯了,什么都招了。
他也可以用这个办法。
“奴婢遵旨!”
看着许感离去的背影。
朱祁钰琢磨着,朱祁镇等的,是那些海商吗?
而在江西,饶州府。
“招了,招了!”李郁十分绝望。
他的妻妾儿女看着他。
金忠最狠的是,从刑房里拿出一匹木驴,让他骑。
金忠摆了摆手指。
李郁浑身哆嗦,还骑在木驴上,不止疼,而是羞耻啊!
“说吧。”
李郁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整个江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参与了!全都该杀!”
就知道,江西官场没有一个好人。
这么大的生意,没人能独善其身。
关键江西这个地方恐怖啊,官僚盘根错节,士绅都和官僚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是极难控制的地方。
他猛地看向府外。
“自作自受!合该有今日!”
“哈哈哈!”
“金忠,本官看你如何走出江西!”李郁怆然而笑,然后使劲撞向墙壁。
鲜血覆盖了李郁的头颅,门外响起他家人的哭嚎声。
但金忠顾不得他了。
因为府外有厮杀声。
有人公然造反,不,准确地说是杀掉他金忠,以及在江西的锦衣卫!
销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