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是圣人,那么吴与弼就是圣人的祖师爷。
所以,满朝重臣,都是这种表情。
皇帝三顾茅庐,吴与弼拒不出山。
“姚夔,你玩笑呢吧?”
朱祁钰难以想象,吴与弼竟然会出山。
还来了京师,就不怕来了走不了吗?
“陛下,微臣亲眼看到了!”
姚夔肯定道:“随吴先生入京的是,陈献章陈先生、娄谅娄先生和胡居仁胡先生。”
嘶!
养心殿里倒吸一口冷气。
都是超级大牛啊!
“明日一早,就宣其入宫,在宫中用早饭。”朱祁钰必须要见见这些大牛,争取把他们留在朝中效力。
“陛下,微臣能否伴驾?”姚夔舔着脸问。
“不能!”
朱祁钰扫视群臣:“朕单独见,改日朕设下宴席,邀请尔等参加,如何?”
好吧,就等几日再见吧。
“陛下,若能请动胡先生出山担任教谕,教育之事就算成了!”胡道。
但朱祁钰不这样看。
理学实在太高深了。
皇帝都看不懂,真的。
让些小孩子,天天掉书袋,没必要。
追寻天地至理,还是交给那些大牛吧。
教育之事,不是随便就能定下来的,需要慢慢商议。
今晚暂时议到这里。
由宫中派出车架,送重臣回府。
牵马的车夫,都是他们的儿子,可谓皇恩之重。
朱祁钰也要准备睡觉了。
但过了时间点,反而睡不着了。
翌日不上早朝,他睡个懒觉。
起来锻炼后,用早膳。
而吴与弼、陈献章、娄谅和胡居仁,已经在饭堂里候着了,四个人跪在地上,恭迎陛下。
“如何让四位大贤跪迎朕呢?”朱祁钰顿觉好笑。
“草民等如野草,陛下如日月,野草见了太阳,自然要躬身行礼的。”吴与弼倒是幽默。
朱祁钰打个哈哈:“起来吧,赐座,跟朕一起用膳。”
他一身臭汗,身体强壮。
简单擦拭之后,坐在团凳上。
而摆在面前的,是简单的稀粥咸菜,还有两块羊肉和一只鸡腿,两个鸡蛋。
“诸位先生,莫要嫌弃早膳简陋,用吧。”
朱祁钰吃饭很没规矩。
没有让太监布菜,他自己端起碗来,吃得很精细。
嘴里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说话,这是礼。
陈献章倒是小心地打量着皇帝,他和师兄胡居仁、娄谅不一样,这两个人天生神仙,不愿意涉世居俗。
但他是考过两次科举的,景泰二年,第二次科举不中,他选择彻底放弃,进士没当成,成就了理学大宗师。
而第一次面君,他做不到和师父、师兄那般坦然。
娄谅吃饭甚是没规矩。
皇帝让他动筷子,他就动筷子,啼哩吐噜的吃。
陈献章则小心翼翼的,生怕给皇帝留下不好的印象。
而在吃饭的时候,吃相最难看的娄谅也在观察皇帝,他故意吃得如此没有形象,就是想得到皇帝的呵斥。
他可不想入朝为官。
所以给皇帝一个很恶劣的印象,让皇帝免开尊口。
偏偏,皇帝并不作忤。
而是细嚼慢咽,用完粥后,认认真真把鸡蛋剥开,裹在鸡蛋皮的蛋白,他用嘴啃下来,一点不浪费。
用完鸡蛋,开始吃肉。
直到全部吃完,碗里一粒粥粒不剩,骨头上连个肉丝都没有,真是狗看了都摇头。
皇帝还吮吸几口,才放下骨头,擦嘴净手。
“诸君,对这饭食可还满意?”朱祁钰脸上带着笑容。
吴与弼等人不知皇帝的真面目,以为皇帝就是这样仁善之君呢。
“谢陛下赐餐,餐食甚是可口。”吴与弼也吃得干净。
“朕还借了你们的光呢。”
“今天两个鸡蛋。”
朱祁钰笑道:“朕两个鸡蛋,们一个鸡蛋,知道什么原因吗?”
“草民不知。”
“因为朕告诉尚食局,多备一个鸡蛋,万一哪位先生不够吃了,就把这鸡蛋给他。”
“但朕嘴馋,把这枚鸡蛋吃了。”
“诸位先生,不会生朕的气吧?”
朱祁钰笑问。
“草民等自然不敢生陛下的气,陛下如此节俭,乃天下百姓之福。”吴与弼是会说话的。
只是配音不太好听。
娄谅吃相难看,吃饭声音响亮。
冯孝几次都想开口,却被皇帝眼神制止。
“娄先生至情至性,让他吃吧。”朱祁钰自然看穿了娄谅的小心思。
娄谅被戳穿,老脸闹得通红。
他放下筷子。
但看见碗中还有剩余的餐食,想拿起来,又不好意思。
“都吃干净,莫要浪费。”
朱祁钰道:“粮食珍贵呀,京畿百姓还饿肚子呢,天下百姓能吃饱饭的十中无一,百姓过得难呀。”
娄谅赶紧端起碗,把碗里的餐食都吃干净。
胡居仁和陈献章都吃的干净。
“诸君,千里迢迢来京师看书,觉得如何呀?”朱祁钰问。
“陛下愿公开皇家藏书,不令宝珠蒙尘,乃天下人之福,草民能有幸读到孤本书籍,虽死无憾。”
吴与弼的话,引起他三个弟子的赞同。
陈献章痴迷于看书,什么书都看,看到彻夜难眠。
都是爱书之人。
皇帝肯开放皇家藏书,自然是圣君临朝。
还因此,朱祁钰的口碑有着小小的反转。
“朕知道诸位都是神仙中人,心不在凡世,但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可否愿意入朝为官呢?”
朱祁钰诚心邀请。
只有陈献章稍有念头,但终究幽幽一叹,他是世俗散人,做不了朝中官吏的。
“谢陛下厚爱,草民等都是民间残老之士,怕是无福入朝侍奉陛下了。”吴与弼回答得天衣无缝。
朱祁钰叹了口气:“朕终究是和大才无缘啊,那诸位可有所求?”
吴与弼反而犹疑了。
他是江西人,娄谅和胡居仁也是江西人。
江西的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娄谅却跪在地上:“草民有一事求陛下,江西钟灵毓秀,乃人间净土,而锦衣卫在江西肆意搜刮,导致民心不附,草民想请陛下宽宥江西,重惩锦衣卫……”
他说了很多。
朱祁钰慢慢听着:“娄先生既不愿入朝为官,怎么还管朝中之事呢?”
娄谅脸色一变,这不是您让我们提的吗?
我就说了实话呀。
“江西事,乃是朕做的,朕下的圣旨,娄先生没看到吗?”朱祁钰语气一沉。
吴与弼等三人吓得跪在地上。
“想来是朝中有奸佞……”娄谅找补。
朱祁钰冷笑:“朝中没有奸佞,是朕非要做的,反而朝臣处处劝谏,朕都不听,娄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娄谅脸上流出了冷汗。
皇帝太小心眼了。
他吃饭时无礼,皇帝看似没责罚他,却在此刻难为他。
“吴先生可有想法?”朱祁钰又问。
“草民避世之人,不敢置喙朝政!”吴与弼也被吓到了。
皇帝好似和传说中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