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走!”
朱佑再度赶向一个个藩王王府面前,在军队和总统劝说之下……差不多耗费了两个时辰,终于平息这场骚动。
而为了防止乱局,他们甚至还借助忌辰这个最正当的借口,实行了最严厉的宵禁政策。
几个政策下去,金陵这才彻底平静了下来。
但即便是这样……这个夜晚哪怕有很多人疲倦到了极点,也无心入眠。
……
“进去!”
“给劳资滚进去!”
“不听!打!”
大理寺的牢房之中,王守仁发现安静的牢房忽然热闹了起来。
他的特殊单间,这会儿竟然也被塞进来七个人。
外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狱卒变得暴躁、犯人变得狂躁,经历了好一番动荡之后,牢房总算安静了。
“真傻,我真傻……就应该在三百六的时候抛出去……”
“单知道那些庄家会砸盘……可不料我还是那么贪心……”
“我真傻!”
安静是相对的,王守仁发现这群特殊的犯人进来后,一个个都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木然的靠在墙上或者躺在地上,眼睛间或一轮,嘴巴发出喃喃呓语,压根不在意他们置身什么环境。
王守仁都不由得好奇了,试图和这些人沟通。
因为,他发现了这些人身上有他过去的影子。
可惜,无人理会他。
甚至是狱卒也完全没有心思理会他。
他只能看着人满为患,却无比诡异的牢房,怀疑人生?
外面,究竟又发生了什么?
他现在真的想去外面看看了!
……
“听到消息了吗?”
“这场宝钞交易,并不是结束了,后面还有三个月的太祖诞辰。这消息,是总统代表陛下宣布的!消息为真!”
“我们,或许还可以翻盘!”
客栈,刘海源的眼睛恢复了一丝神采,其他人也精神一振。
“真的?恢复后,宝钞还是两百三十两一手么?”
其他人更加想确定这个事情。
“这个和之前的休市是一样的,只是,这次休市时间有些长而已,大概有几天。”
金融市场就是如此魔幻,有一个希望随时吊着人。
“三个月!”
“我们完全有时间回家搞充足的准备!”
“这次!终究是我们大意了!一是钱不够多!没有成为大庄家!二是……太贪心了!三是这东西,算是我们第一次接触,还不够熟练!”
“是的!钱少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次忌辰回去之后,我们应该发动大家一起筹钱!让这些什么徽商晋商甚至漕运这些家伙,看看我们海商的实力!”
“这次我们输得很多吗?平均下来……也就每个人十几万银子左右!”
“还有……这次大盘看着恐怖,其实现在算下来……也就五千手,一千万两银子左右!我们难不成凑不够五百万银子?”
“还有……时间太短!听说徽商晋商甚至北方那些商人,都没来得及入场……”
“三个月……到时候大家都入场了,宝钞肯定会涨到五百两一手!”
“对了,还有交易规则,也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人自然是不甘心失败的,更何况……复盘这场交易之后,他们能找到各种主观理由。
太贪心,钱太少,但他们没有否认这场游戏太黑心。
这场游戏的出现,反而给他们指引了另外一条比下西洋还赚钱的路子。
他们要脱实向虚,直接梭哈金融了。
一场自我反省和自我鼓励,还有他们憧憬的光明未来,终究说服了他们自己。
然而,终究是心里安慰……掩饰不了他们输钱和低落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也恰好和忌辰严肃氛围很配。
第二天,刘海源他们参加庄颜肃穆的太祖忌辰的时候,就愕然的发现……
前来参加忌辰大典的所有文武百官,一个个表情都跟死了妈一样,没有人脸上是轻松的。
尤其是藩王们。
当他们拿着几十万宝钞现场燃烧祭奠的时候,一个个竟然心痛得失神恸哭起来,那哭声是一个比一个大,表情要多悲恸就有多悲恸。
在他们的这番真情流露的渲染之下,一些官员竟然也是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刘海源他们看得甚至差点笑出声,感觉自己压抑的心情好了很多。
人就是这样,看着别人比自己倒霉,心里就会瞬间平衡。
尤其是刘海源他们还知道……藩王或许可能真的是心痛了,因为现在烧掉的宝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钱!
宝钞还是二百三十两一手!
十手宝钞,就价值两千三百两。
一百手宝钞,就价值两万三千两!
这些虽然是纸也好,终究是藩王们用真金白银换来的。
现在,全都烧了!
“陛下!臣要弹劾安化王!他不孝!”
“他才烧了二十手宝钞!享国一百多年的我们大明王爷!竟然只拿一万多贯宝钞祭奠太祖们吗?”
“太祖若是泉下有知,在天有灵!连宝钞都不够用!岂不是让别的帝王耻笑!”
或许是藩王们不够痛苦,或许是想要抚平自己的痛苦,藩王们都这么惨了。
在祭典上,还有御史言官们,直接现场告状,盯着藩王们!
“对!陛下,藩王他们还不够孝顺!”
“烧这点宝钞,难道是要太祖在下面继续要饭吗!?”
“他们对太祖不孝不敬!”
御史言官们的这个冲锋,也是让一些大臣们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落井下石。
他们要报复,谁让藩王不接盘的!
“呜呜呜!不是啊!陛下,我们已经足够孝顺了啊!这些真的都是我们的银子!”
“呜呜呜!陛下!我们真的是太惨了……太祖,我们没有不孝啊!”
藩王们被现场弹劾,哭声更大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人没有任何同情心也罢了,还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
“的确有些少了!接下来每人至少烧二十万宝钞吧!”
朱厚照听从了御史言官们的建议,知道众人现在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直接无情的把藩王们推出来了。
“二十万!不啊……”
“太祖啊!!”
藩王们的哭声惨叫声更大了,这样越发彰显这次忌辰的效果很足,这次的忌辰大典很成功。
而且……藩王们的惨烈下场,终于是起到了情绪宣泄的作用。
在接下来的的两三天时间里面。
藩王祭祖这项流程,就成了保留节目。
一些输钱的百姓都自发跑到孝陵这边,盯着藩王们烧钱,见证藩王们的痛苦哀嚎,看够了,他们才心理平衡,心满意足的离开。
这种无形的宣泄,也终于是让金陵慢慢的恢复了正常和平静。
一场危机,也终于得到慢慢消融。
但,问题还是存在的。
……
“陛下,现在情况有些不乐观。”
“这场交易后,金陵周边的所有区域……都陷入了缺银子的局面!”
“百姓手里,不,甚至那些有钱人手里都没有钱了……导致江东门码头那些货物商品滞销,城内各业也凋敝,各行各业生意一落千丈。”
“现在是太祖忌辰期间,各种活动还少,看不出……”
“可一旦恢复正常,怕是扬州、苏州、徐州各地,会接连上演此前金陵钱荒的局面……”
忌辰并不是全天都必须待在孝陵,这期间朱厚照每天带头祭拜三个时辰,其他时间,他就能处理其他事务了。
而当务之急。
徐云妙却告诉了他一个不怎么乐观的消息。
他们在这一场盛宴之中赚得太多,一家独大,所以导致……市面上几乎六成以上的钱都在他们手中了。
钱在手中不流动,那就相当于没钱,反而要造成经济危机。
这个情况,和克利夫兰描述的美利坚1837年和1857年的经济危机后的局面,很像了。
朱厚照一听就明白了。
不过,大明具体表现不同,始终是一个农业社会,自产自销,没有太多工人,抵抗金融冲击的能力,反而要强一点。
但即便是这样……金陵作为全国的大城市,商业还是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
商业低迷的后果……徐云妙和朱厚照还看不出。
但金陵钱荒导致的民变,极有可能在扬州、苏州等地上演,这对整个大明的稳定,却是不得不防的。
“有什么办法没有?”
朱厚照皱眉,他可不想看金陵周边乱起来,这样北方内阁就会找到借口让他回去。
他也才意识到,金融这把武器,他放开了,就真的有些难以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