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位先生年纪不过34岁,却已经是将军了,在俄国的晋升速度,一点不比在法国慢,甚至因为有机会去刷土耳其人,以及志愿前往奥地利,在奥军当中参加了和法兰西共和国军队的战斗,因此得到嘉奖的机会也不少。
这位先生,就是在俄国后来服务了几十年,那位在笔记和自传当中吐槽了俄国各路老爷的神奇喷子朗热隆伯爵先生。
如今他在彼得堡,也是因为军事会议的轮换制度,让他从在小俄罗斯驻扎的乌法火枪团过来,他今天也是没什么事情要做,还这样在彼得堡的大街上,连个副官都不带,就在涅瓦大街这边遛弯。
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索洛维约夫离他太近,因此也无法避开,按照军事条例,还应该向长官敬礼。
“您好,将军阁下。”
“你是巴甫洛夫斯基团的上尉?就这个年纪,像是个姑娘,长得倒是挺俊俏的!”
这家伙的俄语一口法国腔,但是神奇的是,还能让人听懂。
也难怪,在俄国要是不能用俄语指挥俄国兵,这个长官也确实当的有点差劲,他一向是个大喷子,怼天怼地怼拉瓦锡发现的氧气,就是对苏沃洛夫元帅还很尊敬,就是老元帅的老对头卡缅斯基元帅,在夸奖他是个名将的同时,也少不了要吐槽两句这个“食人魔王”,不过他的笔记现在还没出版,也不知道他平常都要吐槽个啥。
对于索洛维约夫,直接就评价一个上尉俊俏的像个姑娘。
当然这上尉年纪太小,也确实找到了槽点。
“将军,您倒是不应该看一个人的长相来进行评价。”
“哦?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既然是巴甫洛夫斯基团的,总归也得有点本领,只是可惜陛下.你们那里团长还没有任命么?”
“一直没有,我这里更奇怪,我是新组建的猎兵连的连长,可是一个猎兵都没有。”
“那你就是那个‘小发明家’了吧?”
“是的,将军阁下,我是巴甫洛夫斯基掷弹兵团的索洛维约夫上尉。”
“倒是很干脆利落,要是俄国的军官都是像你这样爱动脑子,加上那些坚韧的士兵,就是没有路也能走过去。”
看样子,他过去应该还跟苏沃洛夫聊过天,毕竟老元帅对于本国的士兵还是赞誉有加的。
要不然这句话,也不能让他俄译俄给用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
当然,他这个口音怪怪的,本人没有自觉,直到后来普希金登门拜访以后,才第一次给记述下来。
毕竟口音这么怪还能让人听懂的俄语,还是比较少见的。
“而你,上尉,在那里笑什么?”
“您说的确实有道理,不过我也要说,您到现在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咳咳,我只是对你太好奇,就忘了说明我到底是谁。”
“也不能只称呼您为将军,看上去您是个法国人,我总不能称呼您是‘波拿巴将军’,他在我们这里很有名的!”
“请不要把我和那个岛民相提并论,我是亚历山大路易斯安德罗德朗热龙将军,乌法火枪团的团主。”
“可是您这么称呼,却不是按照俄国的方式来的,将军阁下。”
“好一个小鬼,你倒是有点机灵劲儿!”
朗热隆喜欢喷人,但是反过来被小鬼吐槽的时候,倒是表现出来作为长官的大度,也没找索洛维约夫的麻烦。
“将军阁下,我以前可是当副官的,我父亲在退役前也当过副官。”
“那么,这就是一种家传的‘手艺’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毕竟朗热隆先生是外国人,而且也不是管贵族认证的,他是不知道这是索洛维约夫家祖传的本事,怎么说也要办事机灵点,要不然在这么个圈子里真的不好过。
“那么好,上尉,我们今天在这里见到,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我倒是想和你聊聊天,听一听彼得堡的年轻人有什么想法。比如说,你呈给皇上的新枪。”
“这个是秘密,虽然有风闻出来,可是对于不相关的人士,还是要保密的。”
朗热隆听了以后,反而没有开启吐槽模式,他这人就是刀子嘴,过去是见过那些吹牛皮的军官太多了,在这里居然碰上了一个嘴上有锁的小屁孩,直接就给他噎了回去。
“反正,都是猎兵那套玩意儿,打的准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打的快!就那群普鲁士人,整天拿着步枪练通条插枪管,不去练射击,也不练拼刺刀,早晚得让人给收拾了!可怜的腓特烈大王,他才离开十一年,普鲁士人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见不到这么糟糕的景象!”
这家伙顺嘴还在吐槽如今的普军,看样子还有点轻蔑。
“那么,将军,其他国家呢?”
这两人是从涅瓦大街转到了绿桥附近,倒是一边走一边聊了起来。
“你要问哪个国家?”
“我想有点常识性的了解,如果以后又去当副官或者说,有当‘第一少校’的机会呢?”
“嗯,还有些上进心,我要说的就是,奥地利的兵是好兵,骠骑兵和匈牙利兵都是好样的。”
“不过,这都是匈牙利特产啊?”
“是的,奥军的战斗力,需要有合适的将军让他们发挥出来,现在这些老头子,在他们那个年代或许都是好汉,但是对于‘分进合击’,掌握的还不是那么充分,也难怪会被各个击破。”
“您是在说1796年到1797年意大利战局当中的情况么?”
“就是双方的战报当中,被隐去了损失数字,或者夸大了歼灭敌人的数目,也能够看出来,波拿巴的军队行动非常迅速,也正是这样总是能让他取得优势。这家伙真是有一手,我自己对于行军已经很有心得了,都没有把握像是他跑的这么快!”
“怕是法国人采用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办法,比如把辎重部队”
“咳咳.”
“抱歉,将军,我忘了,您也是法国人。不过我们这里的长官们有句老话,就是外国军官只是来服役的,但是对于俄罗斯人来说,这是我们的家,我们一直都会在这里。”
“啊,这你放心,我不会像是那些德国佬一样,在这里干几年就回家的。”
他这话倒是没错,法国那些流亡过来的军官,很多人都一直留在了俄国,而且从敬业的角度来讲,他这七年的服役生涯,可要比某些脑子不太灵光的俄国将军强多了。
毕竟,这些法国军官带来的,还有法国人这些年对于军事学这门学问的一些总结,尤其是沃邦将军的那一套攻城和守城的办法,虽然过去俄国军队有了解,但是除了少数统帅以外,都在打呆仗,他们来了算是补齐了不少内容。
同时,在西部国境地区新建的要塞和各种堡垒,也得到了扩建和加强。
朗热隆一直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一向以机智幽默和辛辣讥刺的评价著称,对于英军他有着“呆瓜”的评价,也难怪,他是个法国人,就算改换了国籍这点也是绕不开的。
至于对于各国军队的评价,他除了对法军的体系和俄军的士兵以及部分将军有高度评价以外,其余的吐槽之精彩。
“我想您能够这么文明的,把对各国军队的评价,像是扎波罗热哥萨克给奥斯曼帝国苏丹去信一样讲出来,实在是太精彩了,我向您学到了很多。”
“啊,是么,上尉,你这话是发自真心的,不像是在恭维别人。”
“确实是这样,将军阁下。”
“真希望我手底下那几个只知道喊着‘乌拉’冲锋的军官,能像你这么机灵,用他们的勇气换点头脑,其实也不是坏事。”
这一天可真奇妙,到了下午茶的时候都还在讨论艺术赞助,快到了晚饭的时间,还遇上了这个“法兰西第一喷子”,就是论吐槽的能力,波拿巴将军也跟他差一截,毕竟这家伙的词汇太丰富了,科西嘉来的将军主要表现的是抽象。
甚至,朗热隆将军表示,他本月一直都在彼得堡,要是有机会可以出来多聊聊。
嗯,这个爱吐槽但是心眼不坏的家伙,还是很适合上门去向他请教的。
第29章 生活当中要讲究卫生
索洛维约夫家住洗衣巷,这地方虽然不太起眼,但是也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附近有公共浴场和洗衣房,爱干净的人也总是要去洗洗更健康的。
但是卫生环境,有时候不仅仅是靠着个人有好的卫生习惯,就能够避免问题发生的。
索洛维约夫大概是知道在三十多年后,在欧洲爆发的霍乱大流行,一波流带走了多少人,但是他也不太清楚,这次霍乱的传播从印度出来,一路十几年从波斯传到奥斯曼帝国和俄国,然后又一直到了法国和英国,所到之处引起了相当大的破坏和恐慌。
甚至,比波兰当时起义的抵抗军战果都要大,把普鲁士和俄国率领军队镇压波兰起义的高级将领干掉了不少,这战果比某些反法同盟干掉的联军将官都要多,质量也更高。
一下子带走的,能够叫上名字来的,就包括格奈森瑙、克劳塞维茨、康斯坦丁大公和朗热隆这几位,破坏力之大也是令人震惊的。
而霍乱弧菌就是重要的致病源,对于这方面,索洛维约夫可不想深究,毕竟微生物也不是他的方向,要是研究起来,还是要成立医学院来进行预防。
这一点其实现在彼得堡就很难做到,俄国目前唯一的一所正规“帝国大学”,就是莫斯科帝国大学,1917年以后的名字大家更熟悉,莫斯科国立大学,而其他的俄国高等学府,此时还都连个影子都没有,真正要建立,还要等到下一任沙皇继位以后颁布的诏书,陆续在俄国境内建立了大量的高等学府。
甚至彼得堡这地方,环境上有些焚书坑儒的嫌疑,明明是个文化的中心,但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的前身,圣彼得堡帝国大学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好多欧洲学者来到宫廷,包括欧拉和伯努利家族的那些人,在这里也很少见到他们长住,欧拉倒是子孙一起搬了过来,不过俄国的大学数量还是少了一些。
说实在的,就这会儿,索洛维约夫想要放下手里的活计找个大学深造,去莫斯科都不见得比去维尔纽斯和柯尼斯堡快。
当然,保罗沙皇允许投递请愿书,不管是实名的还是匿名的,而且俄国沙皇还会定期就一些问题,在官方报纸上进行回复,这个回复是针对全民的。
说起来就奇怪,保罗看着是一个反动的专制君主,但是他这人的做法,好像是跳到对面阵营里了一样,而他的母亲,叶卡捷琳娜女皇,看上去开明,其实更加反动,伏尔泰先生在腓特烈大王那里能听到“榨橙汁”的实话,可是在彼得堡也就能拿来装点门面,也难怪他后来宁可去瑞士边境居住。
要是真比起来,路易十六都是个好人,就是生错了国家和时代。
而保罗在两次游历欧洲途中,学来的很多办法,也已经开始逐步的在彼得堡试行。
但有一点是保罗忽视了的,他的改革核心内容里面,减轻给农奴的剥削是核心,但是农奴人数最多,最想给他们的“沙皇小爸爸”说点什么,可是他们都TM不认字,请愿书里面来自农民的内容是最少的,有不少还是当地的神甫代笔的,倒是大贵族们的请愿书呈上的最快,这是一个渠道效应。
保罗本人倒是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但是他也对于这种俄国特色的国情毫无办法。
不过他和市民阶层的互动就很好,这些人识字,有点经济基础,总归还能跟沙皇本人在请愿书和公开信上互动,也证明他这个在意大利旅行的时候学来的办法还能用下去。
本身在他游历米兰和佛罗伦萨的时候,看到的“狮子嘴”请愿箱就是对市民开放的。
索洛维约夫决定写匿名信,而且还改变了笔体,就是因为他的字迹在标书上出现过,现在对写字习惯抠的还没那么细,改变了笔体,总归在写信的时候不容易暴露。
他要上书的内容,就是在彼得堡成立学院,以及在俄国的主要城市设立医科学校,在教会下属的修道院,教修女更多的护理知识等等
至于保罗沙皇本人能不能看到,他也是打听过的,百万街的那个请愿箱经常有人来收信,他就在这条街上给投递了出去,而且还离他居住的洗衣巷有那么一小段距离。
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反正他是不想在别的地方更加出名,现在只是投递这封信,也说明了一些情况。
卫生条件在当时还没有被重视起来,不要听某一首歌唱威廉老皇帝回来易北河就是干净的,实际上喝生水的时候,你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致病原。
对于这一内容而言,索洛维约夫其实主要讲到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饮用水卫生,以及可能的致病原存在,还涉及到了一些微生物的基础内容;第二部分是关于医院环境的,他倒是说明了一点,认为医疗用品都应该经过严格的消毒,举得例子倒是非常古早,就是希波克拉底在雅典瘟疫期间发现铁匠总是在高温地带,因此很少患病,但是消毒内容,主要是以外科手术和产妇护理的角度来讲的。
这一点实际上在19世纪就有奥地利医生注意到,维也纳两家条件相近的医院,其产妇在分娩以后患产褥热的比例差距极大,分别为2%和20%,得病率更低的那家,就是因为采用了大量的消毒措施。
不过索洛维约夫现在没办法拿出来数据,不过理论上应该会得到支持的。
第三部分,则是涉及到军队当中的护理情况,保罗沙皇对这方面还是非常重视的,而索洛维约夫在这一部分当中主要提到的是要建立医疗体系,以贵族“自愿”贡献的税款,就已经可以维持一些学校的运营了。
这些内容呈上去以后,但愿能够有点结果。
随后他又回到了军营那边,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虽然他的猎兵连人都还没有到,但是军官例行点名和勤务,还是要参加的。
就在这种环境下,来到了1797年的11月,从维也纳和巴黎传来的消息是,法国和奥地利签署了和约,而欧洲也许能短暂的处于一段时间的和平状态,处于敌对的事实上只有英国和法国,其他国家要么媾和,要么就是俄国准备牵头,北欧国家组织的武装中立。
第一次武装中立是叶卡捷琳娜女皇提出来的,当时法国和西班牙、荷兰去支持美国的独立战争,而俄国、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在这期间形成了武装中立,实际上对于英国人的打击还是不小的,保罗这一次又采用这个办法,也是因为英国的一些政策,确实损害到了俄国的利益。
而且从截获的英国驻彼得堡大使给国内的去信来看,他对于保罗沙皇极尽贬低之能事,这样的做法也触怒了急躁的沙皇本人,并且导致大使一度被驱逐。
在外交信件当中讲什么,沙皇还不会去管,而这种私人信件被截获以后,竟然出现了这种内容,显然对于俄国沙皇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他在下达了驱逐令以后,事实上也并没有拒绝,倒像是打冰球的“小罚”,只是短期禁止大使先生进行外交活动,并且回到英国去“好好反省”,同时驻伦敦的俄国大使沃龙佐夫伯爵也在伦敦活动。
此时的俄国,尚没有那个在彼得堡形成的暗杀密谋集团,保罗沙皇本身的政策,也还没有到达以后那么抽象的地步,他在得知法国和奥地利媾和以后,也分别去信给英国首相、法国督政府督政官和奥地利的神罗皇帝,表示希望促成欧洲的和平,今后不应该再有战争,还要订立外交规范等等。
英国大使的问题,这也不是最后一次,以后还会玩更大的。
惠斯沃斯勋爵试图通过亲英的俄国外交部官员对保罗施加影响这点,还是取得了一定作用的。至少保罗在英国和法国之间,由于督政府的做法,以及过去他访问欧洲时和路易十六以及玛丽安托瓦奈特王后的关系,此时还是致力于对付法国的。
这一点,英国人心知肚明,保罗沙皇即使在1797年对长期在彼得堡的惠斯沃斯勋爵有意见,还不至于把英俄关系给搞坏。
当然,英国人的外交努力,要是不用真金白银,其实在彼得堡也很难获得什么成果。
就英国大使这种离谱的外交事故,保罗沙皇在看到请愿书的时候,也就想到了,要在彼得堡,要各方面都有些“赞助”,当然他本人也会拨款,准备在1800年在彼得堡建立一所学校,这点钱英国人想必还是愿意付款的。
毕竟英国人想要在海上来遏制法国,只能才去在欧洲大陆找盟友,一个劲儿的发钱才能够解决问题,要不万一色厉内荏爱占便宜的普鲁士倒戈到对手那边去,可能汉诺威的老窝就无了。
他们现在对于沙皇异想天开,想要英国赞助一笔费用,在彼得堡建立学校这事儿,既然看上去消费不多,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消毒和卫生环境的问题,这方面保罗沙皇本人还是非常重视的,尤其是关系到他的士兵们的健康问题。
索洛维约夫的请愿书虽然没有署名,但是内容讲的就很有道理,显然还是对着保罗的心理状态有点了解,他急功近利想要做出来些成绩,从而证明他是合格的全俄罗斯皇帝,对于已经在进行的对士兵待遇的改善计划,加上军队医院和医疗卫生系统的构建,也并不是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