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没什么的,我又不是什么多嘴之人,更何况商量事情有些事说开了,你们下面执行起来也不会出纰漏不是?”
眼前这位杨先生如沐春风的感觉让林诚暗松了口气,可依旧不敢大意,只是干笑着点点头。
“嗯,这样就好多了,那么你对这个赵铭了解有多深?”这个杨先生淡笑询问着。
闻言林诚仔细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点点头,“知道一些,此人是关中人士,与本地豪强冯家有一些关系。
本身有着颇为不错的战场天赋,屡立战功,随后被西北军一系的宋将军赏识,随后不知什么缘故脱离宋将军远赴察哈尔竟然担任其一个并无多少实权的牧场场长。
之后就是外蒙之患,这个想来杨先生您也了解。”
“嗯,的确如你所言,知道一些但不多。”
杨先生笑着点点头,倒也没嘲笑对方办事不力。
毕竟现在通讯不发达,他之前一直坐镇南京,能通过收罗整理好的讯息分析出许多细节,乃至推敲出整个大致全貌。
“那么我来给你说道说道,你看看能不能和你最近所看到的相差无几?”
“杨先生您但可直言!”林诚赶忙回应。
杨先生微微颔首,轻抿了口茶,这才继续道,
“赵铭此人应该很有钱吧?如果我没猜错,此人在察北应该已经在搞大基建,那边是不是人很多啊?
我猜个数,约莫在十万人左右。我说的对不对?”
“这....对...对的!”
林诚赶忙点头,心里已经惊骇不已,关于察北的所见所闻,他可还没来得及上报才是。
毕竟内容太多,他也不可能用密电一五一十的汇报,只能托人亲自以信函送回去。
可对方竟然仅凭猜测就猜出个大概,也难怪上峰对此人极其依仗。
“先生您这是怎么算出来的?”
“很简单,外蒙此次南下约莫三万人吧?这是公开的数据,现在全国但凡喜欢关注时事的都知道。
三万人,剔除战损,战俘保守估计有个半数不过分吧?”
杨先生这话倒是不过分,这年头超过半数的战损的确少见,尤其是国内内战期间,大多都是出现三成左右的战损,另一边就开始战略性后撤了。
“另外外蒙大军南下,历时两三个月,期间一路在察中察北一带劫掠。
外蒙那边人口稀缺,人口肯定也是他们劫掠的目标之一。
我记得有一份战报是察哈尔当局,一个团在察中一线设防全军溃败的情况吧?
如此一来,察中以及察中以北,在外蒙的铁蹄下几乎是不设防的。
这种情况下,劫掠个数万人不过分吧?
再加上陆续收拢的一些流民,不说十万,七八万总归有吧?”
听到杨先生这娓娓道来,林诚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可是杨先生.....击溃外蒙大军不是那位奉系的任旅长所为吗?这....”
“任旅长?”
杨先生淡笑摇头,他再度拿起茶盏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才继续道。
“你是说任伟此人吧,这人胸无大志,早年倒是立下过不少功勋,可小功不少,大功全无。
当然也有可能是上头贪墨其主功。
可细数下来,从五年前开始,他小功全无,一些小功的首功他倒是拿了一些。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呐是会变的。
贪腐之辈不是从一开始贪腐,而是被环境所影响。
再看现在,这位任旅长账户上的钱财可是少的可怜呐,尤其是数月前,他还拿出了一大笔资产。
至于这比资产去了哪儿,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杨先生这番话听着让人有些迷糊,但林诚已然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同时不禁有些骇然的看了眼这位杨先生。
对方仅从账户变更就能看出这人的一些隐藏操作,那是否对方随意就能揪出国府一方内部的贪腐情况?
账户调查这块,国府那边是有权进行的,毕竟现在许多大户大多还是将钱存储在四大行之中。
常人自然无权查看,但特殊部门,以及暴力机构自然能查个底朝天。
这点在后世,其实也不少见,有时候银行的账户讯息一查一个不吱声。
为何后世的贪官聪明点的要么是进行资产转移,要么是弄成固定资产?
还不是怕被查,这玩意真就是一查一个准。
只是这年头特务处还没这种意识,但这位杨先生偏偏就是不走寻常路。
“别害怕,我没这么闲!”
似乎是看出林诚心中的惊恐,杨先生淡笑一拂手,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说了这次不过是受人之托我这才抽空查了查。
对了你看过中庸吗?
这本书我建议你读一读,还是得咱们老祖宗有智慧,这多一点过犹不及,少一点就火候不够。
把持其中一个度,便是极好的。”
第395章 先生(下)
“好....好的,多谢先生赐教,以后卑职有机会一定拜读您的大作。”
听到林诚这话,杨先生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书可不是我的大作,算了看来这事有些难为你,以后我得给上峰提提意见。
这你们搞情报的,这国学也得抓一抓,可不能学了洋人的东西,老祖宗的东西全都忘干净了。”
虽然不明白这位杨先生为何发笑,但林诚感觉有些尴尬。
貌似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唉,和这些读书人交流还真是费劲。
他也不是没学过一些国学,他就喜欢研读史书。
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何宋朝时的武将会被文官拿捏的死死的。和这群人精玩手段,哪里玩得过,被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关于这赵铭,可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如若所料不差,不仅这外蒙之患是他全权解决的,估计这任伟现在也是他拜把子兄弟。
这人交朋友能力一绝啊!”
闻言,林诚不由费解,“可是这不应该啊,这种功劳平白分配给一个外人?哪怕这里面存在金钱交易。
可这军衔上去了,还怕搞不到.....”
说到后面,林诚就不好意思继续说了,那种潜规则还是别在这位贵人面前提了。
“怎么?你不是前不久见过这位赵铭吗?你觉得他这么年轻,已经是中校了,正常情况下他能升到上校?”
杨先生这话如拨云见日,一下子让林诚反应过来。
许多事情一下子也就合情合理了。
“那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赵铭正与这任伟狼狈为奸,此人上峰还.....”
“怎么?想说此人为何还要任用?”
杨先生直接打断林诚的言语,转而笑道,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好处,只要用得好,那就能发挥出极大价值。
这个赵铭就是个极有价值之人。
此人年轻且极富野心,如若我所料不差,他在察北应该很有威望吧?”
林诚点点头,“对!先生您说的没错,在察北,那赵铭几乎是耳熟人详,我几乎在那儿几天都听他的名字都听出茧子来了。”
还别说这位杨先生还真就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早就去过一趟察北。
可人家这种知识分子,又是上峰身边的红人,平时忙得脚不沾地,闲暇时更是参与一些高端舞会,哪有空去察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次来这里估计也是为了分化阎冯两家之事而来。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嘱咐一下。”
这次杨先生的语气有些郑重,一改先前的轻松,这让林诚不得不正色起来。
“便是这个赵铭的岳丈之事。”
“赵铭的岳丈?这人不是死了吗?您是说冯老爷吧?”林诚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您是说冯家小女儿,其实是那位的女儿?而那位的父亲是....北洋.....”
接下来的话,林诚已经不敢多说了。
那几位,任何一位都是当初的权力势力排名前列的存在。
那个年代,国府那位上峰现在还只怕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现在哪怕时过境迁,那位的后代依旧享受着余泽,如若那位真的有后代继续从军从政,只怕将会火速升迁,在短时间内掌握一定的权势。
一下子,林诚好像明白上峰为何如此重视这个赵铭了。
赵铭的实力野心是其一,更重要的或许是这一层关系。
这些此前的遗老遗少们,或许动摇不了如今的国府。
可是有些事可没这么简单,没记错的话,那位目前就在津门经商。
而津门又是诸多下野军阀们扎堆之地,津门的租界,下野的大佬不知凡几。
那些人下野归下野,但他们曾经的旧部,不少可都还得到重用。
毕竟国府收编军队,不可能全部大换血,有些人必须得任用,否则地方军根本无法调用。
“先生,难道上峰是担心.....”
闻言杨先生却是摇摇头,“不,恰恰相反,这反而是上峰更看重赵铭的缘故。
此人如若已经与冯家那位取得联系,冯家那位如若有心,真想重新涉足军政两界。
那赵铭此前在你面前表现出的嚣张和自信便不是空穴来风。
冯家那位现在是津门的商业巨擘,对于此人我们早就做过调查。
就他现在的合作伙伴,就有好几个是曾经下野之人亦或者及其子嗣。
可见其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