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陶杯跌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司马徽的视线被这声动静过去,看见的是一孺子,孺子看上去很委屈,眼泪隐隐要渗出来。
“叔父.叔父,你明明知道‘凤雏’是我的道号”孺子声音哽咽。
“哈哈哈”庞德公大笑一声,将孺子抱在怀里,“统,你说徐元直应该是什么?”
统?
就是让庞公买躺椅的人吗?
原来是个孺子
且慢,躺椅.若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刘玄德做的吧?元直和巨达都心心念念刘玄德,会不会这个‘统’是因刘玄德才让庞公买躺椅?
这个念头刚一生起,就被司马徽推翻,他像庞统这么大的时候,除去读书,也就是一心扑在斗鸡走狗上。
应当是孺子天性使然,对躺椅好奇,亦或是是孝心吧。司马徽暗暗想到。
面对庞德公的问题,庞统认真想了一会儿,才给出答案。
“的卢。”
“嗯?”
“的卢?”
司马徽和庞德公听到陌生的名字面面相觑,心底浮出共同的疑惑,的卢?的卢是什么?
庞德公干脆直接问道:“统,的卢是何物?”
“叔父,的卢是马,主刘使君胯下的白马。”
庞德公哭笑不得,他纠正道:“统啊,你想说徐元直是千里马吗?”
“不”谁料庞统挣脱庞德公的怀抱,踉踉跄跄落在地上,他冲着庞德公和司马徽抱拳,认真道:“叔父,德操先生”
“千里马不止一匹,伯乐也并非一人。”
“我就知道有一马,其名赤兔,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
庞德公和司马徽震声道:“竟然有如此神驹?”
两人嘴上说的是马,目光不由自主被庞统吸引过去,尤其是司马徽,他暗暗咋舌,怎么我一来荆襄就遇见如此之多的异才?庞统啊,庞统,果然没有喊错的称号,果真是凤雏,真是块美玉,让人想要雕琢。
作为名士的二人,没有打断庞统的讲话,甚至连对弈都暂时中止,端着坐姿,挺直脊背,若非身高长相差距过大,旁人看了还以为庞统是师长,庞德公和司马徽是学生。
庞统点点头,继续说道:“早些年赤兔追随吕布,杀得刘关张大败而归。吕布死后,赤兔又归了关二哥,过五关斩六将。”
庞德公和司马徽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底的复杂。
刘关张也就罢了,这吕布又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还有关云长也就关云长吧,为何喊关二哥呢?
两人没有打扰,继续静静的听着。
“的卢不然,的卢虽为名马,却非赤兔,不管执掌的卢缰绳的是何般英雄,但凡主人不是刘玄德,最后落得的下场也就是堕马而亡!”
“若其主是刘玄德呢?”司马徽问道。
“若”
庞统陷入短暂的沉默,他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忽然他抬起手臂,庞德公和司马徽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只见潺潺的流水。
两人尚且在疑惑之际,庞统说道:“若其主是刘备,纵然的卢跌落河流,也会从水中涌起,一跃三丈,飞身上岸。”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庞德公乐得不停抚须,“原来统想说的是唯有刘备麾下,徐元直才能施展全部的才华。”
笑着笑着庞德公望向司马徽,“德操啊,元直是不是千里马我还没有见过,不过我这个犹子,是真正的凤雏啊,怎么样,可有意收为弟子?”
“庞公,我视你为兄长一样的敬重,我在你面前有话直说了,我看庞统尤为喜欢,此子心性纯良,知礼节守孝悌,才思灵敏,聪慧过人,能成为他的师长,亦是徽的幸事啊。”
“哈哈哈”庞德公望向庞统,朝着庞统招招手,“统,来,快喊师父。”
往日里听从庞德公教导的庞统,此刻没有向前迈出一步,反倒直直杵在原地。
这让庞德公心生疑惑,好在他是个耐心的人,他问道:“统,你这是为何呀?”
“叔父,德操先生,统有一事相求。”
言语间庞统朝着庞德公和司马徽拜了又拜,司马徽这回没有将其当作一孺子,他教导过许多学生,给不少孺子蒙学过,思维混乱,天性爱玩者占大多数。知道礼节,心性纯善者少之又少。像庞统这样能列举‘赤兔’和‘的卢’者,无疑是神童。
他今日要看看神童都要说些什么。
“德操先生,我听说过您,您有经天纬地之才,通晓古往今来之事,任何难题在您眼中犹如插标卖首耳,就连留侯复生都自愧不如,掩面而去。”
庞统一开口就是使劲一顿乱夸,夸得庞德公哈哈大笑,夸得司马徽臊得慌,他嘴角扬起的弧度都瞬间僵硬,目光上下扫视着豆丁般大的庞统,心中暗戳戳的想道,这小子,莫不是把知道的好词好话都安在我的脑袋上了吧?留侯,我可没留侯那般厉害。
然而庞统接下来的话令庞德公脸面一黑
“但是想当我的师父.”庞统提高好几个音调,“必须是大官!!!”
“啊?”司马徽眨眨眼,他给庞德公一个安慰的眼神,没有对庞统置气,他只觉有些好笑,“为什么要当大官呢?”
“因为大官与他人不同,听上去很厉害啊,有很多人追随,能住很大的屋舍,可以获得很多人的尊敬。”
“但是我不过一介白身,又怎么能做大官呢?”
“我听说名满天下的正义之士,只要去投效朝堂,官员都夹道欢迎。德操先生的名声就连我都听说过,能有多少的正义之士能比拟您呢?”
听到这里司马徽摇摇头,心道:果然是孺子心性啊。
“你只知道走小路便捷,却不知道也容易迷路啊。”
“伯成宁愿耕作,也不羡慕诸侯的荣誉;原宪宁愿住在以桑木为门轴的简陋屋舍里,也不愿住官邸。”
“哪里有住豪华的房屋里,一外出便骑肥壮的马,左右还要十几个侍女侍候,才能彰显与众不同呢?这正是隐士许由、巢父感慨的原因,也是清廉之士伯夷、叔齐长叹的由来。”
“即使有吕不韦的爵位,齐景公的富有,也是不值得尊敬的。”
庞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问道:“若有一人发自内心邀请您,不计较您的出身,只在意您的品行和能力,即便您闭门不见他也不会迁怒您,愿意将大事托付于您,这样的人,德操先生愿意在他麾下当大官吗?”
司马徽只觉得好笑,“这样的人是像太祖高皇帝一般的英雄,是古代的圣王,哪里遇得到呢?莫非你以为刘玄德就是吧?哈哈哈。”
“德操先生,我说的就是刘玄德。”庞统认真道。
看着庞统认真的模样,司马徽来了玩兴,他起身揉了揉庞统的头发,“先过徐元直那关吧,若是徐元直都当不上‘大官’,我还考虑什么呢?”
“若元直先生,能当上大官呢?”庞统颇有一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司马徽随口道:“那我就主动去见见刘玄德。”
就在说完这句话后,庞统稚嫩的脸上聚起笑容,那笑容司马徽怎么看都觉得像狐狸的微笑。
且慢!难道我中计了?!
不等他问个明白,庞德公的催促声在耳畔响起
“德操,该你下了。”
“来了。”
司马徽转身捻起一枚白子,他瞟了眼棋局的形式,瞬间来了精神,好好好,这黑子大龙,能杀!
于是落子,朝着黑子的大龙亮出刀剑。
下一刻庞德公缓缓抬手,又缓缓落下。
“啪嗒”一声。
清脆的声音在棋盘响起,又好似在耳畔回荡,他盯着棋局,满脸的难以置信
庞德公望着司马徽,笑道:“你输了。”
我.输了
司马徽愣住了。
抱歉各位恩公喉咙痛,两章合一了
第220章 臣,拜见陛下!(4k)
“请问尊驾可是西乡侯刘玄德?”
澎湃的男声游响停云,连车帘仿佛都要被其掀开,端坐车内的乐隐在马车停下之际,就心生好奇,但他以为是遇到贼寇盗匪,害怕自武艺平平的自己给刘备增添负担,故此龟缩在车内,不过现在看来.
“子经,你听到了么?似乎并非是遭遇劫匪。”他望向牵招。
牵招一眼猜出乐隐的心思,他笑道:“乐师不如你我下去一探究竟?”
“如此甚好。”乐隐点头。
两人下车,一眼望去,只见跪倒一片的蛮夷。
这倒是新奇。
师徒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底里的诧异。
再仔细一瞧,光秃秃的林子冒出持枪握刀的士卒,他们竖起猎猎作响的旌旗,旌旗上是浓墨重彩的.
“向?”
牵招念出旌旗上面的字。
就在牵招疑惑之际,他感觉袖子被乐隐拽了又拽
“乐师,怎么了?”
“子经”乐隐的嘴巴凑到牵招的耳畔低语道:“你看,君侯似乎有些怪异。”
怪异?
闻声牵招的目光当即朝着刘备打去,他见刘备直直杵在原地,活像酒肆前立着酒旗的木杆。
这成功勾起牵招的好奇,什么事情能让他这个混迹街头的兄弟发呆发愣?
莫不是来了什么绝色女子?
摇摇头,牵招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出脑外,他冲着乐隐笑道:“乐师,我等不如去前方瞧瞧。”
“这”乐隐担忧道:“君侯会不会怪罪?”
牵招笑了,“乐师,身为君侯的玄德亲自牵您下马车,他又怎么会计较这样的小事呢?”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牵招和乐隐走到刘备身旁,跟随在刘备左右的王越瞥见两人,没有说什么话,默默的朝着一旁挪动脚步,让出位置给乐隐和牵招。
对于大儒,王越向来是尊敬的,更何况是别驾的乐隐。
只不过.
王越望着前方走来的两人,一人羽扇纶巾,一人披坚执锐,不过奇怪的是,文士打扮的青年面色铁血坚毅,武将模样的青年浑身书卷气。
此二人莫不是穿错衣服了吧?
王越脑海中生出一奇怪的念头,余光不受控制瞥向刘备,试图询问刘备的看法,却一不小心睹见自己顶头上官脸上复杂的神情。
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久别重逢的喜悦?伤春悲秋的感慨?
似乎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