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辅激动的无以复加,双手都在震颤不止,他从草垛上跳起,拍了拍囚服沾染的灰尘,望着出现在面前的七八个将士,憔悴疲惫的脸挤出讨好的笑容。
“敢问诸君如何称呼?”
“是来释放我的么?”
“还请速速打开牢门,我对西乡侯有大用!”
“李文优不敢做的我做!李文优不敢说的我说!”
牛辅拍着胸脯保证,不过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领队之人颇为年轻,貌似在哪里见过,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从牢狱脱困才对!
不过他等了半响,眼前七八位将士,竟无一人上前开门。
牛辅心底不由得咯噔一声,该不会他们并非来释放我的吧?
这个念头刚一兴起,瞬间就被牛辅否决,不不不,占卜怎会出错!
然而骗谁也骗不了自己。
牛辅喉管不受控制的滑动,艰难吞下一口又一口的唾沫。
脑门更是渗出丝丝汗液,他望向年轻人。
“敢问君是?”
“我姓吴,乃是新任的廷尉正。”
吴姓廷尉正掏出铜质官印。
印,信也。
是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
廷尉正,是九卿之一廷尉的属官,在前汉秩俸千石,今秩俸六百石。
区区六百石的小官,放在此前牛辅是瞧不上的,但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更不用说主管刑法、审判和监狱的廷尉,虽然只是廷尉属官。
不知为何,牛辅觉得这位吴姓廷尉正怪怪的,语气乍一听来比较严肃和冷静,却有种下一刻当即掏出环首刀抹掉他脖子的错觉。
总而言之牛辅不敢怠慢,他忙道:“吴廷尉正。”
许是他的尊敬起了效果,牢房房门打开,铁链坠落在地发出悦耳的哐当声。
牛辅本想冲着李儒说一声,‘文优,我先走了。’
出乎意料的是,牛辅只觉手握一痛,年轻的吴姓廷尉正竟然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手法,用麻绳困住他的双手。
他顿感不妙,心中慌作一团,惊声道
“你这是作甚?!”
“某对西乡侯有用有大用!”
可惜这些话依旧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年轻的廷尉正冷冷的说道,“你还记得已故大将军何进麾下部将么?”
“部将?张璋?吴吴.匡,吴匡!”恐惧在这一刻如同鼠蚁瞬间爬满牛辅的脊背,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莫非莫非莫非你是?!”
“不错,我正是吴匡之子,吴班!”
吴班冲着身后的将士挥手,“快到午时了,将此恶徒拖出去!”
“吴廷尉正,吴廷尉正且慢且慢,吴匡非我所害!非我所害!”
然而吴班再也听不进牛辅的半点话,他恨不得在此打死牛辅,可是廷尉正一职是刘备帮他争取而来,他也谨记刘备的吩咐,怎么能滥用私刑打死此人呢?
此非执法者所为!
用主公的话来说,要审,要公开审判恶徒!
想着想着,吴班望向沉默的李儒,眼神锐利如刀,尤其是此等洛阳纵火的真凶!
洛阳城外
“老丈,为何如此行色匆匆?眼下尚未到发粥的时候啊?不收拾屋舍,为何朝着洛阳城门跑去?”
上了年纪的老丈望着缠住自己的青年,面露厌烦之色,不过他还是强忍着挥拳的冲动说道
“我观你年纪轻轻,为何耳朵不如我这垂垂老者?此前有官吏张贴榜文,说是要在菜市口审判恶徒,如此好戏我又怎么能错过?!”
“审判?听起来也是新奇,多谢老丈!我也要去!”
审判恶徒的消息一经散布,像是瘟疫般疯狂扩散开来,引得洛阳周边百姓汇聚菜市口。
众人来到菜市口,发现不知何时用木头搭起一台子。
披坚执锐的士卒,将木头台子围住,拦住百姓拦前进的步伐。
吴班登上木头台子,他放眼环顾四周,来到此处的百姓,有瘸腿之人,有垂垂老者,有衣着简朴的伙计,有挑着担子的脚夫.
“呼”
吴班吐出口浊气,他朝着身旁的将士挥挥手
“将恶徒羁押上来。”
“诺!”
披头散发的牛辅和李儒一前一后的被羁押上台。
但是人群中有人认出牛辅的身份,发出了惊呼
“那不是牛辅吗?!就是此人的士卒抢走了我的钱!”
“我的幼子就是被其活活踢死啊!”
“我的屋舍也是遭此人毒手!硬生生被其拆除!”
先是一人,而后一群人一边抹去眼泪,一边失声指控牛辅。
牛辅的脸色越来越煞白,他极力反驳道:“此非我之错!是董卓!是董卓!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面对百姓的呼声,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其中,甚至有人抄起泥巴,狠狠的朝着牛辅脑门砸去。
牛辅喊的嗓子都哑了,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无奈他只能向吴班祈求,希望吴班让他见刘备一面,为了达到目的,他可谓是又哭又喊。
沉默多时的李儒开口了。
“聒噪。”
牛辅就像是被刺中软肋,他朝着李儒望去,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闭嘴!竖子!我在为你我求情!难道你看不出来么?!难道想死么?!”
“呵。”
面色苍白的李儒,瞥了牛辅一眼,嘴角满是讥讽。
“某,宁为董相死,也不愿摇尾乞怜生!”
第299章 其罪当诛
“不过是各为其主,纵然输了某亦无怨无悔!”
李儒挺直脊背,哪怕是千夫所指,哪怕是万千唾骂,他也不愿低下脑袋,事到如今,他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吴匡之子吴班和许靖哪里是与徐州的陈元龙勾结,分明是和刘玄德眉来眼去。
从不轻视的刘备的李儒,在刘备出任荆州牧时,他就劝谏董卓派人留意洛阳通往南阳的道路,并时刻关注何进身旁之人。
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得到的结果是陈元龙在为许靖画策,但是为何刘备关羽张飞反应如此迅速?
他想不明白。
莫非是他们有千里传音的神仙手段?
这种猜测要是说出去,别说是他了,就连牛辅都不会相信,其他人怕不是会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好一个刘玄德
好一个卫将军
如此手段某输的不冤
只不过.
李儒凝目望着东北方向,思绪仿佛乘着清风,飘向远方。
李儒如此表现,令吴班皱起眉头。
在他看来,李儒如此行径不正是死不悔改?
吴班冷笑道:“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真把自己当作关将军一般的人物了?”
“恶首就应当有恶首的模样!”
“你不配挺直脊梁!”
吴班一脚踹在李儒的腰背上,他这一脚的力气着实是有些大,好在他理智尚存,没有对李儒产生实质的伤害,只是将李儒踹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诸位,听我一言!”
吴班提起胸膛的热意放声呐喊,或许是他久历沙场,他的这一嗓子颇有成效,台下的百姓,在这声呐喊中面面相觑,渐渐停住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朝着吴班投去好奇的目光。
在众人的视线下,吴班高声说道
“我乃陛下任命的廷尉正,特地处理贼首李儒与牛辅之事!”
“李儒?”
听到陌生的名字,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再度窃窃私语起来。
“听着倒是耳生,此人又是谁?”
“不清楚。”
“我没听说过此人。”
吴班用力拍了拍手,高声道
“肃静!”
“牛辅虽为逆贼,李儒更为贼首。”
“此贼乃董贼幕后出谋划策之人,乃是火烧洛阳的真凶!”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此人便是火烧洛阳的真凶?!”
“竟然为董贼出谋划策?!!!”
手持拐杖的跛腿青年哭诉道:“我先前为南军将士,董贼进京皆是此獠的谋划,是此獠用车骑将军的手书诱骗我等开门,这才窃取大权,霍乱天下啊!”
如果说牛辅点燃了百姓的怒火,那么青年的这番话,成功将众人的愤怒推向高潮,在士人眼里何进颇有一种朝着疯狗演变的趋势,几乎是逮住‘人’就咬,令他们敢怒不敢言。
但是在贩夫走卒眼里的那段时间,嚣张跋扈的士人、流里流气的豪强,夹住尾巴安分不少,却也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阉竖贪财欺压百姓是不假,但士族中的败类也不少。
不过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区别而已。
百姓的感情是极为朴素的,他们不在意何进的出身,只要惠民,就足以让他们拍手叫好,足以记住何进。
更不要说后面来的董卓,更与何进产生鲜明的对比。
所有人都念着何进的好,如今知道董卓幕后之人,哪里还能控制住心中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