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沙摩柯的笑意顿止,就连朝着沙砾石伸出的手,都僵在半空处,一动不动。
这让沙砾石倍感疑惑,他问道:“大将军,发生何事了?”
沉默的沙摩柯压低声音,沉声道:“我有预感.似乎敌军要出现了。”
“嗯?”
“敌军???”
“在那里?!”
反应最大的并非是沙砾石,反倒是不远处躺着的一壮汉,那壮汉的名字如雷贯耳,正是那日的典韦,赵将军的亲卫军侯。
沙砾石得意的说道:“哼哼,你不知道了吧,我等的大.将军是出了名的警觉,但凡是在山上,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将军的耳朵和眼睛!”
“沙砾石,不得无礼!”沙摩柯呵斥道。
沙砾石有些不明白,他的大王,哪怕是赵将军都是以礼相待,而典韦不过是一军侯,论官位甚至都不如他,他的大王为何要对区区典韦如此客气?
“原来将军有异才,失敬失敬。”典韦学着士人的模样拱手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下不久,匆匆而来的传令兵,将此前斥候探到的消息以及赵云的军令传告众将。
“此前斥候用远望镜探到前方有兵卒,披发左衽,还请各部小心,隐匿身形,伺机而动!”
典韦和沙摩柯的视线不经意间交汇在一起,纵然两人面部表情各不相同,不过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睛里,读懂的对方的意思。
来的好!
“范哥,你说为什么区大哥为什么要我们来寻山?这山上能有什么,野鸡野兔?”
叼着根茅草,面色黝黑的青年人有些不满的说道,他见身旁之人默然不语,又接着道:“我看县令挺好,大汉也挺厉害的,没有必要跟大汉死磕,我们这里离大汉远,大汉才瞧不起我们这里,维持现状不好吗?那次叛乱不都被州郡里给镇压了?”
这番话就像是触到范姓男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他气的指着青年鼻子骂道:“大汉是混账,不断有汉人前来从我们嘴里夺食,他们是豺狼!他们是恶犬!区则!你的兄长可是确认了再确认,现在大汉董卓入京,大汉无暇顾及我们,是我们最好脱离大汉的时候!至于洲郡发兵?不可能,绝不可能!大汉自身都难保了!说不准”
说着说着范姓男人眼底绽出一抹贪婪的精光,就连声音都在打颤,“说不准我们可以攻下交趾!”
区则皱起眉头,他驳斥道:“范建,你这话说的不对,我是读过书的,之前我们这里还是部落,是吃生肉喝生血,没有汉人,哪有我们现在的样子,我的大哥又怎么能当上功曹,你又怎么能当上县尉?”
“狗屁!”范建勃然大怒,他梗着脖子红着脸,“我就说你不该读书,读书读傻了!汉人是豺狼,汉人是虎豹,没有汉人我们只会更加强盛!”
区则还想反驳,“你说的不对”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范建恼羞成怒的一巴掌甩在区则的脸上,巴掌大小的红肿顿起,差点将区则扇倒在地。
这一巴掌将区则扇懵了,他握住脸颊难以置信的望着范建。
范建满脸的暴虐,眼底浮现出一抹鄙夷,“如果的大哥不是区连,我早就打死你了,晦气。”
跟在范建身后的象林县县卒没有一人去宽慰区则,他们反倒是为范建的行为纷纷叫好,在象林县好勇斗狠是评价一人能力强不强的标准典范,即便区则是区连的弟弟,他们也不待见,更不用说区则,整日扯一些什么之乎者也的东西,他们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现在又惹恼了范建,正合他们意,他们乐的嘴角都东倒西歪。
感受脸颊热辣辣的疼痛,区则一咬牙忍着疼痛说道:“范哥,刚刚抱怨是我的不对,但是大汉的军队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如果你看到对方是大汉的军队,还是保命保命要紧,打不赢就.就投降.”
“投降?”
范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先不说大汉的军队不来,就算是来了,我也不怕,我麾下的县卒都是勇士,而且山林里我还怕汉军不成,他们有多少人?一百人?一千人?”
“简直是笑话!”
“他们能杀我?他们敢杀我?!”
第382章 愚笨且自信(四千大章)
“范哥,你是没见过大汉的厉害啊.”
区则试图劝说,令范建回心转意,奈何范建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他眉头都拧得一团乱麻,面露厌烦之色,焦躁的直接打断区则的话语,“厉害?山上的猛虎也有年迈的时候,林中的头狼也会因为伤痛和疾病被狼群抛弃!我就不信,大汉没有年迈和疾病的时候!”
“难不成,此时此刻大汉能够神兵天降?”
“如果这样,我跟你姓都可以!”
“好了,不要再说了!”
“来人,将区则给我押下去!”
对于区则的言语,范建真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他朝着区则摆摆手,指挥着几个县卒绑住区则,用破布条子捂住区则那惹人厌烦的嘴。
县卒们没有拒绝,甚至很乐意这么做,当然他们没有把区则的话当真,只当作是笑谈,不过是这次巡逻途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风波,没有任何人在意。
不过对于巡逻的时间,有的县卒表示疑惑,“范县尉,我们要巡逻到什么时候啊?”
范建在心底盘算着区则之兄的区连的行动时间,敷衍的说道:“快了,快了,等到区连兄弟事情办成,我们就能回去了,至于这巡山,防备大汉,我看区连兄弟也是想多了,你说县令的援军都比什么大汉州郡的部曲来的靠谱!”
“哈哈哈!”
这番话笑得县卒们东倒西歪,前仰后合。
区则之兄区连意图袭杀县令取而代之的事情,在他们之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当中哪个人没有收区连的好处,只不过碍于县卒的身份,不好混迹其中,至于对县令的忠诚?那玩意儿是什么?最近几年县令发的粮食越来越少,给县衙抓抓贼,就算是他们尽职尽责了。
尽忠?不好意思一年才多少粮草,玩什么命啊?
区连聚集的上千好汉,是他们这小身板能顶的住的么?
就在众县卒准备歇息时,山林之上空,群鸟使劲扑腾着翅膀,争先恐恐的朝着远方飞去,似乎身后有什么可怖的东西在追魂索命。
起初众县卒无一人在意,只有范建隐隐约约感到一丝不安。
紧随其后又有某声音响起。
啪嗒
就像是人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混迹在山风里没有那么明显,若是他们在巡逻时,肯定会不以为意。
不过一旦静下来就显得有些突兀。
范建越发觉得不安,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可是奇怪的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到处东张西望,可是仍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周遭除去他们外,哪里还有别的东西,别说是人,就连野鸡野兔都不见踪迹。
并非是范建一人发现不对劲,县卒们也觉得有些不安宁,古怪的气氛就像是疫病那般不受控制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这不得不人心生胆怯与惊疑。
就在此时,一县卒大喊一声,“啊!那是什么?!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动?”
县卒们心底皆是一颤,他们吞了口唾沫,纷纷朝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然而除去嫩绿的枝叶在风中摇晃以外,再也看不见别的什么东西。
范建心底暗道:绝不能这样下去。
他一巴掌拍在那人的脑袋上,“少见多怪实在是少见多怪,你怕不是看错.”
然而不等范建说完,队伍之中又有其他的县卒失声大叫,“啊!我也看见了”
范建循着声音望去,果然发现了不对劲,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动,可是就是有些看不清,就像是与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
“会不会会不会是某种野兽?!”有人猜测道
不过很快就遭人否决:“哪里会有看不清模样的野兽?”
“怕不是山里的精怪吧,我听说上山不拜山神,准会发生不好的事!!”
“山神在上饶命,饶命啊!”
县卒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玄乎,越说越奇怪,甚至是有人丢下长矛,居然跪地痛哭祈求山神的原谅,更有甚者居然痛哭流涕道:“县尉,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回去?
范建心底一沉,实话实说,这般古怪的场景,哪怕是他也没有见过,县卒当中有人说的什么山中精怪,就连他都觉得这人说的不错。
但问题是,范建的亲子可是娶了区连的女儿,如果区连成功,这偌大的象林县,不是也有他的一份?
区区的县尉,有这有那的条条框框,哪里有说一不二的酋长来的爽快?
因此,就算是山里的精怪,他也要斗上一斗!
想到这里,范建表情越发的凶狠,心底的恐惧也一扫而空,发颤的双手都渐渐稳定,他怒斥众人,“呸!什么山神?!什么精怪?!这都是汉人诓骗你我的!大家别怕忍一忍,只要我们遵守区连兄弟的约定,到时候保准顿顿吃肉!”
“肉?县尉,如果真是精怪,我们的命就没了!吃肉和活命,还是活命重要啊!”
“对啊,对啊,县尉还是活命重要啊!”
见众县卒被吓破了胆子,范建面色一沉,好在他想起区连的嘱咐,于是厉声喊道:“活命?得罪精怪也就是我们一人死,得罪了区连兄弟,那就是全家不得好活,你们好好想想吧!区连兄弟的好处是那么好拿的?!”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众县卒的脑门上,所有的哭声,所有的惊惧,就像是县卒们脸上的表情那样,统统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他们一想到区连的手段,无不胆战心惊,甚至有人忍不住狠狠打了哆嗦,对于区连的恐惧在这一刻盖过了精怪,他们陷入死一般的静默。
范建满意的点点头,心想:现在应该是出声安慰吧?
他当即开口安慰道:“大伙都不要害怕,区连兄弟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只要大家好好巡逻,发现什么及时通报区连兄弟,肯定能大口大口吃肉!”
县卒们没有回应范建,不过他们默默拾起长矛刀剑,给予了无声的回应。
见此范建长舒一口气,心道:区连兄弟说的还真是不错,也难怪区连兄弟能够收服上千勇士,我们只需要好好巡逻防备大汉,区连兄弟要考虑的就多了。
就在范建感慨的时候。
“咻”
破风声在耳畔骤然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耳朵传来一股剧痛,痛的他面容扭曲,疼的他捂住耳朵,失声大叫,汩汩的血不受控制的渗出,从他的手指间隙里挤出,垂落在地上,他忍住疼痛回头一瞧,一支箭簇正钉进身后的大树,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当即指着箭来的方向大喊:“所有人戒严!”
而后他揪住一人的衣领,喊道:“快!你快去通报区连兄弟!就说是汉军来了!汉军来了!能有这种箭簇肯定是汉军!汉军!!!”
县卒们攥紧武器,拦在范建身前,即便他们更加害怕区连,不过面对未知的汉军,他们心底还是生出无法言喻的恐惧,他们紧张的朝着箭来的方向。
被范建揪着衣领的县卒连连点头,然而他刚冲出人群,撒开双腿朝着来时的路狂奔时。
又是咻的一声破空声。
范建的瞳孔骤然一缩,这一次的箭簇远比上一次来的更加精准,箭簇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命中通风报信县卒的大腿!
“啊!”
县卒吃痛大喊一声,疼的他直接摔倒在地再起不能。
范建虽然很少练弓箭,总归还是知道大体的,能混上县尉,他的武艺放在象林县也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也知道刚刚那两箭,其实能够夺走他和县卒的性命,毕竟射中耳朵大腿与射中胸膛相比,还是射中胸膛简单一些,之所以对方没有这样做,无疑不是立威!
想到这里,范建冷汗连连,他万万没有想到,汉军不但神出鬼没,还箭术这般高超!
突然之间,他有些后悔,后悔刚才的话说的太过大声了。
不过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他咬牙切齿,脑海里的思绪不断碰撞,思索着破敌之法。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汉人说的什么激将法。
尚且还是年少时,他也曾对人使用过这种办法,无非是言语挑衅,激怒他人让人出来与他战个高下。
这不正好符合当下的情形?
汉军的弓箭厉害,但是短兵交接那就不一定了!
范建越想越觉得可行,不过现在的问题就是大汉的语言了,他们是有自己的一套语言,不过对于汉音,他们也是熟悉的不得了。
虽然他们在背地不断辱骂大汉,甚至视为豺狼虎狼。
但是身体却是很诚实,毕竟汉字是真的好用,汉音也是人人都会上那么几句。
于是乎范建气沉丹田,大喝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胆敢出来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