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审配在场,恐怕他们就乱作一团了。
然而人们心中的恐惧并不是审配一人能够消弭的。
审配安抚城内众人,说什么袁绍的援兵已经在路上,说什么再坚持数日冀州之危必然解除,说什么届时他一定要为众人谋个好出路。
凭借多时的积累的威望,审配总算是暂时稳住了众人。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审荣匆匆来报:“叔父,大事不好了!苏由率领其部曲意图打开南门!”
“.荣儿勿要慌张,此事在我意料当中。看守南门的校尉早早被我轮换,一时半会儿,苏由无法胜过城门校尉,我立刻动身前去制止苏由.”审配似乎想到什么,他当即停下脚步,嘱咐道:“荣儿你务必看好东门。”
“诺。”
审荣满脸的诚恳,不过等到审配一转身,他眼底就浮现出一抹不屑,袁本初大势已去,谁还愿意为袁本初效死?叔父啊,叔父,某看你是老眼昏花了。
南门。
望着南门校尉的兵卒,苏由抹去额头渗出的汗珠,眼里泛起一抹凝重之色,这抹凝重越来越重,很快就变成了惶恐和焦急。
他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不好。
该死的审正南!定然是此獠发现了我的图谋,再不快些可真就来不及了!
然而人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在苏由不停催促兵卒进攻的时候,一道冷喝从身后传来。
“苏由,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对于苏由来说,这道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直打哆嗦,他硬着头皮朝声音来源望去,果不其然出现在身后的是,领兵赶来的审配。
“审从事,我能解释.”苏由冲着审配勉强挤出了个笑容。
审配不为所动,他一声令下,兵卒蜂拥而上。
南门校尉见审配来援,面露喜色,一声大喝,“弟兄们,审从事来了!”
南门校尉之兵士气大盛,面对一前一后的夹击苏由很快就败下阵来。整个人被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送到审配的面前。
苏由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犹如失魂落魄那般。
审配冷声道:“与你这般谋反之人都有谁?速速说来!或许某会对你从轻发落!”
“此话当真?”苏由身子一颤,忙不迭的抬起脑袋,眼里是满满的求生欲。
审配振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苏由一咬牙,道出了一个又一个姓名。
听到这些名字,审配松了口气。这些人之前他就觉得有些古怪,故而着重留意。最大的贼首苏由都被控制住了,想来内乱是不大可能内乱,如今只需要坚守邺城.
下一刻,火急火燎的传令兵打断了审配的思绪,审配本不以为意,哪怕是黄忠关羽要水淹邺城不得还要七日?
眼下能有什么危机?
只不过事态的发展远远超乎审配等人的预料,传令兵急不可耐地说道:“审从事,东门.东门失陷了!叛军叛军杀进来了!”
此话对于审配等人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们耳畔嗡嗡作响,瞳孔急剧缩成一点,脑袋里更是空白一片。
东门失陷???
怎么可能!
最先从震惊中挣脱的是审配,他一个健步冲到传令兵面前,毫不顾忌士人的仪态,一把揪住传令兵的衣领,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从事.从事,我说东东门失陷了.”
“失陷.”
审配就像是遭受到极大打击的老者,他面色变得无比苍白,双手好似失去力气那般,松开传令兵的衣领便突然下坠。
他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嘴里说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话语。
眼看审配就要一个不慎摔倒在地时,好在他身后的将士反应了过来,一拥而上扶住了审配。
众人忙问:“审从事你无碍?”
“我无碍。”审配冲着众人摇头头,而后拒绝了他人的搀扶,站稳了身形,算是从惊愕中回过神。
要知道东门可是审荣负责,必然万无一失。
若是失陷如今来看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声东击西!
审配皱着眉头,目光如刀子一般刺向苏由。
定然是有人指使苏由,让苏由攻占南门,从而引开他的视线!
可恨,着实是可恨!
苏由才从惊愕中挣脱,一抬头就见到了审配那双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的眼神,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他从嗓子眼扣出发颤的话语,“审从事,你你您不是说了,会从轻发落吗?您.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言而无信?是你先诓骗我在先!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佯攻南门?!”
“啊?”
苏由满头的雾水,什么叫做被人指使?什么又叫佯攻?他明明是真刀真枪的举起义啊!
且慢!
苏由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审正南莫非是将我与攻占东门之人归为一谈了?!
某就压根不认识他们?!
某哪里有这般实力!
一滴黄豆大小的冷汗从苏由的脑门渗出,他急忙大喊:“冤枉,冤枉!”
然而他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见审配满脸失望的摇摇头,“事到如今,都不肯说出其中缘由,纵然可恶,勉强也算得上好汉,来人送好汉上路。”
站在苏由身后的将士手握环首刀,似乎等审配这句话等了许久,随着审配声音的落下,将士立刻抽出环首刀,就算苏由连连求饶也无济于事,将士一刀便削掉了苏由的脑袋。
苏由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滚进了阴暗的角落。
审配便收回目光,他下令道:“诸位兄弟,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随我退敌!”
众将士面面相觑,让他们去击退关羽黄忠?
关羽黄忠是他们能击退的吗?
做不到的。
光是想想好几人就觉得头皮发麻,心底敲起了退堂鼓。
不过终究是审配的拥护者占大多数,他们喊着“退敌退敌!”,跟上了审配的脚步,其他人只能被裹挟着前进。
“嘿嘿,几位将军,某便是方才打开城门的人。”
见审荣极尽谄媚之色,关羽黄忠许褚夏侯渊等人不禁感到恍惚,他们本以为还需一些时日城内才会大乱,万万没有想到东门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开了?
开门的竟然还是审配的犹子?
关羽看着审荣的嘴脸,不禁联想到,虎父无犬子,眼前的审荣不正是犬子吗?毕竟叔父也是父。
从个人情感来说,关羽看不起审荣,甚至是不屑,这般人他都不愿与其有过多的交谈。
不过就审荣打开东门一事来说,确确实实对他们有利,故而关羽只得将鄙夷藏在眼里。
较之于关羽,黄忠就显得圆滑多了。
他同样看不起审荣,但也远没有到鄙夷的态度,对于关羽的想法他大抵上能猜出一二。
故而黄忠率先开口,冲着审荣说道:“此事多亏了审校尉啊,还请审校尉宽心,此事某记清楚了,校尉的功劳我会如实记载。”
“哈哈哈,那就有劳,黄将军了!”审荣的言语里满是激动,黄忠是谁啊?那可是此次的主将!即便排名不如关羽,从关羽都要给黄忠当副将来看,不恰恰说明黄忠远比关羽要受器重?!
搭上黄忠这条船,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要不是关羽黄忠许褚夏侯渊等人都在场,看上去皆是一等一的猛将,恐怕审荣早就笑出声来了。
突然审荣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眼中精芒一闪,激动地说:“黄将军,我熟知邺城地形,不如由我为向导?!”
黄忠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反而望向关羽。
关羽顿时会意,他的目光落在审荣的脸上,看得审荣有些发毛。
片刻之后,关羽收回目光,他走到黄忠身边,冲着黄忠点点头,用着只有他和黄忠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我观此人神情,不像说谎。”
“既然二将军都没有异议,那便由审校尉带路吧。”
黄忠当即作出了答复。
这让审荣无比兴奋,如此一来,不是受到关羽和黄忠的器重了?
稳了,稳了!
黄忠关羽许褚夏侯渊等人领着浩浩荡荡的兵卒,逐步攻占邺城的各个屋舍建筑。
审荣也如方才说的那般,尽心尽力的领路。
城内的守卒反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阻碍。
两方兵卒差距之大,令投诚的审荣都觉得胆战心惊。
别说是在黄忠关羽指挥下的兵卒,就连在夏侯司马手上的兵卒都显得有模有样。
他本以为袁绍的亲军就是天下强兵,万万没有想到尚且不如一司马。
就算此前有所心理准备,也远没有近距离亲眼目睹来的震撼。
他无比庆幸打开了城门。
关羽黄忠的大军十分迅速,很快就收复了邺城的大半。
只剩下审配率领着残兵败将龟缩至邺城府衙。
见审配迟迟不肯投降,审荣心中一喜,他的机会不是又来了吗?
于是他来到黄忠面前,拍着胸脯,义正言辞道:“黄将军,依我看审从事是一时糊涂,没有瞧见浩荡天威,不如由我喊话,好叫审从事弃暗投明!”
“.”关羽忍不住瞥了审荣一眼,让审正南投降?凭他?
不过关羽终究是没有开口。
黄忠呵呵笑道:“善。审校尉,有劳你了。”
“诺!必然不辜负黄将军重托!”
审荣十分郑重地抱拳行礼,那模样若是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审荣是个忠心耿耿的大汉纯臣呢!
“审从事,邺城已经丢失大半,我等我等还有必要坚守吗?我听闻荀军师都活得好好的,审从事您看,我等要不就降了?”
望着气势汹汹的关羽黄忠之兵,饶是审配麾下最为忠诚的亲卫,也难免发出了疑问。
而这番话恰恰说进了众人心坎里,对啊,为什么呢?此前依托城墙还能抵御,如今没了城墙,他们面对关羽黄忠之兵,几乎是一触即溃。
伤亡的伤亡,投降的投降。
恍惚之间,他们就退守到了府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