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着勉强完成了使臣觐见礼仪,朝鲜使臣如杜鹃泣血般开始痛哭,而后膝行往丹陛方向爬了过去。
“陛下!”
“陛下,我.我王于上月二十七日薨了!”
说完,朝鲜使臣就开始放声大哭,跟着进来的副使也跟着使臣哭了起来。
大齐的文武们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着这对使臣的表演。
这位朝鲜王在半岛上的风评非人。
“别哭了!快说,你们朝鲜王到底是因何薨的!”
皇帝打断了御阶下两名使节的表演,怒视着他们。
“先先王在行猎途中,遭遇猛虎偷袭.”
呵.
贾珲在心中冷笑。
扯淡,君王行猎前不先把猎场的大型食肉动物驱赶走,是觉得自家大王能手撕虎豹还是能托梁还柱?
就算不驱赶走,想专门猎杀它们,那陪在君王周围的亲军呢?不紧紧贴身保护,就这么让老虎近了君王的身?
这是嫌自己脖子上东西太沉,想松快松快了吧?
“胡谬!”皇帝朝使臣暴喝一声,显然他也是明白这事的。
“陛下!小臣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
两名使节哭的声音更大了。
“启奏圣上,臣以为应当派遣使节调查朝鲜王之死因!”
鸿胪寺卿立刻出班奏报。
能不能查出来不要紧,态度一定要摆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两班纷纷有人出班应和。
“臣,附议!”最后,贾珲也出班凑了凑热闹。
“准!”
皇帝死死的盯着两名朝鲜使节,胸中杀意氤氲。
要不是碍于不杀使臣的规矩,要不是碍于自己恢复大齐威望信誉的目标
那李就是在朝鲜再不当人,那也是当年跟在他陈三爷屁股后面混的心腹小弟!
“这这.臣、臣谨遵陛下圣旨”
使臣呐呐不能言,只能强忍住心中不安,跪在地上领旨谢恩。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国王世子襄至性至孝,淑质惠和,臣等恳请大皇帝陛下赐下册封诏书!”
说完,朝鲜使臣再次五体投地。
“李襄?”皇帝想了想,虽非李的嫡子,但也是活到成年的王子里年龄最大的了。
“可”
“臣启奏圣上。”
贾珲突然出班站在了两个使臣右前。
“太太尉?”两个使臣看着半路杀出来的贾珲,有些发懵。
“准奏。”
皇帝有些意外,除了每日出列奏请攻东吁或与军队有关的奏报外,贾珲都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启奏圣上,臣闻那王世子李襄在外藩民间的名望可是颇不类人,似乎还对朝鲜身为大齐外藩有些微词.反倒是王九子麟坪大君李震在民间风评颇佳,现今正在洛阳国子监攻读《中庸》.”
说完,贾珲重新回到了武班之中。
为明显是非正常死亡的藩国先王复仇,又为藩国百姓着想挑选册立一个仁慈爱民的君王
大齐实乃天下第一等的优秀宗主国啊!
“这陛下,并非如此啊!”
使臣一下子慌了,就要向皇帝解释。
但紧随贾珲出班高呼附议的文武官员掩盖了他们那有些苍白的争辩声
“准,待我大齐派出使团调查出尔国先王之死因后,朝廷再行决定谁为.朝鲜王。”
“陛下,陛下这.”
“退朝!”
“惟愿我皇长乐未央!”
文武诸臣连忙起身朝着皇帝躬身行礼,等皇帝走出开皇殿后,这才直起身来。
朝鲜使臣跳起来就要拦住贾珲,想要和他争辩一番。
“太尉,外臣有话”
“让开。”
眯着眼撇了一眼那拦路的使臣。
使臣直觉仿若为一头噬人恶虎盯上,头皮炸裂吓得愣在当场,浑身冷汗直冒。
贾珲推开了他来到了李身边,说笑着走出了开皇殿。
“呵呵,大宗伯,如今我那珠弟就要成为进士,是不是该准备.”
“哦?哈哈哈,太尉这是什么话?李家一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珠哥儿传胪大典后,则一良辰吉日准备行婚礼了!”
“哈,那感情好!”
又和李客套了几句,两人这才分开。
两人说实话不太熟,若非贾珠即将要迎娶李的侄女,说什么也不会走到一块说几句话。
文武有别。
“哎呀呀,今日太尉可是出了个大风头啊”
一阵阴阳怪气的话从身后传来,贾珲转头一看。
“哟,这不大司农嘛?”
来人正是户部尚书夏同。
自从几个月前夏同在城门口迎接贾珲入城后,两人倒是熟络了起来,逐渐朝着忘年交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朝鲜王的死肯定有问题,但你插手朝鲜王位又是为何?让以你所说不类人的那个李襄即位不好?等李襄搞得天怒人怨,我大齐再派王师伐无道,诛暴君,彻底把朝鲜吞并岂不妙哉?”
夏同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无论是朝鲜的两班贵族还是什么平民百姓无不仰慕中华,就连李家王室都数次想要内附大齐。
趁机吞并不好吗?
“我觉得不怎么样,那穷地方吞并了也没什么鸟用,产出少得可怜,穷的就剩下人了,反而更要朝廷出钱出力救济,与其吞并朝鲜,我更想把茜香国或是倭国的九州岛搞到手上”
“钱粮倒无所谓,朝廷有钱。而且他们不是心慕中华,多次想要内附?”
“嘴上说说罢了,别看他们一副不让他们内附就要淹死在鸭绿水里一样,估计一但准许让他们内附,他们一个一个就都会变成最坚定的独立派,说不定还有叫嚣要北上伐齐的
毕竟能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当土皇帝,当第一等人作威作福,谁会愿意头上多一群大爹来管他们啊?”
“那又为何要选那个什么大君来当朝鲜王?”
“因为他亲齐,耳根子也软,又是我大齐推他上位的,非嫡非长且还无母族主力,他必然是要紧跟我大齐步伐铁了心当狗的,好控制。”
“原来如此,不愧是太尉,就是心脏啊.”
“呵呵,彼此彼此,大司农也不差啊”
“那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太尉觉得朝鲜没什么产出,那为何要扶持一个傀儡上位?图什么?”
“不知道,但总归不是坏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了,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很有意思。”
“那朝鲜碰到太尉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呵呵,过奖过奖”
说笑着,在场的文武们就绕到开皇殿后,找到了换了身常服的皇帝。
“诸臣工,随我一起入徽猷殿看看我大齐新一科都有哪些贤才!”
皇帝很快调整好因为被老兄弟的死影响到的心绪。
登上了步辇,也给年老体弱的老臣们配了几个小内侍抬轿,皇帝就带着文武们朝着徽猷殿走去。
。。。。。。
徽猷殿。
一众贡士们正在用尽浑身解数在书写着策论。
贾珠也在认认真真的书写着自己的策论。
“话说,今年出了哪四题?”
殿外,贾珲朝着身旁的礼部侍郎问道。
“回太尉,是与外交、内政、对外战事、黄河事相关的策论。”侍郎回答道。
“黄河?”
“是,太尉也应该记得,前几年汴梁决堤的事情吧?近些年的气候也越发反常,以防万一,上皇和圣上打算趁着有钱负担得起,争取好好治治黄河。”
“这种事不应该找工部吗?或者朝民间征召水利人才,让这一群不通庶务的新科进士写策论,这就有些”贾珲欲言又止。
“其实这道题是圣上专为一人而出的.”侍郎想了想,觉得以贾珲的地位知道这些完全没有问题。
“您看,坐在右边第二根柱子下头那个穿青袍的贡士,他名叫万承训,祖上是前朝的治水大家万深,圣上想试试他的成色,另外,万一真碰上什么无师自通的治水天才了呢”
啊,明白了。
正与侍郎窃窃私语,皇帝率先走进了殿内。
内侍们早就被吩咐仔细了,全都默不作声,任由皇帝与文武们四处查看着贡士们的策论。
眼尖的贾珲一眼就发现了贾珠的位置,但他不打算马上过去。
出于对侍郎所说的万承训的好奇,机会打算先过去看看他的治水策论。
凌乱的脚步声早就引起了贡士们的注意,不过他们并不敢抬头。
毕竟,直视天颜是要杀头的。
至少在他们进入朝堂成为大人物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