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为何要参与进来呢?”
以皇太子的身份,直接参与到派系斗争,是很不理智的。
福清公主回道:“大哥在告诉勋贵和军方,他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从而获得他们的支持。”
“而且他确实对文官很不满,如此重要的改革,竟然还要搞内斗拖后腿。”
“你等着看吧,如果文官们还不收手,后面的打击会更重。”
立国之初,掌握军队的勋贵才是国家的基石。
朱标自然要表态拉拢。
难怪他突然给所有人放假一个月,原来是出于这个目的。
只有自己最单纯,以为他是为了帮助宣传剃发。
而且他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徐达和徐允恭。
自己将他们作为至交好友,没想到到头来也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这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
福清公主一直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自然也看到那一抹痛楚,非常的心疼。
鼓起勇气牵住他的手,安慰道:“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就是真的。”
“而且你还年轻,又要操心那么多事情,才没有留意到这些。”
“有了这次的经验,以后你一定会做的更好的。”
陈景恪抬头看着少女洁白的脸庞,第一次发现她竟然如此漂亮。
强忍着拥抱她的冲动,挤出一丝笑容,说道:
“谢谢,我没事的。”
躲在拐角处的朱元璋,看到这一幕眼皮子直跳,差点跳出来。
被马皇后及时给拉住拖走了。
老朱不满的道:“你拉我做啥。”
马皇后没好气的道:“你出去做啥?是责备福清不自爱,还是责骂陈景恪调戏福清啊?”
老朱也冷静了下来,哼哼唧唧的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马皇后翻了个白眼,转而说道道:
“福清这丫头聪明啊,也懂的藏拙。”
“什么都看在心里,从来不说也不表露出来。”
“若不是关心景恪,恐怕这番话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朱元璋得意的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然后又恨恨的道:“就是便宜陈景恪那臭小子了。”
马皇后没有理会他的吐槽,而是说道:
“你说景恪会不会想不开啊?”
朱元璋也担忧的道:“还真有可能,等会儿你去开导开导他吧。”
马皇后摇摇头,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天德自己去解释吧。”
然后她就叫来一名内侍,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番。
他们两个在宫里闲溜达,不知不觉走到这里。
恰好听到福清在开导陈景恪,就躲在一边偷听起来。
然后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老朱虽然嘴上说着不乐意,也并没有真的折回去搞破坏。
俩人的婚事都已经确定了,私下拉拉手也不算什么。
不过这样总归是不好,他当即就做出决定:
“等过了年就将婚事给他们办了,免得年轻人惹出什么事端来。”
马皇后颔首道:“也好,景恪的想法是好的,但有些天真。让福清帮衬着点,我们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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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被未婚妻抚慰了一番之后,陈景恪心情好转了不少。
中午时分,他准备出宫回家。
马上就要过年,自然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人迎上来道:
“陈伴读,家主请您过府一叙。”
这个人陈景恪认识,徐达的家将。
看到此人,他马上就明白,上午宫里的事情传出去了。
大概率是朱元璋做的。
他倒是想听听,徐达准备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反正两家也是顺路,去一趟也方便。
“前边带路。”
沿途街道上热闹非凡。
毕竟是应天城,这里的百姓还是比较殷实的,节日的气氛也更加浓厚。
搁往日,陈景恪肯定会好好欣赏一番,但今天实在没这个心情。
一路来到魏国公府,在大堂见到了徐达。
他正埋头写对联,徐允恭则为他打下手。
见到他进来,徐允恭脸上一喜,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尴尬。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景恪也没有如往日那般亲切,只是公式化的行了一礼,就站在一旁等着看徐达是个什么章程。
徐达一气将手中的这幅对联写完,将笔放下,挥手让旁边伺候的仆人都退下。
然后才说道:“遭到背叛,心里很难受吧?”
陈景恪坦然的道:“是。”
徐达说道:“难受就对了,难受才会长记性,知道你这一次犯了多少错误吗?”
陈景恪讥讽的道:“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轻信他人。”
徐允恭有些着急,想要解释。
徐达挥手阻止,笑道:“看来你确实很生气……你知道什么是党争吗?”
陈景恪生硬的回道:“不过是党同伐异而已。”
徐达失笑道:“而已?看来你很看不起党争。可你忘了,变法也是党同伐异。”
“朝廷所有的斗争,都可以看做是党同伐异。”
“你进入这个圈子,就离不开党争,就必须正视、学习党同伐异。”
陈景恪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不管怎么美化,党同伐异始终贯穿政治活动。
徐达继续说道:“你认为党争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大家打嘴仗,通过辩论说服对方,让对方认同自己?”
“还是利用各种手段,彻底压服对方,要么遵从自己,要么毁灭?”
第186章 老狐狸们的课
“党争就是势与势的碰撞,争的也不是对错,目的也不是消灭对方,而是攫取最大的利益……”
“还有一种是道统之争,更加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势强的时候,就施展雷霆手段,获取最大的话语权和利益。”
“势弱的时候就蛰伏,慢慢积蓄自己的势,等待时机来临。”
“王安石数次拒绝朝廷征召,用三十年养望,就是在积蓄自己的势。”
“然后一遭为相,就开启变法,强行推动自己的政策……”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他养望蓄势的做法,就是党争的真谛所在。”
陈景恪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
徐阶斗严嵩就是这个套路。
蛰伏二十年积蓄自己的势。
没有什么刀光剑影,更没有快意恩仇,有的只是苟且。
一直等到时机到来的那一天,顷刻间天翻地覆,一举将严嵩父子扳倒。
可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徐达为什么要没头没脑的说这番话?
徐达看出了他的疑惑,却并未直接解释,而是说道:
“王安石为相之后,从未试图用嘴说服对手,而是雷厉风行强行推动变法……”
“因为他知道,大家的矛盾不在于谁对谁错,更不是简单的利益冲突,而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道理还有辩论的机会,利益还可以妥协,道统之争有进无退……”
“与其浪费口舌,不如先推行自己的道。”
“等变法成功,对手自然而然会自己去调整,适应新的法度……”
“如果失败,则道统毁灭……”
“你和儒生们的斗争,往小了说一文不值,不就是一个长发短发吗?”
“但往大了说就是道统之争……”
“你是不是觉得,这次斗争为何如此简单?儒生们的反抗也不是很激烈?”
陈景恪点点头,儒生们确实没有怎么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