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徐州，这些事再也不要管，再也不要问，东林死活与我们武将没什么关系！
这时孙承宗如今最大的想法。
他直言：“老臣今日便动身返回徐州，然有一事不吐不快。大王以镇国将军为将督令嘉峪关战事，此事老臣万分赞同。然若是以熊廷弼为西宁提督，平凉府编练大军只怕不能上山作战，岂非失策？”
“熊廷弼是个人才，他不会贸然去山上追击敌军。”李征道，“至于战术安排，他熊廷弼要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也不用在平凉府待着，去中枢当兵部尚书好了。”
孙承宗不由心惊，这是对杨鹤有意见！
岂能没有意见？
三大营北伐已经有一月有余，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调动辎重的公文在哪？
李征给杨鹤攒着呢，北伐胜利之后，如果南安郡王后人南征而得兵部五军都督府物资支持，他不会放过杨鹤。
你兵部的物资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
孙承宗想了想，大约明白李征的意思。
他不干涉熊廷弼的战术指挥，只要能保证青海土默特部不下山劫掠西宁乃至金城，熊廷弼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而且，这恐怕也是为了将来找乌斯藏算账作准备。
凭一个河西营还不足以南下乌斯藏，凭肃藩一路人马也还不足以平定川西、青海与乌斯藏那么大一块高地。
这就需要另一个有能力的将领迅速成长，熊廷弼虽年迈，但还不到行将就木的时候，雄心还在，他会干好这份差事的。
而且，这未必不是对陕西诸将的敲打。
现任蓟辽总督、皮岛水师督帅，与孙传庭同年生人，而且与之齐名的东北战场另一个实权派洪承畴在隆治元年之前就担任过几年的陕西巡抚，在任上，皇帝好不容易建立的皇庄每年呈直线下降的趋势。
熊廷弼到任平凉巡抚之后只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对于皇帝的重托是没有什么执行力的。
这一次调他去西宁，以粗鲁但忠诚的满桂任平凉知府兼陕西镇总兵官，那显然是要对陕西尤其长安附近的几个府县下手了。
刚想到洪承畴，有公文到来。
从徐州疾驰而来的飞鸽卫军官急报：“北都留守司正留守孙传庭、蓟辽总督洪承畴有急报送九边总督驾前！”
没别的事，孙传庭就催促军饷粮草，根据他和袁崇焕的判断，黄台吉极有可能在开春后对宁远一线加强进攻。
同时，孙传庭还通报了一个情况，林丹汗目前并不在漠南。
这厮在辽西北部，正肆虐黄台吉才拉到手的科尔沁及西拉木伦河流域，见部落就抢见女人就抢，疯了一般。
为此孙传庭及无奈又耻辱地恳求，黄台吉必不肯坐视科尔沁等部落被林丹汗欺负，他必然会给各部报仇。
但一般黄台吉要给投入麾下的部落报仇，便会首先对大虞下黑手。
孙传庭为此恳请，至少给北都调派宣大、山东及徐州一部分兵力，并调派粮草与兵器铠甲。
后者孙传庭不抱希望。
李征看完奏报，算算日期问孙承宗：“孙督帅麾下可有船只？”
孙承宗喜道：“运送粮草不成问题。”
“到虞城去接，给孙承宗袁崇焕给够粮草兵器，再给他们大小轻重火炮五百门。”李征计算再三，“一千门吧，这个不难。但这个洪承畴凑什么热闹？”
洪承畴请求以蓟辽总督赴皮岛，他认为毛文龙等人尾大不掉，须设法解决。
可问题是，就蓟州镇那几艘船，他怎么去皮岛？
出山海关走辽东去皮岛？
这厮不会是想主动投靠黄台吉？
“不能，我虽不信任他，但这时候还不至于到传说中布木布泰亲自出面说服洪承畴降清之时。”李征心道。
而且洪承畴原来历史上也不是主动投降建奴之人，他也是弹尽援绝被俘投降的。
以他与孙传庭今年才三十六七十岁的年龄便封一镇总督，只要不傻，他还不至于主动去投靠目前还没有实力入主中原的建奴酋长。
那这厮打的什么主意？
富贵险中求？
李征放下飞鸽传书便看地图，看了片刻，大概能猜到洪承畴的目的了。
此人心高气傲，当年据说与孙传庭竞争北都留守，孙传庭以较小的优势胜出，洪承畴却没能返回陕西继续担任陕西巡抚，而是被任命为蓟辽总督，这难免让他心里不服。
此次主动提出要解决皮岛毛文龙所部的问题，这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这时候，不要说他洪承畴，就是山东袁可立业不愿意轻易招惹毛文龙，甚至冒着逼他投降建奴的危险与他撕破脸，哪怕朝野许多人都知道毛文龙与黄台吉多有书信往来。
那么洪承畴请求去皮岛的目的便简单了。
他想去出使高丽！
北都到宁远一线有孙传庭与袁崇焕，洪承畴没有多少发挥能力的机会，但要是能说服高丽出兵袭扰建奴后方、迫使毛文龙不得不出兵配合高丽，那他洪承畴的功劳可就一点也不比孙袁两人保卫北都得功劳少了。
这时很冒险的招数，也未必管用。
高丽在大虞皇朝立国之初寻求提升爵位为亲王而不得时，正赶上他们内部闹“巳卯士祸”，为清除儒生，高丽朝野拒不承认大虞皇朝，又排斥前明这个宗主国，竟恢复前朝（王氏高丽）尊奉蒙元为正朔之举。
这两国要能继承前朝关系才怪。
加上大虞皇朝太祖太宗根本瞧不起高丽，以为“其人以小气而代大义、贪小利而无远谋”，从立国之初就拒绝认可高丽王朝。
再后来，因国朝对海运与海洋贸易的重视，倭国没有与高丽爆发“壬辰倭乱”，丰臣秀吉以倭寇为前驱直接图谋国朝辽东、山东半岛，南下吞并琉球，高丽也就没有与国朝缔结朝贡关系。
现如今，国朝与高丽可是有了建奴这么一个共同的敌人。
五年前，建奴将领正蓝旗旗主阿敏以三万军攻打高丽，高丽国主李被迫与之约为兄弟国，倘若皇朝派大臣与之联络，未必不能有两面夹击建奴之功。
洪承畴正式看准了这点，才上书请求出使。
可问题在于，他如今出使高丽寻求联盟的成功率还是零。
就算有共同的敌人，可高丽尊奉的是曾经出过高丽皇后的蒙元，黄台吉已经得到蒙古许多部落的臣服，他事实上窃据了林丹汗的一部分权威，如今只需要鞑靼可汗所部土默特、拱卫鞑靼可汗的察哈尔部被迫认可黄台吉，武力反抗的高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建奴为自己的宗主。
而且就算洪承畴出使成功，黄台吉只需要给李一个“和硕亲王”或者什么的名誉，高丽人自然会逼着高丽王转向建奴。
这还出使什么？
不但李征这么认为，孙传庭也对洪承畴的天真想法很讨厌。
“哗众取宠可能过头了，异想天开可绝对没错。”孙承宗评价道。
朝廷不可能给高丽王亲王爵位，外廷同意二圣不同意，二圣同意外廷民间都不会同意。
什么档次，你也想当天朝的亲王？！
且不说有没有那个脸，皇朝开国百余年来，你高丽帮着倭奴对辽东干了多少坏事，在山东半岛掳掠了多少汉人，你李心里就没点数吗？
“如今建奴与之约定为兄弟，显然是防着我们在背后联络高丽。一旦联络上，李也同意一起针对建奴，黄台吉也只需用一个伪亲王爵，便可使其轰然内乱，岂能有助于我！”孙承宗责道，“这个洪承畴这是在想什么，蓟辽总督还不够他当？”
李征听着，心里也在算着。
按说洪承畴不至于那么蠢，那是个亚于天才但绝对高于正常人类智商的家伙。
他还不至于愚蠢的这么天真。
那他就是来真的？
李征再看地图，这次看得更清楚了。
这厮是想躲！
去年黄台吉在宁远一线吃了点亏，加之建奴每年从地里头获取的资源十分有限，他必然还要来抢掠。
而林丹汗这个小可爱肆虐西拉木伦河，科尔沁等部叫苦连天，黄台吉不能不去支援。
可林丹汗明知道打不过黄台吉，他怎么会呆在科尔沁等着挨揍？
黄台吉只怕是无法帮科尔沁等部从林丹汗手里夺回被掳掠的人口与资源，那他就只有南下绕过山海关劫掠北直隶。
“孙传庭应当调整了各镇防区！”李征猜测，“如此，洪承畴以蓟辽总督的那点人手，恐怕是不可能从黄台吉手里讨到便宜，战后要遭受处分的。”
这么一想，李征问飞鸽卫军官：“可有其他军情？”
军官道：“孙留守传书淮泗，以北直隶蓟辽总督麾下人员装备欠缺，请求淮泗督帅部支援。”
李征扔下洪承畴书信，没跑儿了，这厮想躲！
北都那边的权力斗争竟也如此激烈了么？
这下孙承宗也正面证实，这两人并不十分和睦。
孙承宗怒道：“洪承畴这是想躲，留守司给蓟辽总督拨付钱粮马匹也必定出了问题。”
他以为李征不了解那两人，便介绍说这两人都属于心高气傲之人，而且还涉及到年青一代领军人物的竞争。
“洪承畴曾以陕西巡抚位于孙传庭之上，那时孙传庭只是凤阳巡抚，两人权势地位相差一筹。隆治元年，二圣南巡，孙传庭以深得军心而为北都正留守，如今又加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位在洪承畴之上。然如今军情如此紧急，这两人还在暗斗，大王当下令责罚。”孙承宗恳请。
李征自然也想下令责罚。
但孙传庭总督东北战事，拨付粮草辎重本就是他职权之内的权力。
加之孙传庭在北都到宁远一线神的军心，这个时候下令责罚他，对前线战事不利。
“不可如此鲁莽从事。”李征再算算，让绿珠起草军令，“告诉孙传庭，不可装作不知黄台吉劫掠之事，若没有这个预判，他这个北都正留守也该去中枢养老。再给洪承畴下一道严令，他所部所需物资，无论粮草军械，我一律给他全部补上一年用量，凭军令去孙传庭留守司提取。”
孙承宗等了很久，等到军令用泥封盖上，上面用了大印，一时惊道：“不告诫洪承畴？”
“在北伐胜利之前，这些人哪里会把我当回事，告诫他干什么。他要的我都给他提供了，再出问题，斩首。”李征道。
孙承宗惕然。
这话不但是给孙传庭洪承畴说的，也是给他们这些老资格说，这些话都说了，那要是出了问题，那可真就要下狠手解决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苦一苦卢象升，骂名我来背？
孙承宗押着铠甲兵器刚走，卢九德从杞县赶到。
杞县不需要他专门看着，宋县令会怎么转变不管，汤睦邻只能配合皇庄，有他一个人足够稳定全县了。
只是当卢九德赶到时，马士英以知府兼任指挥使司主官，阮大铖督察开封府诸县，折让卢九德有些不安。
那两个可不是什么有底线有坚守的人。
此时中军已经开拔，二位郡主提前出发赶赴洛阳。
反倒原本要去洛阳集结河西营的李破虏留在中军，以指挥使暂代亲卫营营将。
卢九德拜见后，也不敢质疑李征的用人之术，只提醒说，马士英阮大铖可没那么坚持。
“这种人不在军队监督下是不会做事的，你巡检司手里有三千兵马他们便不敢阳奉阴违。”李征宽慰。
卢九德略微安心，又见流民已安置妥当，心里越发安定。
随后听说李征要去一趟虞城，卢九德不放心，请求自带一卫人马先去探路。
“这倒是应该的，你要知道周边几个州府。”李征吩咐，“你带黄得功一营赶赴虞城，我自以亲卫营赶赴徐州。自徐州归来时，你要对虞城初步整改，要给归德府立个榜样。”
原本他打算尽快到达洛阳府，整改后迅速北上寻找漠南蒙古主力展开决战。
可如今林丹汗还在西拉木伦河流域，要等他从那边回来，至少得一两个月，那就不必着急了。
卢九德会意，这是对归德府的丁知府也不太放心，担心皇庄进入归德府的过程中遭遇阻挠。
但轻兵前往徐州，他也不太放心。
那没办法，李征不亲自去一趟徐州，大量的给孙传庭洪承畴的物资就要在路上耗费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