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万人的冷兵器时代的大规模会战，那是怎么样一个场面，太多人根本想象不到。
然而，日头一点点偏西，李征始终没有让用来传递消息的无人机起飞。
贺兰山西侧已经进入阵地的亲卫营与新兵营士兵都有些急躁起来。
好在李破虏有足够多的耐心，严令各卫、队均不得冒头。
他抚摸着两边防御性火炮，对这场战争唯一的担忧只剩下能否全歼敌军。
他本来以为三大营加亲卫营、河西营总共能有一万门火炮已经是顶天了，没想到当他们进入阵地，阵地上早就间隔一丈摆着一门大炮，后面是装满火药与各类炮弹的大水缸。
就光他带领的亲兵营与刚学会开炮，勉强能使用瞄准镜发射的新兵营，如今就拥有不少于三千门火炮。
这种火炮他在路上学过，可在使用水冷的前提下连发三十发炮弹。
炮管暂时不能使用的时候，还有备用火炮设在前面距离山脚下道路更近的地方，只比三千门多而不会更少。
眼看着午时三刻都过了，敌军依然还没有出现，李破虏稍稍有些着急。
正要派斥候沿着山路往北去望，东北方向黄土滚滚。
鞑靼金帐主力到了。
铺天盖地的骑兵蜂拥前进，阳光下似乎连山坡下的官道都被踏得扭曲了。
这还只是鞑靼金帐先头部队。
李破虏吐出嘴里的树叶，抄起望远镜往天空寻找。
然而，当少说也有三万余鞑靼骑兵从眼前经过，天空的“铁鸟”也没有出现，李破虏心里焦躁。
怎么还不发令？
现代过去的一个大型工程队也急了，从扬起的烟尘判断，敌军已经进入了伏击圈，敌先头部队这都到达长流水了，怎么还没有下令开工？
李征一边等待现在那边提供高空无人机拍摄的照片，一边慢慢推进那面蓝旗。
此刻，蓝旗南边多了一面蓝色三角旗，那是代表鞑靼人先头部队的标识。
通过已知的先头部队到达长流水的时辰，李征迅速调整自己对林丹汗中军主力行军速度的预测数据。
如果一切都没有出错，此刻林丹汗却图汗才刚刚到达黄峡口。
这个时候便不能动手。
一旦动手，他们完全有机会调转方向向北方逃窜，我军阻拦不及。
日头一点点偏西，空气越来越干燥了。
黄家口的烟尘在一起冲天而起，而在石嘴山西北方向，缓慢的鞑靼后军也跟了上来。
李征瞥了一眼温度计，四十二度。
这不是阿拉善沙漠今年最热的一天，但这种天气绝对不适合行军，尤其赶着大量牛羊行军的鞑靼后军。
“他们急需要大量水资源补充，而长流水没有足够数十万人使用的清水。”李征再次推动蓝色三角小旗往南走，心中料定，“鞑靼中军必在乱井过夜。”
那就继续等！
未时末，鞑靼后军前部烟尘抵达黄峡口，不申时末，抵达长流水。
而长流水上空尘沙飞舞，那是中军林丹可汗下令军队向乱井方向前进。
这时候，李征心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在乱井以部分俘虏与伪装成林丹汗麾下的我军一部，可已经完全和敌军前锋接上头了。
一旦马他们暴露，只怕跑也来不及。
“在乱井上空在放出去一架高空无人机，盯着林丹中军烟尘，稍有停留立马降低高度，命令南部我军开炮争取时机。”李征给联络员传信。
联络员回复：“还不打吗？”
“等！”李征道，“等林丹主力到乱井东北部，根据时间推算，那时候其后军会全部进入黄峡口以南。”
那边秒懂：“分隔开？”
对！
“这个时候，林丹绝不敢让掳掠来的奴隶夹杂在中军之中，只能在后军让这些奴隶运送牛羊、护送勒勒车大队。”李征道。
他了解鞑靼人的行军习惯，受制于自然，他们改不了这种行军方式。
联络员回复：“长流水南北两边修建城墙吧，要打就不能心慈手软。”
没错！
酉时初，乱井方向没有异常，看来马他们隐藏的很好。
而北方黄峡口烟尘停止，高空无人机拍到大量出现在水源附近的牛羊。
李征再不等待，立即下令：“无人机传信各部，工程队立即拉出铁丝网，迅速构建封堵长城。”
宁静的阿拉善沙漠南部，几乎在同一时刻炮声震天，虞军与鞑靼金帐的决战开始了。
不过，第一个开炮的却不是李破虏，而是马。
这个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家伙，他带着五千余人，其中大部分还是俘虏埋伏在乱井，并利用鞑靼主力到达之前的两天，用俘虏的帐篷和干柴搭建起了一条长长的凉棚。
当又饥又渴的三万前锋部队到达的时候，他暗中指挥着麾下，用俘虏身上的牛羊肉干熬了一锅一锅的肉汤，还十分贴心地打好了冰凉的井水。
又渴又饿的先头部队到达时，见一切如常，大部分提前赶到的骑兵在熬汤吃饭，认识的几十个远远招呼一声，便赶紧去伺候他们的战马，先头部队的三个万夫长先问了几个千夫长在哪里，得知都分散去亲自监控长城守军，竟就没有多想。
也多想不了的。
四十二度的沙漠边缘气温，将这些人烤的连睁开眼流出来的都是盐水，这种状态下一票冷水喝下去，脑子几乎是空的。
他们带头先喝了冷水，又吃了点肉汤，便立即派遣斥候赶赴胜金关一线侦察长城守军动向。
马依旧胆大至极没有伺机脱离，不但没跑，还拿了点沙葱一边自己嘴里嚼，一边给万夫长肉汤里扔。
这么一抵近观察，马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这股林丹的前锋部队，根本就不只是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的，还有却图汗与其他小部落的部队。
他们互相之间很提防。
为此，马得到了宝贵的为林丹与却图汗熬汤的机会。
那这他要是客气那还是他？
十多斤芒硝往锅里一扔，马就等着敌军到来。
他发现，没有人比他如今的位置更好，说不定能靠近林丹或却图汗，宰了他们提着脑袋回去领功。
可人算不如天算，马没在攻击命令下达之时等来林丹和却图汗两人，却等来了分开运送到乱井的鞑靼火炮。
其实这些火炮从哪来的天下人都知道，晋商送火炮火铳的对象又何止一个黄台吉。
两百多门鞑靼火炮与火药的出现，让马心动了。
宰不掉林丹，干掉他们的一部分炮兵也是好的。
于是，当天空出现无人机的时候，明知进攻号令下达的马，趁着鞑靼人扬起脖子看铁鸟，他自己趁着忙乱，竟一路畅通无阻混到火药车旁边。
车上火药桶上面还写着“大虞平阳府造”字样，对这种木桶马太熟悉结构了，手里攥着一把小刀顺着缝隙一别，准备好的布条往里面一塞。
再还要什么然后？
死皮赖脸要来的一次性打火机一点，马嘴里喊着叫着，跟着追铁鸟的一群鞑靼人迅速远离。
才不出十丈，猛烈的爆炸声响起。
这时候，贺兰山西侧亲卫营新兵营才掀开伪装网，抬起炮尾，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山脚下马背上昏昏欲睡的鞑靼骑兵。
第一轮齐射效果奇好，居高临下以抛射方式落地的天女散花弹，三千发至少打死打伤毫无防备的三千余人。
炮手们重新调整炮口，后面协助的新兵立即送上装好火药并塞好实心弹的子铳，第二轮齐射，距离第一轮齐射用时不到二十息（30秒）。
第三百零一章 跑了干嘛，愣着啊！
贺兰山之西、黄峡口以南、宁夏中卫至枣园堡长城段以北、阿拉善沙漠东部以东，南北长两百里、东西宽百余里的狭窄战场，随着炮声轰鸣，决定漠南漠北所有权的决战顷刻间彻底开始。
天色将暮，贺兰山南麓长城平羌堡赤木口大虞守军被炮声惊醒。
他们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两地守备冲上长城放眼望去，白茫茫落日下赤地百里，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不断轰鸣的炮声确确实实提醒他们，一场他们或许都没有见过的鏖战正发生在他们的眼前。
刹那间，长城狼烟烽火四起，南边长城玉泉营卫戍军才冲上城头，禁军已派出斥候楚长城去侦察。
这是一段与贺兰山相连、呈南北走向的长城要塞，有一个禁军营的兵力驻扎在这里。
卫戍军却不多，足足百里长城也只有不足两个营的兵力，防守尚可，进攻提都不要提。
此时，南边东西走向的沙山（宁夏中卫沙坡头）至枣园堡（宁夏中宁）长城段也燃起了烽火，但烽火传递的信息是“守住各自汛地、不得出关作战”的指令。
禁军指挥使一想，暗暗大吃一惊，心想莫非是奉命镇守平凉府、陕西镇以及靖虏卫（甘肃靖远）的满桂北上了。
当即不敢迟疑，指挥使派人沿着长城迅速向胜金关狂奔。
得明确总兵官是什么人，若不然再有指令他可不敢遵行。
这时候，亲卫营与新兵营在贺兰山西侧阵地已打出十轮齐射。
这时候，火炮的杀伤力反倒是其次的，被炮弹打伤惊吓的战马与牛羊践踏伤亡的鞑靼兵数量剧增。
坐在凉车悠然自得，盘算着如何吞并外喀尔喀的林丹听到炮声的一刹那，便知道自己上了当。
那炮声与大虞军队的火炮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他只听过一次却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炮声。
“中计了！”林丹迅速翻出车厢，一面凭可汗苏鲁锭指挥从慌乱中惊醒、逐渐在万夫长指挥下聚集起来的骑兵迅速向西边沙漠边缘转进，一边与后面跟上来的却图汗说。
却图汗身材消瘦，却是个很高的个头，面色黑中带红，一派诗人风范的人。
他不知林丹在说什么，遂跟着西进数里，见军心逐渐稳住，便命万夫长们点察伤亡，自与林丹道：“可汗说什么？”
“中计了，姓李的那个小子没在大同，他在这里等着我们！”林丹恨道，“这厮狡诈，如之奈何？”
却图汗恍然，暗暗一算笑道：“他们才多少人？便是在大沙地，便是有十万人，他们也拦不住我们。”
这里说拦不住，却不说打不过，显然却图汗从炮声中也听出了危险。
拥有数千门火炮的皇朝精锐，还真就不弱于甚至强于鞑靼各部。
林丹恨道：“这话不假，听火炮声，那是那晚在大同出现过的新式火炮，我们的火炮不如他们。”
“先进入沙漠，诱使他们下山与我们作战，”却图汗建议，“这里地形十分广阔，有利于我们骑兵而不利于他们炮兵。”
“你去打胜金关，叫他们回援，我去向西边进攻，天亮之时我们一起向北打，他们一定在北方埋伏了许多人马，只有先冲破包围，我们才能重振旗鼓。”林丹说。
却图汗眯着眼睛看着落日余晖，琥珀色的眼睛闪了又闪，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压了下去。
他知道林丹这是在试探他。
作为草原上打了那么多场战争的，却图汗知道林丹并没有想返回漠南地区。
他不能允许青海土默特部出问题。
所以，林丹的想法一定是向大小松山进攻前进，只有打破松山山口，进入长城以南，才能尽快推进到西宁府。